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br> 凌初頂著易鐸驚訝憤怒的目光,伸手在他褲兜里摸了把，從左邊翻出一塊糖。</br> 透明的玻璃紙包裹著剔透的粉色糖果，在燈光下,透出五彩的亮色，確實是符合女孩子喜歡的夢幻色彩。</br> 凌初欣賞完，一把拆開丟進嘴里，再把糖紙塞回給易鐸。</br> 一側臉頰因為糖塊微微鼓起，凌初舔了一口，不懷好意的眼神在易鐸怒極呆滯的臉上掃了一圈,輕佻地彈了下舌：“謝謝啦。”</br> 007早已接受現實,倒不像以前那么心累了,只是默默為它的任務發布系統掬了把同情淚。</br> 為了避免系統權力過大,任務發布有獨立的智能機制，不受它的管理控制。</br> 就這兩次臺詞任務來看，顯然是任務發布機制智能化地減少了宿主臺詞，從一串話變成了“不要”“謝謝”之類的簡單詞語，大概就是想要縮減她的發揮空間,沒想到宿主戲份不夠，搶別人的來湊。</br> 偏偏按照任務規定,只要她的部分確保被完成，其余的，別說搶別人,就是凌初想要獨挑一個劇本，任務判定都不管。</br> 007完全猜不到劇本以后會崩成什么樣,反正就放飛自我,瞎瘠薄過吧。</br> …</br> 大多數時候,在陌生的地方,大家都會下意識選擇和熟人抱團，而作為獨自窩在角落悠閑嗑瓜子的特立獨行人物，進來的各高校生們不由自主對凌初多了些關注。</br> 這些關注隨著她機械地嗑瓜子動作漸漸減少，又在她突兀站起來時聚焦而來。</br> 所以剛才凌初的舉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她的舉止單看十分過分，神情卻又太過自然熟捻，外人不了解內情，一時也不好說話。</br> 倒是易鐸身后一個女孩直接站了出來，瞪著凌初，面含慍怒卻仍盡量克制道：“這位同學，你太過分了。”</br> 凌初眉梢一揚，沒有說話，而是斜睨易鐸一眼。</br> 對方剛醒過神，正對著垃圾桶吐嘴里的瓜子皮，稍頃，他鐵青著臉看向凌初，目光陰沉道：“凌初，你……”</br> “我什么？”凌初抱著手臂，玩味一笑。</br> 她無聊地聳了下肩：“你確定要和我從頭掰扯？”</br> 易鐸卡住了。</br> 怎么從頭掰扯？</br> 在他們的圈子里，不是仗著家世壓人一頭，就是自己有本事占據上風。</br> 易鐸無往不利慣了，就差點忘了是他先犯賤，然后才被凌初反擊，里里外外耍個干凈。</br> 道理誰都懂，易鐸的下頜骨卻還是隱忍地動了動，不甘狠戾的眼神在凌初臉上掃過，有如實質。</br> 這點威嚇在凌初眼里實在不算什么，她伸出手捏住易鐸兩側頜骨，讓他不得不低頭湊近。</br> 她嘴角微勾，弧度涼淡：“剁剁，有件事你得搞清楚，玩得你當眾露屁股，那是我的本事，但不代表你之前的冒犯在我這就算了。你敢先伸爪子，我自然也可以發起挑釁，有本事你就反擊，沒本事就給我俯首低頭。”</br> “技不如人就要乖乖認輸，肥力不夠就給我老實漚糞，你們易家沒教過你這條道理？”</br> “……”易鐸被氣的狠一咬牙。</br> 這人、這人……</br> 端得像個清純女大學生，實際上就是個女流氓，滿嘴的光腚、遛鳥，各種騷話、屎尿屁、黃段子張口就來。</br> 他真是瘋了，才想著用平時那套花花公子的手段引她上鉤。</br> 在心里陰測測地謀劃著卷土重來以報大仇，易鐸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不過片刻面上已經大致恢復正常，只還留有些微僵硬。</br> 話說到這種程度，又是眾目睽睽之下，他沒有再多糾纏，皮笑肉不笑地看凌初一眼，坐了回去。</br> 凌初無趣地站起身，對著目瞪口呆的女生眨了下眼，把剩下小半瓜子皮的塑料袋丟進垃圾桶，又走回角落的位置。</br> 身后，易鐸還在心底無能狂怒，沒注意到周邊同學的目光，等到好不容易出完氣，才發現身邊安靜的過分，他疑惑地轉過身，視線掃了一圈，定在剛才的女生身上，露出一個安撫中略有些憂郁的笑。