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br> 沈如年磕磕絆絆的總算把這首聲律啟蒙給背了下來,然后一臉緊張的看著陛下。</br> “嗯，有進步,但不僅要會背還要把這些字也給記熟,明日朕要考你的對子。”</br> 聽到他的一句有進步她才長出一口氣，一臉松快的坐下，真是太高興了,她被陛下表揚了呢。</br> 然后還炫耀似的朝著趙明熙做了個得意的表情，兩人現在不僅是和睦友愛的嫂子和小叔子了,還是相互競爭的同窗,她每回得到陛下的贊揚都忍不住的想要炫耀。</br> 趙明熙朝著沈如年嘟了嘟嘴,這算什么,聲律啟蒙他早就會背了，而且背的很熟練,他也想要皇兄的贊揚。</br> 然后就輪到他站了起來,從頭到尾順暢的背了一遍,背完以后就洋洋得意的翹起了嘴角，他比皇嫂背的熟練這回皇兄肯定也要夸他了。</br> 結果就聽見趙淵冷淡的道：“手伸出來。”</br> 戒尺清脆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他白嫩嫩的手掌瞬間就紅腫了,趙明熙眼淚汪汪的看著趙淵一臉的委屈。</br> “是六鈞弓不是六韻弓,罰抄五十遍明日交上來。”</br> 趙明熙瞬間臉上的嘚瑟都垮了,笑也笑不出來了,他確實有這個毛病,之前就把鈞認成了韻，只是很久沒犯錯了，沒想到這次太過得意忘形就又犯了。</br> 可他不過是不小心錯了一個字啊，皇嫂磕磕絆絆的快一刻鐘才背下來呢，皇兄還好幾次的提醒了，別以為他沒看見！</br> 皇兄就是偏心向著皇嫂，他好委屈哦。</br> 但皇兄的話就是圣旨除了皇嫂沒有任何人可以違抗，五十遍就五十遍他抄還不行嗎。</br> 趙淵對著趙明熙時還是橫眉冷眼，扭頭看著沈如年就沒那么嚴厲了，“你再抄一遍就出去玩會，朕去批閱奏折。”</br> 沈如年很同情趙明熙，但她覺得陛下這么做是正確的，要是不把錯誤發現改過來就會一直都是錯的。</br> 就是五十遍確實有點多了，她原本還想向陛下求求情少幾遍，可一聽見讓她出去玩馬上就把這個給忘了，迅速就站了起來。</br> 路過趙明熙身邊的時候還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熙兒下次學我一樣慢點仔細點，就不會出錯了。”</br> 看著興高采烈出去玩的沈如年，趙明熙的眼淚只能往肚子里咽，有人寵和沒人疼簡直就是天壤之別。</br> 他卻忘了眼前的人是他曾經一直畏懼的皇兄，以前的趙明熙肯定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一日他竟然會跟著皇兄讀書寫字。</br> 沈如年出了內殿，外頭宮女們正在等著她，常福替她新尋來一個藤球還扎了個藤框給她玩，現在養心殿的宮女太監們都很喜歡沈如年。</br> 她脾氣好從來都是笑瞇瞇的不會生氣也好說話，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帶著大家玩，讓這冷冰冰的內宮變得頓時熱鬧了起來。</br> 就連動不動發脾氣要砍人腦袋的陛下也變了，甚至偶爾會露出笑意。</br> 若是可以選擇，誰會愿意日日提心吊膽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故而他們都改變了對沈如年的看法是真心的侍奉沈如年。</br> 很快院子里就響起了沈如年的笑聲，殿內趙淵翻書的手指頓了頓，眼里劃過連他都察覺不到的笑意。</br> 沈如年一時沒有控制好力道，腳上的藤球就被她一腳踢了出去，還順著養心殿的宮門一路往外滾。</br> 宮女太監們趕緊上前去撿，沈如年卻比他們跑得都要快，追著藤球就跑了出去。</br> 正好撞見了殿門外正在僵持的幾人，沈如年有些好奇的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子，她的樣子好似有些眼熟但又不記得在哪里見過。