Q：喜歡年級第一是什么感覺？</br> A：你一直都在仰望他,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走向你。</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2008年的八月份，中國北京首次舉辦了奧運會,并且最終以51枚金牌居金牌榜首位。</br> 2008年的九月份，天氣和煦,微風溫柔。</br> 此時此刻的銀樺高中正門口，已經是人山人海,里里外外被過來報道的學生和家長圍得水泄不通。</br> 于渺渺牽著自行車走到學校門口,微微瞇起了眼,看著眼前成群結隊嘰嘰喳喳的高一新生，突然覺得有點懷念。</br> 一年的時間,三百六十五個日夜……一眨眼就已經走完了。</br> 時光從來殘酷。</br> 臨近高二開學,她的心情也越來越低落。</br> 嘆了口氣，她打起精神,牽著手上的自行車穿過絡繹不絕的人群，往校園里走進去。</br> 她必須要習慣,習慣教室里沒有他的兩年。</br> ***</br> 校園里聲聲蟬鳴，擾得人有些心煩意亂,天氣燥熱，于渺渺在車棚里停好車，順著校園里的指示牌快步往文科樓走過去。</br> 一路上看到很多沒穿校服的女孩,三五成群地站在樹蔭下高聲討論，憧憬著她們高中三年的生活,期待著新的班級，新的老師，以及新的同學。</br> 于渺渺心想，還是自己運氣好。</br> 因為她們再也不可能遇到像顏倦這樣的人。</br> 當她走上文科樓的階梯,順著班牌找到歷史班走進去的時候，教室里只稀稀落落坐下了十多個人，一眼望去，著實很冷清。</br> 一直以來文科都不是分科時的熱門選項，再加上她早就聽說這一屆選歷史的人極少，勉勉強強才湊成一個班，不像物理和化學，甚至各分了三個班級。</br> 輕手輕腳地走進去，于渺渺視線快速掃過四周，沒怎么看到熟悉的面孔。</br> 她有點失望，老老實實在倒數第三排找了個靠窗的空座坐下。</br> 今天只是過來報道和領書，應該很快就會結束。</br>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現在距離上課時間還剩五分鐘，她扭頭，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風景。</br> 其實于渺渺骨子里是一個極度念舊，并且不喜歡接受新鮮事物的人，所以此時此刻坐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新教室里，面對著一張張嶄新的面孔，她的潛意識里其實是有些抗拒的。</br> 說白了就是固執，一根筋。</br> 沉浸在自己傷春悲秋的小情緒里，她正發著呆，突然，教室門口傳來了一個無比熟悉的、大大咧咧的聲音——</br> “渺渺！”</br> 這個聲音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聽到過，此時此刻，顯得尤其親切。</br> 于渺渺愣了至少五秒鐘，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叫自己。</br> 下意識地抬頭望過去，眼前背著帆布書包走進來的少女，還是熟悉眉眼，正對著她笑得一臉燦爛。</br> 直到喬笙走到自己旁邊的坐座位極自然地坐下，于渺渺才云里霧里地問了一句：“你不是說要選政治嗎？”</br> 對方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再說了，政治跟歷史對我來說反正都差不多，選哪個都行。”</br> 沉默片刻，于渺渺忽然道：“怎么辦，我有點感動。”</br> 喬笙見狀，趕緊擺擺手，“別這樣，我只是覺得跟你一個班，以后抄作業比較方便。”</br> 于渺渺：“……”</br> 就在兩人的低聲交談間，其他同學也已經陸陸續續走進教室坐下，瞬間又成全了一片起起伏伏的藍白色海洋。</br> 上課鈴打響的時候，抱著一摞教案走進來的人竟然是謝意。</br> 喬笙有點驚訝地扭過頭，跟她咬耳朵：“沒想到謝意竟然是我們班主任！我還以為他會去帶政治班呢。”</br> “是啊，畢竟他是年級組長，也是銀樺里公認最好的語文老師，帶政治班才比較有前途吧。”</br> 于渺渺回應完，看著他站在講臺上重新對著下面自我介紹一遍，十分捧場地跟著鼓掌。</br> 平心而論，她個人非常認可謝意的教學水平，也非常喜歡他的講課方式。