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擰起眉,疑惑的看著殷玄辰。</br> “我會變得不一樣是什么意思,是不像我自己嗎?”</br> 殷玄辰低笑,抬手輕撫了下我的頭:“傻瓜,你永遠都會是你,我說的改變,是你會慢慢變得強大?!?lt;/br> 聽了殷玄辰的解釋,我懸起的心這才稍稍放松下來。</br> 我對自身強大倒是沒什么追求,只要我還是我就好。</br>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為什么我死后沒有投胎轉世,反而靈魂碎成了一片一片?”</br> 之前在墓室里面我就問過這個問題,當時殷玄辰隨便找個借口就搪塞過去。</br> 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br> 我一臉期待的看著殷玄辰,可他臉上卻閃過一絲為難,就連眼神也隨之暗淡下來,仿佛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br> 我第一次問他的時候,他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反應。</br> 總之就很奇怪。</br> “阿檸,這件事有點復雜?!?lt;/br> 擺明了他不想跟我說,我不死心的繼續說道:“復雜也是可以說清楚的,沒關系,我不急,你慢慢說就好啦~”</br> 殷玄辰薄唇抿成一線,好一會兒才緩緩松開。</br> “那我說了,萬一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樣,或者……你覺得我做的有點過分,會怪我么?”</br> 原來他在擔心這些?</br> 我立刻說道:“我只是想知道被遺忘的那些事情而已,不論對錯,過去的事我都不會太過于糾結。”</br> 得到我肯定的答復后,殷玄辰方才開口。</br> “是我的錯,你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我的私心。”</br> 我狐疑的看著他。</br> 他接著說道:“我不希望你投胎轉世,害怕下一世的你會不記得我,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最終……導致你靈魂破碎……”</br> 我聽了這話只覺得驚愕。</br> 以我對殷玄辰的了解,他絕不是如此魯莽的性格。</br> 不論做任何事,他都會經過深思熟慮,至少也該有九成的把握才會冒險嘗試。</br> 可他說的這番話,與他給我的印象截然不同。</br> 很顯然。</br> 他并不想跟我說實話。</br> 這更加讓我好奇,我究竟都遺忘了些什么,也讓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在地宮里面對我說的那些話,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br> 我并未表現出任何懷疑。</br> 須臾。</br> 我又問他:“那你原本是人,又是怎么變成蛇的呢?”</br> 殷玄辰嘴唇抿的更緊了。</br> “我們兩個,應該都不是正常死亡的吧?”</br> 殷玄辰眉頭倏然蹙了一下,我能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br> 看來我這句話戳中了他在意的那個點。</br> 我又靜默了片刻。</br> 心里的期待感已經隨著他的沉默漸漸消失不見。</br> 我知道他是不會跟我說的了。</br> 片刻后。</br> 殷玄辰抬眸看看天邊的月色,轉開話題:“時間不早了,我們早點回去,這些事情有機會再跟你說?!?lt;/br> 我明白這句有機會的意思。</br> 回到那處聚會地點時,殘破不堪的畫面再次躍入視線中。</br> 墻壁上猙獰的涂鴉還在,封印著他們的妖術并沒有因為臭鼬精死而解除。</br> 看著那一張張猙獰可怖的臉,我仿佛能聽到他們痛苦的哀嚎聲。</br> 我們一行四人準備離開時,我看著眼前的詭異涂鴉腳步微頓。</br> 林夕在一旁挽住我的手臂,小聲問著:“白檸,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嗎?”</br> 我不由嘆了一口氣。</br> 他們沒有真的死,即便是被封在墻壁里面,卻仍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甚至還能看到我們此刻就在這里。</br> 我仿佛已經想象到他們絕望與希望交織在一起的復雜情緒。</br> 我沉默著沒說話。</br> 此刻我的情緒同樣有些復雜。</br> 殷玄辰來到跟前,溫柔的聲線緩緩在我耳后傳來:“你想救他們?”</br> 我躊躇著說:“我該救他們嗎?”