</br> 沈如年想不出她又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便抱著藤球往回走。</br> 沒想到那女子卻突然跪了下來喊住了她，“如妃娘娘，臣女有事求見。”</br> 沈如年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就是如妃娘娘，伺候的人大多喊她主子陛下喊她名字，對于這個稱呼她實在是有些陌生。</br> 有人喊她不理那是不禮貌的，沈如年就抱著藤球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她，“你是在喊我嗎？”</br> 陳詩雨這幾日沒有一刻是安穩的，直到做出了這個決定，她想要賭一把。</br>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來養心殿了，卻是離沈如年最近的一次，她知道若是這個機會沒有把握住再想見沈如年就更難于登天了。</br> 看到陳詩雨激動的點頭，沈如年就讓守在門外的侍衛放了行，陳詩雨驚喜的入內再次跪在了她的面前。</br> “你是誰呀？我們以前認識嗎？”</br> “如妃娘娘，臣女名叫陳詩雨，臣女之前只是有幸聞得娘娘并未見過娘娘。”</br> 她還以為是自己把認識的人給忘了，原來她們真的沒見過，但她又有了新的疑惑。</br> “我們不認識，那你為什么要找我呀？”</br> “臣女雖然未見過娘娘，但臣女的妹妹犯了錯事，不僅沖撞了陛下還膽敢冒犯娘娘，臣女是來請求娘娘寬恕的。”</br> 沈如年這才發現為什么會覺得她眼熟，原來是和那天看一起花燈時撞見的姑娘長得像，她們是姐妹啊。</br> 這幾日身邊的小太監會邀功一般的把那個姑娘受傷的事情說給她聽，可她一點都不想聽，她也覺得那個小姑娘有點可憐。</br> 但陛下說她做錯了，那就是錯了，沈如年就算覺得她可憐也不會讓陛下放了她，故而對上陳詩雨期盼的眼神只能搖了搖頭。</br> “可是我幫不了你什么忙，陛下說了做錯事的人就要接受處罰，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br> 陳詩雨原本升起的希望瞬間又破滅了，整個人都慌張了起來，跪直了上半身伸手想要去夠沈如年的衣裙，她還想讓如妃娘娘再聽她說一說。</br> 可她的手還未觸碰到沈如年的衣裙，就聽到一個威嚴冷厲的聲音響起，“將她帶下去。”</br> 陳詩雨看了一眼突然出現的帝王，瞳孔微微睜大迅速的跪伏下身子，極力的控制住發顫的身子。</br> “臣女叩見陛下。”</br> 趙淵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擰著眉不悅的上下打量沈如年想看看她是不是有受傷。</br> 真是個沒腦子的，在養心殿玩都能讓不相干的人近身，她是把腦子當擺設嗎，要不是他及時趕到還不知道她會不會受傷。</br> “陛下！”沈如年看見趙淵下意識的就彎著眼露了笑臉，陛下是不是也想來和她一起玩藤球啊。</br> 這落在趙淵眼里就是她做錯了事在這諂媚的笑，難怪之前讓他做錯事別罰她，真是想得美，不僅將她往里面推了推還喊來了常福。</br> “沒收沈如年的球和其他玩具。”是該讓她長點教訓了，不是什么人都能靠得這么近的，不然下回他沒能這么及時趕到該怎么辦。</br> 沈如年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垮了下來，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沒收她的玩具啊，陛下壞蛋。</br> 趙淵才不和她商量，看她又想抓自己的衣袖眼疾手快的先拂開，冷笑一聲撇開眼，至于跪著的陳詩雨根本沒人去理她。</br> 直到小太監要上前去拉她，陳詩雨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直把額頭磕的一片淤青紅腫為止，“臣女不是來為妹妹求情的，而是來贖罪的。”