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姐姐你一直都住在宮里嗎？為什么不回家啊，你不想回家嗎？”</br> 陳詩雨其實和沈如年委婉的說了關于蘇傾羽的事情,但她也不喜歡背后議人長短,最重要的是蘇傾羽還沒有做什么實質性的事情，一切都還只是她的猜測。</br> 她也不能用自己的猜測來定罪,只是說蘇傾羽可能身體不好,咱們不要多去打擾的好。</br> 沈如年就只記住了一條，蘇傾羽從小就住在宮里，這樣不是很可憐嘛,宮里雖然好玩還有很多好吃的，但她依舊想念家和家人。</br> 蘇傾羽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的嘲諷或是奚落，卻只看到了疑惑和心疼,握緊的手掌微微松開展眉露了個笑。</br> 她的姑母當上皇后七年無所出,聽聞她的八字吉利，就將還小的她接進了宮放在身邊養，人人都覺得這是殊榮,又如何會有人問她愿不愿意呢。</br> 從小離家到一個陌生冰冷的地方,這里宮墻深深,每個人都端著一樣的笑,家里人也只告訴她不許哭不許鬧，要討好皇后娘娘。</br> 她從出生長大的意義就是如此，她又何來的家和家人呢。</br> 恍惚間，蘇傾羽仿佛那些曾經的記憶都涌上了心頭,許久后才笑著道：“不想,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妹妹呢？”</br> “我當然想回去啊，外面可好玩了，下回若是有機會，我帶姐姐去我家玩……”</br> 沈如年的防備心都放在了趙淵的身上，她時刻都記著不能把陛下的事情到處亂說，而她的潛意識里自己是沒關系的，畢竟不會有人想對她怎么樣。</br> 陳詩雨怕她還要再說，正在著急想要怎么打斷，她懷里的歲歲就突然跳了下去。</br> 這么一來，不僅是陳詩雨就連其他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尤其是沈如年趕緊追了出去。</br> 留下陳詩雨一臉戒備的看著蘇傾羽，后者倒是沒什么神情變化，只是在陳詩雨追出去擦肩而過的時候，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br> “屈于人下，只是做個女史。你真的甘心嗎？”</br> 陳詩雨腳步微頓，但也不過一瞬，而后快步的離開了，甘不甘心從一開始就注定了。</br> 同時她也更加確定了一件事，蘇傾羽果真沒她表面偽裝的這么良善無世無爭，她對宮內發生的時間都了如指掌，她的目的不言而喻。</br> 歲歲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會突然跑出來，沈如年左右的猜想它可能是餓了，輕聲的安撫著它。</br> 等它不再鬧著要跑才交給了旁邊的小太監，這是趙淵怕她照顧小貓沒有經驗，特意找來的養小動物的太監。</br> “主子別擔心，小祖宗應該是餓了，奴才這就帶小祖宗回去。”把歲歲交給小太監，她才想起來被她忘在御花園的蘇傾羽。</br> 去找趙明熙的小太監回來說趙明熙還沒好，沈如年想著這會天氣好還有日頭，一會若是天暗了只怕蘇傾羽又該回去了，就不等趙明熙拉著蘇傾羽放起了紙鳶。</br> 蘇傾羽的紙鳶是紅色的金魚，花樣精美只是顏色瞧著有些暗，不像是新制的紙鳶，倒像是放了些年頭了。</br> 那邊宮女也給沈如年拿來了新的紙鳶，是一只燕子花樣的，雖然不如金魚的精美兩眼，但沈如年依舊看了很喜歡。</br> 御花園的萬春亭前有一條又長又平整的方磚小道，雖然不如原野綠地寬敞但放風箏還是很適合的。</br> 沈如年放紙鳶確實很有一手，讓小宮女拿著紙鳶，而她抓著細線在前面快步的跑，很快紙鳶就迎風飛上了天。m.</br> 在碧藍的天空和赤紅的宮墻襯托下，那紙鳶就像是御風而出的京燕，平穩的翱翔在空中。