</br> “救與不救,要問你自己?!?lt;/br> 其實仔細回想一下,他們大多只是漠視了我被霸凌這件事,少部分人也曾在背地里說過我的壞話。</br> 他們固然可惡,卻也罪不至死。</br> 而且他們被封印在這里做壁畫也有幾年時間了,這幾年里,他們還要忍受臭鼬精父子倆非人的折磨,早已沒了尊嚴。</br> 他們已經承受了應有的報應,的確沒必要再趕盡殺絕。</br> 我不是圣母,但也不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的確不希望幾十條生命在我一念之間隕落。</br> 我收回思緒,轉眸看向殷玄辰:“要怎么救他們?”</br> “交給我?!?lt;/br> 殷玄辰說著便要動手,我看的出來,他也是希望我可以放下對他們的怨恨。</br> 畢竟怨恨是很消磨一個人的,為了這些人內耗不值得。</br> 見他就要動手,我連忙又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們能把今天晚上遇見我們的事全都忘了。”</br> “嗯。”</br> 殷玄辰說完便開始動手施法。</br> 一團黑氣將墻壁上的涂鴉包裹,我仿佛聽到里面傳來一陣痛苦的聲音。</br> 這聲音此起彼伏,猶如幾十個人在煉獄中受苦。</br> 殷玄辰說這是正?,F象。</br> 因為他們這些年里,早已和墻壁融為一體,此刻需要從墻壁里面剝離,過程是很痛苦的。</br> 沒一會兒功夫,我就看到墻壁上的涂鴉畫像是二維動漫一般開始動了起來。</br> 但唯獨有一個依舊在那一動不動。</br> 那是葉曼的無頭尸體。</br> 她將永遠留在這里。</br> 隨著黑氣的消失,幾十名同學里倒歪斜的靠在墻根兒上。</br> 均是一副呆滯的模樣。</br> 殷玄辰說:“天亮以后他們會恢復神志,并且忘記今晚的事?!?lt;/br> 解決完這件事后,我和林夕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br> 她問我在山上發生的事情。</br> 說起除掉臭鼬精的事情時,林夕聽得很是認真,仿佛身臨其境似的又是緊張又是痛快。</br> 聽到黃鼠狼為了救我險些被臭鼬精殺掉的時候,她暗暗的捏了一把汗。</br> 她也是第一次聽說‘人是地行仙’這種事,驚奇的不得了。</br> 她瞅了瞅殷玄辰,見殷玄辰沒有朝這邊看,方才湊近我耳邊低聲說道:“那個唯安,真的很帥嗎?”</br> 我回想了下,點點頭:“嗯,感覺精怪幻化成人都挺帥的?!?lt;/br> 林夕補充說:“除了那對臭鼬精父子!”</br> 我被她逗笑:“對,沒錯!”</br> “哎,我應該跟你們上山去看看的,真的好奇唯安到底長什么樣子,你再給我說說唄,跟殷玄辰和祁思遠比起來,他們三個誰更帥!”</br> 我想了想。</br> “他們三個各有各的特色,似乎沒什么可比性,都挺帥的?!?lt;/br> 我和林夕聊天的聲音沒有刻意放低,以殷玄辰的能力,定是能夠聽到的。</br> 但讓我意外的是,他并沒有像在山里那樣滿臉醋意,更沒有吃醋的把我扯到跟前。</br> 自打從山上下來,他始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br> 我不知道他是因著那片極陰之地,還是因著我下山時問他的那些問題。</br> 林夕也看出他今晚不對勁,在我一旁小聲問:“你男人怎么回事?”</br> 我搖搖頭。</br> 爾后來到殷玄辰跟前,挽上他手臂:“你很少這樣心事重重,在想什么呢?”</br> “沒什么,困了吧,我們先回去休息,睡醒了再離開?!?lt;/br> 我轉眸看看昨晚住的那棟木質別墅,此刻它變成了本來破舊不堪的模樣。</br> 放眼望去。</br> 周圍到處都透著詭異,我沒什么住在這里的欲望。</br> “不然我們去車上住吧?!?lt;/br> “好,聽你的?!?lt;/br> 好在殷玄辰來時特地準備了一輛房車,房車很大,睡四個人綽綽有余。</br> 休息的地方算是有了著落。</br> 我醒來時,房車已經駛入蔭城地界,天色也完全亮起來。</br> 我簡單洗漱了一下,和殷玄辰坐在窗邊看著沿途的景色。</br> 殷玄辰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br> 來電名竟是宗瑤。</br> 殷玄辰并未立刻接聽電話,而是轉眸看向了我。</br> “怎么不接?”我問。</br> 殷玄辰說:“聽你的。”</br> 說實話,看到宗瑤給殷玄辰打電話,我心里確實有些吃醋。</br> 我很好奇殷玄辰跟宗瑤究竟是什么關系,更也好奇,宗瑤這么早給殷玄辰打電話,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br> 手機鈴聲還在響個沒完,我故作隨意的說道:“接唄?!?lt;/br> “好?!?lt;/br> 殷玄辰這才接聽電話,并且隨手開了免提。