</br> 沈如年聽見這清脆的叩頭聲忍不住的停下了腳步，還拉著腳步不停地的趙淵。</br> 不管怎么說犯錯的是她的妹妹與她沒什么關系，處罰她也太不講道理了。</br> 趙淵滿臉寫著不快，希望這人能有點眼力見在他生氣之前自己滾開，不然可就不是一頓板子那么簡單的事了。</br> “臣女不才從小在家跟隨先生習得琴棋書畫讀書寫字，雖不算精通但也略窺得其道，若娘娘不嫌棄臣女粗苯，臣女愿侍奉娘娘左右，為娘娘分憂解難。”</br> 趙淵眉心緊鎖，若是個旁人提出這個想法他或許還會考慮一二。</br> 畢竟現在沈如年身邊的人都不太像話，除了翠珠還算有腦子沒一個能讓他放心的，確實需要有人伺候她。</br> 可陳家的身份太過尷尬，前面又有陳詩云不守本分，這樣的人他如何敢放在沈如年身邊。</br> 趙淵揮了揮手就要讓太監將她帶下去，最好和她那妹妹關在一起，兩人一起悔過。</br> 陳詩雨見此又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額頭已經開始滲血卻依舊昂首挺背，“奴婢愿意為女史伺候娘娘左右絕無二心。”</br> 她能說出奴婢二字就是自降身份，將自己的臉面都拋棄不要了。</br> 但她明白陳家已經得罪了陛下，她不僅是替妹妹贖罪更是替整個陳家贖罪。</br> 趙淵面色不改，這樣的小伎倆他早就見怪不怪了，這樣的話更是不想再聽就拉著沈如年轉身要走。</br> 可身邊的沈如年去站著不肯動，牢牢的抱住了趙淵的手臂。</br> 趙淵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沈如年就仰頭去看他，“陛下，她好可憐，我們幫幫她好不好。”</br> 沈如年雖然不太明白陳詩雨話里的意思，但卻能感覺到她的真誠，她和陳詩云是完全不同的，沈如年有點喜歡這個剛烈又誠懇的女子，更羨慕陳詩云能有這樣的姐姐。</br> 這世上根本沒什么人是真正可憐的人，他是為了她好，她居然還不領情。</br> 可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嘴邊斥責的話又說不出口，只能丟下一句隨你的便，就拂袖轉身而去。</br> 沈如年沖著趙淵的背影說了句多謝陛下，就趕緊把跪著的陳詩雨給扶了起來。</br> 在陳詩雨萬念俱灰之際，她聽見頭頂的小姑娘軟軟的聲音道：“你別怕，以后我罩著你。”</br> 就算趙淵真的想不管沈如年，但陳詩雨進了養心殿后還是特意的讓常福去交代了翠珠，時刻都要盯緊陳詩雨。</br> 而陳詩雨卻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來，也不急著問何時能放了她妹妹，只是專心的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如年的身上。</br> 她從慈寧宮搬到了養心殿，就住在沈如年的隔壁的耳房，渾身上下都看不出大家閨秀的派頭。</br> 起初太監宮女們因為她是陳詩云的姐姐，還故意的苛責怠慢她，只要沈如年不在就話里話外的擠兌她。</br> 可陳詩雨對此充耳不聞，她們說什么都以笑臉面對，就算真的被欺負也不會去告狀，他們還說她是裝模作樣想看她能演到何時。</br> 等相處幾日后才發現她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把自己的姿態放的很低，沒有把自己當做是國公府的大姑娘，是真心實意的伺候沈如年。</br> 沈如年也很喜歡這個溫柔的姐姐，吳嬤嬤雖然也會教她規矩，但她是站在嬤嬤的角度盡責盡力的教她，從來沒想過沈如年能不能很好的理解和接受。</br> 但陳詩雨就不同了，了解了沈如年的性子，知道她學東西慢，就分了步驟用她能理解的方式來教授。</br> 陳詩雨不爭不搶默默做事，雖然沒得眾人的喜歡，卻也不再有人特意的針對排斥她。</br> 唯一覺得不痛快的是趙淵，有個趙明熙喜歡拉著沈如年玩外又多了個礙眼的人，沈如年嘴里最常掛著的人從他變成了陳詩雨。