</br> 沈如年忍不住的就笑出了聲，她一邊跑一邊清脆的笑，一時之間整個御花園里都能聽見她的笑聲。</br> 蘇傾羽手里拿著紙鳶，仰著頭看著天空忍不住的片刻失神。</br> 她們這些做主子的說想要放紙鳶也是讓宮女放，她最多就是等放上天后抓著繩子感受一下，真讓她去跑是不可能的。</br> 可沈如年卻可以，她快活的就像是那只紙鳶，她雖然人在這宮內，卻完全沒有被宮規律條給束縛，快活的讓人艷羨更讓人想要親手掐滅。</br> 蘇傾羽還在看著天空，那邊沈如年已經跑了一圈回來了，笑著和她說話，“蘇姐姐，你要不要我幫你放。”</br> 聽見她的聲音，蘇傾羽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將手里的紙鳶遞了過去，只是動作稍顯停頓。</br> 沈如年沒有多想，朝著前面小跑了幾步，便見那只紅色的金魚也慢慢的游上半空，沈如年才把細繩送到了蘇傾羽的手中。</br> 兩只紙鳶前后的交疊著，沈如年還覺得不夠，讓陳詩雨和翠珠也放了兩只，原本寂靜的天空頓時就熱鬧了起來。</br> 自從趙暉燁留在了京內后，趙淵像是為了安撫他似的，交托了許多瞧著風光的事宜，可實際就是個跑腿的，就算如此他還是得時常進宮交差。</br> 每每想到所受之屈辱，他的心中意志便更深一分，當日太子出事時居然還有人活著，或許那日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br> 只要他拿到了趙淵弒兄的證據，便能順勢而起。</br> 這會趙暉燁剛從養心殿出來，他腳步由心，下意識的往翊坤宮的方向繞路，這幾日他路過那邊都會特意的去看，想知道那日的小宮女還在不在。</br> 不免又有些可惜，上回都見著了，可他以為人在翊坤宮總是跑不掉的，就沒來得及問名字，沒想到人還真的不見了。</br> 他猜測那個小宮女應該是如妃身邊伺候的，若在別的宮里都能方便打探，但她又搬回了養心殿，他總不能去問趙淵討個宮女吧。</br> 這會也不過是想要碰碰運氣，沒想到路過御花園的時候他聽見了清脆的笑聲，下意識的駐足，他總覺得這個聲音與他魂牽夢縈的那個聲音有些相似。</br> 而后便看見了天空中飄滿的紙鳶，能在這宮內有如此閑情雅致的人想必就是那位如妃了吧。</br> 他早就有所耳聞如妃的大名，都說她是妖妃如何的魅惑人心，在他看來都不過如此，有沈德楠那樣的爹還能生出什么樣的女兒來？</br> 對此他對沈如年一直沒什么興趣，只是那小宮女若是在如妃身邊伺候，這就是見到她的最好機會了。</br> 但他還是沒有進去，他這個時候闖進御花園于情于理都不合適。思慮再三只能作罷，不過也算有所收獲，下次再路過御花園或許能碰見她。</br> 趙暉燁又看了一眼園子，才大步的離去。</br> 而園子里沈如年她們也遇上了難題，蘇傾羽的那只紙鳶不知怎么的放到一半繩子斷了，搖搖欲墜間眾人只瞧見落下的方向卻不知落在了哪處。</br> 沈如年有些內疚，方才要不是她一直在說，可能蘇姐姐就不放了，那紙鳶也就不會丟了。</br> 月煙還在旁邊小聲道：“姑娘最喜歡那個紙鳶了，如今丟了可怎么辦好。”</br> 蘇傾羽看沈如年內疚的樣子，不贊同的朝月煙搖了搖頭低斥了一聲，而后輕聲的安撫沈如年，“這與你無關，丟了便丟了，本不是什么值當的東西。”</br> 沈如年卻被她說的越發的難過，想做錯事了的小孩乖乖站著，陳詩雨趕緊一邊安撫她，一邊喊來宮女太監們順著落下的方向去找。</br> 即便兩人一直安撫她，沈如年還是覺得是自己的原因，太監們在找她也跑去一塊找。</br> 說來也是奇怪，別人半天沒找著，沈如年過去不到一刻鐘就瞧見了，紙鳶正掛在一棵檜柏的枝丫間，顏色不太明顯，不仔細的翻看還真的容易忽略。</br> 這棵古檜柏是御花園中最粗壯的一棵，整個依靠在亭子的周圍，光是樹干便是一人都不能環抱住。</br> 陳詩雨趕緊要去喊人，可沈如年卻很心急，那些小太監們還不一定有她有經驗呢，將袖子向上一擼而后往上一跳就上去了。