</br> 宗瑤嬌媚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辰,主母已經到了蔭城?!?lt;/br> 主母……</br> 宗瑤口中的主母,是殷玄辰的母親嗎?</br> 我明顯看到殷玄辰握著手機的力道緊了緊,清俊的眉宇也不由的皺了起來。</br> 許是沒有得到殷玄辰的回應,宗瑤的聲音再次從聽筒傳出來。</br> “辰?”</br> 殷玄辰松開緊抿的唇:“什么時候的事?”</br> “前天的事,這兩天沒有感應到你在蔭城,所以我私自做主給主母安排了住處,剛剛突然感應到你的氣息近了,就立刻給你打電話告知一聲。”</br> “好,我知道了?!?lt;/br> “就只是跟我說這些?”宗瑤聲音里噙著幾分失落。</br> 殷玄辰頓了下,不解風情的回:“有勞?!?lt;/br> “……”</br> 電話中先是一陣沉默,爾后,宗瑤輕笑一聲,一語雙關的說:“小美女在你旁邊呢?”</br> “嗯?!?lt;/br> “怪不得,你以前跟我說話不是這樣冷冰冰的,現在有了女朋友就……”</br> 殷玄辰打斷宗瑤的話:“沒有其他事的話我掛了?!?lt;/br> “別急著掛,我還沒說完呢!”</br> “……”</br> 宗瑤接著說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帶她去見主母?唔……對了,畢竟是你的私事,我沒有跟主母提起她,這種事情還是你自己親自說比較合適?!?lt;/br> “多謝?!?lt;/br> 殷玄辰的回應十分簡潔,任誰都能聽得出,他此刻并不是很想聊下去。</br> 宗瑤再次沉默了片刻,爾后笑了起來:“好啦,不打擾你們了,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哦,方便的話盡快跟主母見上一面,免得主母一直問我你的近況,搞得好像我跟你的有什么似的?!?lt;/br> 宗瑤說完便掛了電話。</br> 林夕坐在對面,將整個通話過程全都聽在耳中,此刻正一臉同情的看著我。</br> 爾后陰陽道:“還是單身好啊,不用擔心別人惦記自己的男人!”</br> 祁思遠在一旁添油加醋:“換做是我,除了我家寶寶,其她女人電話一律不接!”</br> 林夕擰起眉頭看祁思遠:“天天你家寶寶你家寶寶的叫,你問過人家白檸愿不愿意被你這么叫嗎,惡心死了!”</br> 祁思遠不惱不怒,似笑非笑的說:“怎么,沒人叫你寶寶羨慕嫉妒?就算惡心,也是惡心我家寶寶,不惡心你!”</br> “你!”</br> “我怎樣?”</br> “懶得理你,死貓怪!”</br> 祁思遠不可置信的看著林夕,修長手指指著自己的臉,質問道:“你管這么帥氣的貓叫‘怪’?”</br> “不然嘞?”</br> ……</br> 兩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battle。</br> 我轉眸看看殷玄辰,他見我看他,伸手攥住了我擱在桌上的手。</br> 我想掙脫,卻被他攥得更緊。</br> 直到房車停在公寓樓下,殷玄辰始終沒有說任何話,只是一直攥著我的手不曾分開,仿佛一分開我就會消失不見了似的。</br> 等電梯的時候,我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跟宗瑤很熟對嗎?”</br> “嗯?!?lt;/br> “你知道她喜歡你么?”</br> 他沉默良久。</br> “知道。”</br> 許是擔心我會胡思亂想,他連忙又補充說:“但我只把她當妹妹,我喜歡的人從來只有你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替代。”</br> 這句話我倒是相信的。</br> 畢竟……</br> 殷玄辰沒有找到之前,和宗瑤已經認識了那么久,并且關系親密到可以把她當成妹妹,甚至還知道她喜歡自己。</br> 如果殷玄辰真的對她有意思,他們兩個定然早就已經在一起了。</br> 所以今天的事情吃醋是有一點,但生氣談不上。</br> 我扁扁嘴,故意說道:“人家都說,男人說‘只把某人當妹妹’這句話很渣?!?lt;/br> 殷玄辰眉頭一皺。</br> 我接著說道:“但我沒生氣?!?lt;/br> 殷玄辰有些意外,似乎是沒有料到我的反應會是這樣平靜。</br> “你真不介意?”</br> “當然了,你又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為什么要介意???”</br> 殷玄辰如釋重負般的吁了一口氣,長臂倏然伸過來,將我攬入懷里。</br> 仿佛他確認了沒生氣,才敢這么親密的摟住我似的。</br> 走進電梯后,殷玄辰垂眸看向我,眼神透著幾分嚴肅。</br> 我奇怪的看著他:“干嘛這副表情看著我啊?”</br> 他松開緊抿的唇,語氣鄭重道:“阿檸,我可以跟你說……我和宗瑤的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