</br> 再這么下去，她什么時候才能更愛自己？</br> 不過趙淵此刻要擔憂的并不是這一點，而是十五過后重新開朝。</br> 北趙國自先帝起便分大小朝，大朝在太和殿只有重大慶典儀式才會滿朝文武齊上大朝，而其余時間則是在乾清宮召開小朝。</br> 乾清宮上回被火焚燒還在修葺，趙淵便下旨將小朝的地點定在了養心殿。</br> 上元宴是有沈如年在旁才能消除所有人的顧慮，如今趙暉燁還未徹底離京，每一步都不能有片刻的差池。</br> 宴席還能說他高坐御座其他人離得遠看不清，這小朝時總不能身邊片刻不離的跟著個小太監吧。</br> 正好手上翻開一本要軍餉的折子，他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甚是煩悶，坐在下面的沈如年正在偷偷的和趙明熙說悄悄話。</br> 趙淵聽到動靜更是氣悶，抬眼冷冷的朝他們看去，沈如年下意識的就感覺到了危險，正巧手上抓著的筆滑落了，趕緊蹲下了身。</br> 只剩下趙明熙僵硬的坐著獨自面對趙淵的審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卻還要裝作沒有說話認真寫字的樣子。</br> 心里在暗罵皇嫂不講義氣居然偷偷的躲起來，實在是太聰明了，他下次一定要筆掉的比她快些才行。</br> 趙淵看到沈如年的位置上沒人，也沒問她去了哪里，只是起身站了起來，一步步的朝著他們走去。</br> 沈如年哪有趙明熙想的那么聰明，她是真的筆掉了，也不知道這會滾去了哪里，就在桌案下面焦急的找，完全沒有意識到趙淵已經走了過來。</br> 她好不容易在椅子的縫隙間發現了她的筆，伸手去撿剛要拿起來就看見一只靴子踩在了筆的另外一頭，她根本撿不起來。</br> 好生氣，是誰在逗弄她。</br> 然后她就聽見了趙淵的冷笑聲，“還想躲多久。”</br> 冷不禁陛下的聲音冒了出來把沈如年給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要站起來，結果就忘了自己還在桌案底下，接著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響起。</br> 趙明熙在一旁不忍直視的捂住了耳朵，他錯了，他不該說皇嫂不講義氣，皇嫂明明是身體力行的在替他分擔皇兄的責罰。</br> 就在他想是該死貧道不死道友，還是該出言替皇嫂求個情好，就看見皇兄已經將額頭撞得紅紅的皇嫂從桌案下牽了出來。</br> 回頭沖著他就是一句，“寫字不專心，將這篇論語罰抄百遍，明日交予朕。”</br> 趙明熙瞬間傻眼了，原來從頭到尾需要擔心的人只有他，嗚嗚嗚，他要回慈寧宮。</br> *</br> “跪。”</br> 穿著朝服的大臣們齊刷刷的下跪，“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趙淵坐在御案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朝臣們，以曹首輔為首越王在側往下依次是內閣輔臣到六部尚書，皆是朝中重臣。</br> 他平淡的道了一聲：“眾愛卿平身。”</br> 眾大臣才敢微低著腦袋站了起來，從曹首輔開始稟明積壓在案需要處理的折子。</br> “啟稟陛下，西北邊陲糧草緊缺臣建議可以從江南調糧。”</br> “臣有不同意見，西北頻有動作，若是從江南調糧路途太長耗時太久，只怕等糧草運到戰事都要結束了。”</br> “臣同意章尚書所言。”</br> 兩邊各執一詞，看似都有道理實則是分派拉鋸，誰都知道最有油水可以撈的便是糧草和修繕款，而且還能將自己的人安插進去，自然是拼了命的想要往自己身上撈好處。</br> 趙淵神情不便只是在聽他們說，等他們吵得口干舌燥才慢條斯理的開口，“皇叔如何看？”</br> 趙暉燁本是不必來參加小朝，自打那日趙淵提出讓他離京他便在思索是否該破罐子破摔，他已經命人著手去查太子遇刺一是的真相。</br> 可趙淵做事太過干凈，太子又是在荒嶺遇伏，時間一長實在是難以調查此案的證據，他頓時便被困在了局中。