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說過,這世上沒有一樣愛情不是千瘡百孔的。</br> 可我知道,這些年里,我的感情耗在你身上,從來沒有枉費。</br> 希望余生里,你過得比我好。</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2016年,對于渺渺來說,大概算得上是人生中重要的一個分水嶺。</br> 因為她終于離開校園,走向了社會。</br> 在找工作那段時間,她千挑萬選了五家酒店,全部都是北京市聞名遐邇的五星級酒店。大概是因為她學歷高,又是從北外畢業,總之,一周之后就收到了四份入職通知。</br> 于渺渺在網上查了半天資料,最終選擇了一個不在市中心內的天韻溫泉度假酒店。</br> 于爸爸其實并不贊同她做這份工作,因為從一個父親的出發點來考慮,當然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干這種伺候人的活。</br> 可是于渺渺樂在其中。</br> 為了做出一點成績讓父母放心,每逢節假日,同事都恨不得立馬脫了高跟鞋走人,只有她主動要求加班。</br> 因為她人長得干凈漂亮,脾氣好,又精通外語,領導有時候會安排她去接待一些地位顯赫的國際客人,而那些客人退房的時候,也對她贊譽有加。</br> 就這樣,于渺渺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當上了天韻酒店前廳部的部門副經理,月薪過萬,還不包括各種獎金和提成。</br> 同事都打趣說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想不到竟然是個工作狂。</br> 于渺渺只是笑笑,心里卻希望自己可以再忙一點。</br> 因為每當夜晚來臨,她閉上眼,總會夢到那張模糊的臉。</br> 夢里他總是背對著她,遠遠的。</br> 他說,別等了,我不會回來了。</br> ***</br> 生活過得像白開水一樣平淡無味,于渺渺終于在北京安頓下來。</br> 因為一個人住太寂寞,沖動之下,她跑去寵物店買了一只三個月大的純白色比熊犬。</br> 興許是一個人久了,家里突然多了煙火氣,有一只狗每天撒歡地跑來跑去,抱著她的腿要吃的,于渺渺竟然覺得很幸福。</br> 她喜歡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br> 因為她從沒體驗過這種感覺。</br> 于渺渺很快就跟這只比熊培養出了感情,她給他取名叫糯米,給他買最貴的狗糧,和一大堆狗狗喜歡的玩具。</br> 以此來填補內心的空虛。</br> 父母偶爾會過來看她,家長里短地閑聊時,免不了提起關于戀愛結婚的話題。</br> 每當說到這里,于渺渺只能沉默。</br> 她心里其實明白,顏倦不會再回來了,她花了七年的時間,終于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br> 可就是沒有辦法重新開始喜歡上一個人。</br> 在北京的這些年,也不是沒有異性對她示好,只是她裝聾作啞,視而不見。</br> 不怪顏倦,不怪任何人,怪只怪她死心眼,一根筋。</br> 而且,自從那次見過趙熠然之后,于渺渺也開始抗拒跟程立軒再來往。</br> 可對方對她的冷淡恍然不覺,依舊三天兩頭找她閑聊,約她吃飯,幫她在工作上提建議。</br> 24歲的于渺渺,早就明白了他這么做意味著什么,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對程立軒絕對沒有任何風花雪月的心思。</br> 為了打消他的念頭,她漸漸開始做一些不禮貌的事情,比如故意不接他的電話,不回他的信息,頻繁地拒絕他的邀請。</br> 就這么僵持了幾個月的時間,終于等來了程立軒的心灰意冷。</br> 那天晚上,于渺渺一直工作到十點才下班,她走到工作間把高跟鞋和工作裝脫下來,換了雙運動鞋,跟同事閑聊著走出去。</br> 剛出酒店大門,就在門口的噴泉旁邊看到了程立軒。</br> 他靜靜坐在那里,車停在一旁,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br> 身邊同事朝她投來羨慕的一瞥:“渺渺,你的魅力還真大,這都是他第幾次在這等你下班了?”</br> 于渺渺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敷衍地笑笑。</br> 而不遠處的程立軒看到她出來,眼前立刻一亮,他起身,快步朝她走過來。</br> 可等真的走到她身邊了,卻又顯得有些局促。</br> “這么晚了,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br> 程立軒聞言,有些緊張地摸了摸后腦勺,盡管已經相處七年,但在她面前還是像個孩子一樣手足無措。</br> 沉默半天,終于鼓起勇氣開口:“渺渺,你有想過回連州市發展嗎?”</br> 回連州市?</br> 于渺渺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你要回去了?”</br> 他點點頭,似乎很不舍:“我爸爸的公司總部在連州市,我在北京待這幾年只是歷練,現在也到回去接管公司的時候了。”</br> 說完,抬頭偷偷看她一眼,猶豫著繼續道,“渺渺,我喜歡你,你應該知道吧?”</br> 他說,他喜歡她。</br> 這還是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對她說喜歡。</br> 夜色漸深了,酒店門口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群仍然絡繹不絕。</br> 于渺渺第一次抬起頭,認認真真地打量他。</br> 她說:“我知道。”