</br> 她可是從會走就能上山爬樹了，別說是這樣粗壯的檜柏，便是再高的細枝丫她都爬過，這只能算是小菜一碟。</br> 讓陳詩雨琴棋書畫她都行，偏偏這等要動手的事情她不行，站在樹底下伸出雙臂生怕沈如年會不小心跌下來。</br> “主子您快下來，讓奴才們去拿。”</br> 沈如年連頭都每回，“陳姐姐你別擔心，我很快就能拿到了。”</br> 陳詩雨恨不得在上頭的人是她自己，尤其是看到沈如年腳沒有踩穩的時候，整個人連呼吸都要驟停了。</br> 可她又不敢高聲的喊，生怕影響到了沈如年，趕緊讓小太監們都圍在樹下，就算真有個萬一，也不會讓她摔傷。</br> 那邊蘇傾羽也聽說了此事快步的過來，看到樹上的沈如年時也愣了，神色焦急的讓她下來，她原先的意思也不過是為了放這紙鳶，能讓人瞧見，卻沒想過要以這種方式牽累到沈如年。</br> “妹妹快些下來，上面實在是太過危險，不過是個紙鳶，我不要了。”</br> 爬樹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不過眨眼間沈如年已經到了樹頂上，反倒比底下擔憂的人要自在，還能和他們說話。</br> “我馬上就給蘇姐姐拿下來。”</br> 說著手指往前一勾便穩穩的將紙鳶拿到了手中，拿到之后還沖著蘇傾羽露齒笑，“蘇姐姐你看，我拿到了。”</br> 她在上面如此危險居然不老實的抱著樹干，還有心思和她們說話朝她們笑，簡直把下頭的人給嚇得魂不附體。</br> 陳詩雨都快哭出來了，“主子，既然拿到了，您快下來吧，上頭危險有話我們下來再說。”</br> 沈如年不覺得危險還覺得上頭風景好，但這里是皇宮不是外面，她只好轉身往下爬。</br>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壓抑發怒的聲音響了起來，“沈如年，你好大的膽子。”</br> 眾人齊齊的回頭去看，便見趙淵身著常服臉帶怒意的出現在身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而后跪下。</br> 蘇傾羽在看見趙淵時，眼眸微微發亮，沒想到他會來，他是看見了紙鳶嗎？</br> 回去喊趙明熙的小太監被趙淵給瞧見了，他見完越王就在聽高呂榮的消息。</br> 不知是何人竟然將主意打到了余氏和她兒子身上，似是意有所圖，高呂榮趕到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br> 趙淵聞言半晌沒有說話，對他而言不過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可他們對沈如年來說卻是命，她心心念念想要出宮，若是知道這兩人出了事，她會作何反應。</br> 會徹底的留下？還是干脆直接出宮，趙淵頭一次有了些許的遲疑。</br> “此事暫且先瞞下，誰人都不要外傳。”趙淵面色陰沉的交代，高呂榮眼里閃過一絲的不忍，但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br> 等高呂榮出去后，趙淵才召來了祁無名，讓他去查此事，“之前交代過你的事情千萬別忘了，若是發現幕后指使之人，先留下活口，切莫打草驚蛇。”</br> 祁無名不僅在宮外替趙淵監視越王等人的動靜，沈如年的事也都是他在一直在盯著，聞言就明白了趙淵的意思。</br> 在他看來不過是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對于陛下來說就更是草芥，他不解的是為何陛下要露出這樣的神色來？</br> 這是跟隨趙淵這么多年來頭次瞧見他這樣的模樣，陛下對那位如妃有些太過看重了，祁無名沒聽見其他吩咐便退了出去。</br> 趙淵還在案前思索，這事是該瞞著沈如年還是直接告訴她好，就看見有小太監來找趙明熙，一問才知道沈如年在御花園放紙鳶。