</br> 謝意身上的確是有些古代時候翩翩書生的氣質，胸中有溝壑，且為人極有耐心。</br> 盡管他抽背罰抄的方式變態了一點，但是于渺渺還是很喜歡這個老師。</br> 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不知疲倦地吱呀轉動著，謝意雙手撐在講臺上，講話的語氣很隨意：“以后不論是學習上還是生活上，如果同學們遇到困難的話，隨時可以來辦公室找我，我很樂意幫助大家。”</br> 視線環繞四周，他又補充道：“關于座位，我主要會按照個頭和視力來安排，不過如果大家有什么特殊要求的話，也歡迎來我辦公室協調討論。”</br> 他話音落下，原本安靜的教室里瞬間響起竊竊私語聲，大多數都是在說，這個班主任看起來好像很有人情味的樣子。</br> 謝意的辦事效率很快，再加上文科班的學生大多數都是他之前帶過的，所以在發書的時候，順便定下了幾個班委人選。</br> 教室里此刻顯得有些嘈雜，幾個高大男生抱著一摞摞新書走進來，然后按照謝意的指示，有條不紊地一排排分發下來。</br> 原本一片空白的課桌很快就被各個科目的新書堆滿，于渺渺大概翻閱檢查了一下，確認沒有缺頁損壞，又一本本往書包里裝，忙得團團轉。</br>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謝意清朗的聲音從講臺上傳過來。</br> 他說：“最后，我的課代表就定于渺渺了。”</br> 她？語文課代表？</br> 短暫的驚訝過后，她忙不迭地站起身來，禮貌地笑了笑。</br> 班級上的幾十雙眼睛此刻全都在打量著她，搞得于渺渺有點不好意思。</br> 謝意笑著點點頭，示意她坐下，又繼續宣布其他重要事項。</br> 坐在一旁剛剛還在打哈欠的喬笙，這會兒突然來了精神，看起來比她還要興奮：“恭喜呀渺渺，你終于當上語文課代表了！”</br> 于渺渺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隨口提起一個新話題：“怎么樣，新班級里有沒有發現什么帥哥啊？”</br> 喬笙撇撇嘴，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眼睛里只有趙熠然。”</br> “再說了——”她說到這里頓了頓，而后，眼神有些曖昧地朝她望過來，“在你心里，銀樺難道還有比顏倦更帥的男生？”</br> “……”</br> 一時語塞，原本還想說些什么的于渺渺，瞬間心虛地閉了嘴。</br> 喬笙看著她，忍不住小聲地笑，笑完了，語氣里又有些憂愁，“不過，要我說啊渺渺，我也不是打擊你，只是像顏倦這種高山，攀登難度實在太大了，我怕你堅持不到半山腰就摔死了。”</br> 于渺渺抿抿唇，下意識回一句：“能死在這座山身上，也值了。”</br> 接下來，謝意為他們簡短地介紹了一下各科目老師，同學們也都非常配合地正襟危坐，教室里重新安靜下來。</br> 于渺渺漫不經心地聽著，忽然看到地面上掉了一根喬笙的圓珠筆，于是俯下身去撿。</br> 無比艱難地夠到了夾在兩張桌腳縫隙里的圓珠筆，于渺渺松了口氣，一抬頭，卻在自己的課桌底部邊緣上看到兩行模糊的字。</br> 這兩行字看起來像是用美工刀刻下來的，痕跡很深，只是現在蒙了層灰，看不清楚。</br> 偷偷抬眼，確認謝意現在沒有看她，于渺渺伸出手，有點好奇地擦了擦上面的灰。</br> 于是字跡清晰顯露出來。</br> 上面寫著：</br> 許慕遲愛顏晞。</br> 長長久久，一生一世。</br> 她這才回想起來，這原本是高二四班的教室。</br> 于渺渺直起身來，卻久久回不了神。</br> 滿腦子都是那兩行字。</br> 愛這個字眼，對于現在的她而言，還太過深刻。</br> 可如果是從許慕遲的口中說出來，她又覺得似乎沒什么不對。</br> 因為每一次他看著顏晞的時候，滿眼都寫著這個字。</br> 就這么開了會兒小差，講臺上，謝意拍拍手，頗為愉快地宣布放學。</br> 講臺下，于渺渺扭頭望向窗外，終于從別人的故事里脫身。</br> 梔子花抖落一樹香氣，她模模糊糊想起顏倦那張清冷的臉。</br> 這才第一天，她就已經想他了。</br> 心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懨懨地收拾書包，由于發下來的書本實在太多太厚，她往書包里塞了大半，剩下的只好抱在手上。</br> 旁邊的喬笙同樣抱著書，看了看她臉色，忽的感嘆道：“渺渺，你說我們兩個現在算不算同病相憐？”