</br> 程立軒聞言,一雙眼睛更亮:“渺渺,如果你相信我……跟我回去吧,我一定會把你照顧好,給你找一份同樣優渥的工作。”</br> 想了想,又急匆匆道,“或者你不想上班也沒關系,就安安心心地在家,我可以養你。”</br> 他的口吻很誠懇,神情認真又忐忑,正在等待她的回答。</br> 于渺渺透過他一雙不安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br> 或許感情就是這樣不講道理,兩情相悅也從來都不容易。</br> 她真的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這么殘忍地當面拒絕一個人。</br> 那個夜晚,他們的談話究竟是怎么結束的,于渺渺已經記不清。</br> 她只記得,自己拒絕他之后,就轉身匆匆離開了。</br> 熙熙攘攘的街道,川流不息的馬路,這座城市永遠都是這么繁華,仿佛不知疲倦。</br> 可是北京這么大,卻找不到她喜歡的那個人。</br> 她花了七年的時間,終于說服自己,即使沒有他,生活還是要繼續。</br> 可是為什么,還是無法抵御任何一個與他有關的瞬間。</br> 晚風溫柔拂過她眼角,涼涼的。于渺渺低頭,有些狼狽地把眼淚擦去。</br> 她不難過,她沒有哭,她一直都在努力地好好生活。</br> 也沒想他。</br> ***</br> 再見到顏晞的時候,連于渺渺都沒預料到。</br> 那是圣誕節前夜,同事們都不愿意值夜班,雖然于渺渺現在的職位早已遠離了前臺接待,不過她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做,于是好脾氣地留下幫忙值班。</br> 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堂粉飾一新,充滿了冬季里的節日氣息。</br> 角落里擺放著一棵高高的圣誕樹,上面還像模像樣地掛了很多小禮物,供客人摘取。</br> 于渺渺坐在前臺的接待處,低頭打了個哈欠,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了。</br> 這個點已經過了客人來辦理入住的高峰期,基本不會有什么人了。</br> “你好,辦理入住。”</br> 年輕女人的聲音響起來,瞬間就把她的睡意驅逐。</br> 這個聲音既溫柔又嬌媚,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人心旌搖曳。</br> 比起高中的時候,更有女人味。</br> 于渺渺腦子有點懵,半天才抬起頭來。</br> 她開口,帶了點兒不確定,不是平時甜美客套的工作語氣:“顏晞學姐?”</br> 對方看到她的臉,明顯也是一愣。</br> 眼前的女人穿著一件簡單的駝色大衣,頸間圍了條白色圍巾,千嬌百媚的臉上盡管不施粉黛,仍舊美麗動人。</br> 從學生時代到現在,她一直都很美,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br> 半晌,卻看到顏晞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復雜的笑容來:“渺渺……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br> 頓了頓,又問,“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上班啊,男朋友沒意見嗎?”</br> 男朋友……</br> 眼睫毛顫了顫,于渺渺低頭,聲音很輕地回答:“學姐,我沒有男朋友。”</br> “沒有男朋友?”</br> 顏晞的音量明顯比剛才高了一個度,似乎是消化了一會兒,才繼續問,“你的意思是跟前男友分手了,還是一直都沒有男朋友?”</br> “一直都沒有。”</br> 于渺渺低低開口,想起她還站著,忙接過對方手上的身份證,道,“我先幫你辦入住手續吧。”</br> 對方定定看著她,不語,那雙嫵媚的眼睛里,說不清道不明地染上些許遺憾。</br> 等到手續辦好之后,于渺渺把房卡和收據遞給她,猶豫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顏晞學姐,能不能告訴我……他這些年來,過得好不好?”</br> 安靜的酒店大堂里,只聽到女人輕聲笑了笑,隨后,是深深的嘆息:“他過得好不好,我說了不算,有機會的話,該讓他親口告訴你。”</br> 有機會的話?</br> 于渺渺突然來了力氣,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從座椅上站起來:“你是說……顏倦有可能會回國嗎?”</br> 拖著行李箱的女人轉過身,對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一如少女般天真:“以前我不知道,不過現在……也許會回來。”</br> 頓了頓,瞥過她一張驚喜又忐忑的臉,似乎是覺得不忍,又補充一句,“畢竟這些年,是他欠你的。”</br> “沒有……他從來都不欠我什么。”</br> 于渺渺開口,終于從剛才的驚喜里回過神來。</br> 她垂下眼,不知道為什么,又覺得有些傷感,“只要能見他一面,知道他過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br> 她不貪心。</br> 再多的,也不敢去想了。</br> 至于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br> 畢竟歲月太長,而喜歡太短,要怎樣才能彌補得了分開七年的空白。</br> 作者有話要說:顏晞:我這才叫助攻。</br> 趙熠然:受教了受教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