</br> 他心中郁結，便想著也跟著去瞧瞧散散心，便帶著趙明熙一塊到了御花園。</br> 結果到了園子外他就看見了趙暉燁，兩人打了個照面，趙暉燁才大步離去，這讓方才就心情不好的趙淵越發的不爽快。</br> 趙暉燁在這做什么？</br> 等進了園子就聽見了熱鬧的聲音，他還在想沈如年與誰在說話，他身邊的趙明熙就瞪大了眼停住了腳步。</br> 趙淵順著視線看去，便瞬間怒上心頭大步的朝著園內走去。</br> 沈如年看到趙淵也慌神了，怎么每回干壞事都會被陛下給抓包呢，她趕緊要下來，心里慌張腳上也有些打滑，好幾次看著都像是要掉下來，看得趙淵眉頭越發的緊皺。</br> 眼看趙淵黑著臉要發怒，站在一旁的蘇傾羽適時的上前，“陛下息怒，若不是因為我，如妃娘娘也不會上樹拿紙鳶，都是我不好，陛下要罰便罰我。”</br> 陳詩雨在一旁掐了一把汗，頓時就明白過來蘇傾羽為了什么。</br> 她或許真的對沈如年沒有什么壞心，也沒有想過要讓沈如年出事，但她卻想要踩著沈如年作為踏板來見趙淵。</br> 而且這次是沈如年自己說要放紙鳶也是她說要去找，就算真的出了事也與她毫無干系，她只是個無辜的旁觀者。</br> 一個溫婉大方一個爬樹失禮，便是個正常人也知道高下對比，這手段不算高明但實在陰毒。</br> 就在陳詩雨想要替沈如年辯駁幾句，就見趙淵連看都沒看蘇傾羽一眼，目光依舊看著樹上的沈如年。</br> “你打算在上面過夜？還是想讓朕抓你下來。”</br> 沈如年心都要跳出來了，陛下好兇啊，她又不是故意的，為什么要這么兇嘛，好吧，她是不應該爬樹，那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她呀。</br> “我這就下來了嘛。”沈如年身輕如燕，動作靈巧的從樹上又滑了下來。</br> 沈如年雖然在宮里也沒人敢管她，就連趙淵都是隨著她胡鬧，但到底是被吳嬤嬤教的有些忘了本性，今日才讓她找回了曾經的感覺。</br> 誰想到陛下會突然出現打破了她的快樂，她在離地面還有半人的高度就往下跳，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了趙淵陰沉的臉在眼前，瞬間被嚇著了，她怎么忘了，陛下一直在看著她。</br> 沈如年往下跳的動作一收，腳下頓時就踩空了，腳踝的地方重重的磕到樹旁的大石上，頓時整個人疼得一個激靈，根本站不住整個人就往地上摔去。</br> 而趙淵就站在她的身邊，居高臨下一臉冷漠的看著她摔在地上，面無表情一言未發。</br> 蘇傾羽被趙淵所無視臉色不太好看，但并未打算如此作罷，見沈如年摔在地，趕緊上前要去扶。</br> “妹妹可是哪里磕著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要為我去取這紙鳶妹妹也不必犯險。”</br> 蘇傾羽一臉的急色關切的要上前，就被陳詩雨用身子給擋了，不管陛下是不是在生主子的氣，這都是陛下和主子兩人之間的事情，與蘇傾羽沒有關系。</br> “蘇姑娘小心，這等事情還是奴婢來做的好，免得一會蘇姑娘也傷著了，就不知該怪誰好了。”</br> 陳詩雨故意拿話去刺她，可蘇傾羽心態也很穩，鎮定自若一點都瞧不出被人嘲諷，還笑著說多謝。</br> 她并不急，只要能讓趙淵見到她，一切都能重新再來過。</br> 趙淵可不管誰要上前，都冷眼旁觀著淡淡道：“誰都不許幫她，讓她自己站起來。”</br> 沈如年跌坐在地上，腳踝鉆心的疼，她也是摔著長大的，以往若是這么摔一下她肯定站起來拍拍褲子自己回家上藥了，可這會卻覺得委屈極了。</br> 尤其是聽見陛下說不許人幫她的時候，她頓時就感覺到了酸澀，眼睛一眨淚水就滾了下來。</br> 她不想哭的，爬樹摔著了還哭，這也太丟人了，她拼命的睜大眼，可眼淚就是不爭氣的往下掉。