</br> 于渺渺扭頭看她，隨口問了一句：“你跟趙熠然現在的關系怎么樣了？”</br> 剛背好書包的喬笙動作頓了頓，語氣里似乎很苦惱，“其實那天在KTV，我是真的已經要死心了，后來我也努力控制自己不找他，可是暑假的時候，他又經常在網上找我聊天，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br> “你還喜歡他嗎？”</br> 喬笙笑了笑，笑容是一貫的灑脫，“喜歡啊，喜歡地不得了。”</br> 于是，于渺渺嘴邊所有勸慰的話全都說不出口了。</br> 兩個人手挽著手，順著人流走出教室，她看著眼前綿延不絕的藍白色身影，思緒有些飄遠：“今年文理科是兩個不同的教學樓，以后連跟他見面都是奢望。”</br> 喬笙對此卻不以為意：“你想見他的話，課間去找就是了，反正兩棟樓隔得也不遠。”</br> “話是這么說，可是我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呢？”</br> “這還不簡單，你就說自己有題目不會做，或者再主動一點，刮風下雨的時候給他送個傘，體育課的時候給他買個水，反正你目的就是想見他嘛，臉皮厚點兒，沒什么好怕的。”</br> 于渺渺啞口無言地看著她，半晌，才深深敬佩道：“謝太后娘娘賜教。”</br> 她真的可以這樣做嗎？</br> 其實只要他不嫌她煩，再讓她做多少都沒關系。</br> 走出教學樓，面前視野立刻變得開闊起來。</br> 或許每年的九月一號都是這樣熱鬧，藍白色海洋里夾雜著大批沒穿校服的新生，他們眉眼稚嫩，他們心懷希望，對未來充滿幻想。</br> 于渺渺笑了笑，扭過頭正想跟喬笙說話，卻突然聽到對方小聲開口：“喏，你的白月光。”</br> 愣了一下，她條件反射性地抬起頭，果然在對面看到了那個熟悉身影。</br> 顏倦站在理科教學樓下的墨綠色樹蔭里，重新穿上了那身干凈妥帖的藍白色校服，高挑削瘦，日光直射在他身上，隱去大半張側臉。</br> 而他身邊現在圍著好幾個人，大部分都是女生。</br> 漸漸走近了，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清晰響起來。</br> “顏倦，以前高一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特別厲害，每次考試都是年段第一，這次能跟你分在一個班真的太幸運了。”</br> “顏倦，以后能不能請你多教教我呀，我的物理成績跟你比起來差遠了。”</br> “顏倦，能不能問一下，你是怎么做到毫不偏科全面發展的呀？”</br> ……</br> 一瞬間，鋪天蓋地都是他的名字。</br> 于渺渺站在人群外，抿抿唇，那股討人厭的自卑感再次浮現出來。</br> 喬笙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問你，喜歡年級第一是什么樣的感覺？”</br> 當然是時時刻刻都覺得配不上他。</br> 想變得更好追上他，潛意識里又擔心他會走得越來越快，把自己遠遠甩開。</br> 蟬鳴一聲又一聲，微風席卷熱浪涌來，于渺渺站在人群里，抱著課本的手臂有點酸，努力地往上托了托。</br> 又有一陣風吹過來，干燥清爽，混合著一股極淡的皂香。</br> 她手上忽然一輕，再抬起頭的時候，卻看到顏倦此刻就站在她對面，伸手抱過了她手里的課本。</br> “很重吧。”他笑了笑，聲音禮貌又自然，“我幫你拿。”</br> 站在一旁的喬笙目瞪口呆。</br>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幾乎是同時，不遠處的人群里傳來低低的議論聲。</br> 察覺到幾道好奇的視線，于渺渺有點緊張地低頭盯著腳尖看，又抬起來，沒有拒絕他：“謝謝你……那個，我的自行車就停在車棚里，你幫我抱到車上就好啦。”</br> 顏倦點點頭，抱著手中厚重的書本，沒再多說什么，轉身，懶懶散散地往車棚的方向走。</br> 身后的于渺渺趕緊跟上。</br> 夏日午后，人來人往的校園里，他走路的姿勢很散漫，大半個背影都模糊在日光里。</br> 好像連空氣的流動都變得溫柔了。</br> 于渺渺看著他，慢慢笑起來。</br> 作者有話要說：沒什么好說的，那就吃顆糖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