沒想到昨夜趙淵會突然派了內侍來告知他今日到養心殿上小朝，實在是讓他摸不透趙淵想做什么。</br> 方才趙暉燁正在出神的想西北一事，趙淵就喊到了他，原本想要脫口而出從京中調糧才是當務之急。</br> 京城離西北近，去年糧倉又富足完全可以最快的解西北的燃眉之急。</br> 可話到嘴邊他就發覺不對了，他若是出口勢必要得罪一方的大臣，這些人嘴上說的好聽支持他，可只要是動了他們的利益一準倒戈相向。</br> 他是最了解這些人是何等嘴臉的。</br> 而且還有一點，他是私下收集到的消息知道京中的情形，若是他說出國庫富足的事情豈不是泄漏了他私自調查的事實，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是被趙淵抓到把柄恐怕就該給他安個窺覬的罪名。</br> “臣愚鈍，平日鮮少關注錢糧之類的大事，不敢在陛下和大人們面前班門弄斧。”</br> 趙暉燁思索再三還是選了個最不得罪人的方法，說不會，他都說不會了趙淵總不能再強能所難了吧。</br> 聽到他這么說的其他大臣也都松了口氣，唯恐他會冒出什么驚世之言來。</br> 上首的趙淵也輕輕的嗯了一聲，“是朕考慮不周，皇叔不必自謙，您的才學眾人都是有目共睹的。”</br> 趙暉燁自然是更加謙虛的回應了一句，就在他以為趙淵如此簡單便放過他時，就聽見趙淵淡淡的道。</br> “既然皇叔對這等錢糧之事不熟，封地上相關的事宜定是也頭疼的，朕這倒是有個好的人選，可以替皇叔解決這個煩惱。”</br> 說著就點了戶部侍郎上前，“戶部主管戶籍財政對此事甚是精通，蔡侍郎又是其中翹楚，朕將蔡侍郎撥到皇叔身邊輔佐，定能讓皇叔省心不少。”</br> 趙暉燁這才知道趙淵打的是什么主意，故意先將他至于兩難的抉擇，然后準備后手等著他。</br> 說的好聽是讓他省心，實際上卻是讓人監視他，最可氣的是他自己說的不善此道，他還不能找理由推遲，實在是陰險至極，趙暉燁停頓片刻只得跪下高呼：“謝主隆恩。”</br> 然后趙淵自己拍板，“糧草一事朕已經有了主意，就從京中調糧此事交由戶部負責，還有何時要議。”</br> “啟稟陛下，兵部侍郎一職空缺尚未有人選，還望陛下過目。”</br> 提起溫遠道眾人對那日的記憶瞬間就出現在了眼前，得罪陛下實在是可怕，現在溫遠道還在太廟瘋著呢，日日要遭受痛苦卻不得解脫。</br> 既然溫遠道是兵部侍郎自然是由兵部尚書開始提議，“臣以為可以從郎中或是主事中提拔合適的人選。”</br> “說說，都有哪些人選。”</br> 底下的大臣們面面相覷皆看不出趙淵是什么想法，這是打算因為一個溫遠道連坐整個兵部，還是想要他看中的人坐那個位置呢？</br> 兵部尚書便一連說了幾個名字，但趙淵一直是保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一言未發。</br> 等他一口氣把名單都說完了，趙淵才抬了抬眉眼冷冰冰的道：“沒了？”</br> 話音落下兵部尚書就嚇得腿腳一哆嗦跪了下去，兵部上下能提拔的人都在這了，陛下這是什么意思，總不能讓他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去吧。</br> “也不一定非要是兵部的人，從其他各部調派或是提拔都行。”</br> 這個時候站在一旁的內閣大學士朱大人靈機一動，跪下恭敬的道：“臣倒是有個人選，戶部有位侍郎名叫沈德楠為人機警辦事得力，倒是個合適的人選。”</br> 沈德楠是誰在場的人都知道，朱大人這話出口頓時殿內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無比的震驚。</br> 有覺得他為了拍馬屁不要臉面的，還有后悔自己怎么沒有早點想到，總之神情都很復雜。</br> 就在這個時候，眾人聽見殿內響起了一聲悶響，而且好像是從上頭陛下的御案下傳出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