</br> 陛下不喜歡她了，生她的氣了，還在這么多人面前兇她，她好想回家，她不想和陛下說話了。</br> 沈如年也執拗的很，趙淵說不許有人去扶她，她就真的不讓任何人幫她，小心翼翼的把紙鳶放在一邊，然后笨拙的扶著樹干慢慢的站起來。</br> 期間趙明熙好幾次想要求情，都被趙淵狠狠的瞪了回去，只能心里為沈如年捏著一把汗，皇兄說過的話，可沒有一個人敢忤逆的。</br> 唯一那個敢向暴君撒嬌敢忤逆的人，如今正嘴硬的不肯求情呢。</br> 趙淵是真的氣，這人是不帶腦子的嗎？上次沖進火里救他，這次上樹撿紙鳶，她當自己有好幾條命嗎？做事不用腦子，全憑自己當下的喜好。</br> 他方才遠遠看見她在樹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若是她真的從那么高的樹上摔下去，后果不堪設想，她若是出了事，他怎么辦？</br> 光是這么想，趙淵都覺得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她居然還敢沖他笑，這次非得給她點教訓才行。</br> 可看她笨拙的攀著樹干站起來的樣子，他又忍不住的心軟，只能移開了眼，告訴自己若是這次不心狠，誰知道她下回還會做出什么樣危險的事情來。</br> 其他人也都是在看熱鬧，宮內肖想趙淵的人不少，嫉妒沈如年的更多，誰不想獨得恩寵飛上枝頭，只是都在等一個機會罷了。</br> 如今機會不就來了。</br> 沈如年平時瞧著軟綿綿的，性子卻很倔，就是不開口求情，好不容易看著就要站起來了，一下沒站穩又摔了回去。</br> 這次是真的摔狠了，坐在地上半晌沒動。</br> 趙淵看她摔得這么狠，到底是心軟了，也算是給過她教訓了，只要她開口說疼，喊一聲陛下，他就去扶她。</br> 可沈如年沒說，她就這么坐著，蘇傾羽覺得時機到了，又忍不住的上前。</br> “陛下，我看如妃娘娘腳上腫的厲害，還是得趕緊上藥的好，不然只怕要好幾日下不了床。”</br> 趙淵還是沒有說話，蘇傾羽就繼續善解人意的道：“我那有上好的傷藥，離御花園也不遠，不如先扶如妃到我那歇一歇。”</br> 沈如年睜著大眼睛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張小臉慘白瞧著十分的可憐。</br>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蘇傾羽溫柔大方，趙淵肯定會答應的時候，趙淵冷著臉終于開口了。</br> 舌尖頂著齒貝，冷冰冰的吐了兩個字：“滾開。”便不再開口，期間甚至連看都沒看過蘇傾羽一眼，更別說是周圍的其他人。</br> 這回蘇傾羽臉上的笑容終于掛不住了，閉上嘴往后退了兩步沒有再開口。</br> 而后，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趙淵，朝著沈如年伸出了手。</br> “過來。”</br> 雖然神情依舊是兇巴巴的，話語也是不變的兇厲，可誰都能看出他的動作輕柔又小心，對著沈如年就像是對著什么珍貴無比的寶貝一般。</br> “犯了錯還這么嘴硬，平時不是很會撒嬌嗎，怎么連認個錯都不會？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過來，朕扶著你。”前面兩句還是兇狠的聲音，等到了后面就有些哄人的口吻了。</br> 沈如年終于抬頭了，雙頰有些不正常的潮紅看上去尤為嬌羞，她嘟著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順著他的手臂緊緊抱著，在他耳邊輕聲的說了句什么。</br> 眾人便看著他們的陛下沉默了片刻，緩緩的在沈如年面前蹲下了身，“上來，朕背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