</br> 對方對他有好感，而且剛才還幫了他，易鐸不介意再使點小手段，讓女生對自己產生同情，給凌初制造一點小麻煩。</br> 易鐸微微探過身體，真誠道：“剛才，謝謝你，其實我和她……”</br> 他特意留了個白，等著女孩追問，沒想到對方什么都沒說，只是面色微僵看著他，帶了點不忍直視的意思。</br> 易鐸：“？？？”</br> “哎，易鐸。”旁邊一個男生湊過來，目光閃爍：“剛才那女生說的是真的？你被她……”</br> 像是覺得難以啟齒，又像是不懷好意，男生頓了一下，八卦道：“你被她玩得當街露屁股？”</br> 易鐸表情猛地一僵：“……”</br> 凌初，我踏馬跟你拼了！</br> ☆</br> 另一邊，凌初坐回原地后，又招惹來一只蒼蠅。</br> 各學校選手還沒有到齊，試錄的攝像機也沒開，剛才景城大學進來時，對凌初表示疑問的那個男生走了過來。</br> 板著張方臉，活像一塊磚頭：“我先不追究你怎么在這？只想警告你一點，要是不想你在學校里的壞名聲傳到網上，就安分點，不要在節目里給學校抹黑。”</br> “？？？”凌初忍不住抬頭仔細看了一眼這傻逼。</br> 對方短粗的眉緊擰著，帶著時下流行的大框細邊眼鏡，和他方方正正的臉搭配在一起，就像方磚里嵌了兩張白板麻將。</br> 要不是長相太具特色，凌初還真不一定能從記憶里翻出這位。</br> 凌初剛來時參加的那場派對，就是眼前的磚頭哥介紹的。</br> 剛來時要緊事多，她沒想起來，后來干脆就把這人給忘了，沒想到對方一點不心虛，這會兒還敢主動送上門。</br> 她翹起腳，晃悠著問：“四月份那場派對，是你收了別人好處故意介紹給我的吧。”</br> 磚頭表情管理不錯，只視線稍稍偏離了一下，嚴厲道：“什么好處？我是知道你到處打工才特意介紹的，你就這么污蔑我？人品這么差，怪不得和陸灃分手。”</br> 此處人多，不便多糾纏，凌初就點了點他：“行，滾吧，咱們來日方長。”</br> 磚頭表情不悅，看了眼周圍越來越多的人，一時不好發作，惡狠狠瞪了凌初一眼，回到景城大學隊伍里。</br> 各學校選手陸續來齊，屋子漸漸變得擁堵起來，凌初打了個呵欠，準備回食堂休息。</br> 剛要起身，最后一組大學的人走了進來，是與景城大學齊名的高校——同霖大學。</br> 在場的人已經有過簡單交流，后來的每組學校都自覺站在臺前做自我介紹，同霖大學自然也不例外。</br> 同霖大學的隊伍由三男兩女組成，為首的女生眉目飛揚，氣場卓然，她站在臺前溫和一笑：“大家好，我叫易韶，來自同霖大學車輛工程系。”</br> 凌初起身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對方，正巧那女生做完自我介紹也抬起頭，兩人視線相對，對方率先點了下頭，算作問好。</br> 凌初眼神動了動，沒有說話，起身離開。</br> 上午沒有太多錄制內容，主要是節目組和各高校參賽選手開會。</br> 中午一到，有工作人員帶領大家下來吃飯。</br> 凌初穿著廚師服，戴好口罩、帽子，拎著個大勺站在一邊，看著一群大學生排隊拿餐盤。</br> 選手們看到凌初的時候也是一臉懵，誰也沒想到她竟然是打菜阿姨。</br> 凌初沒功夫顧及他們的心情，拿勺子磕了磕盛菜的盆邊：“速度，吃什么？”</br> 選手們回過神，迅速點菜，輪到林彥郴時，任務提示又響了。</br> 【請宿主依照以下劇本完成臺詞任務。】</br> 【林彥郴拿著餐盤，站在窗口旁，卓然而立，笑意溫和。</br> 凌初看了他身后一眼，打了滿滿一大勺菜，湊近后小聲說：“學長，我多給你打一點，下次想吃什么事先跟我說，我給你開小灶。”】</br> 凌初盛地三鮮的手一抖。</br> 這次的劇本一看就是后改的，而且還在想著法讓她和任務對象搞好關系。</br> 她看看空了一半的勺子，又適時抖了幾下，把僅剩的四塊青椒和蒜片丟進林彥郴的餐盤里，頂著對方的死亡凝視，湊近小聲說：</br> “學長，你想吃什么事先跟我說，下次我多給你打點。”</br> 她說完又十分專業地抖掉土豆燉排骨里的土豆和排骨，對林彥郴使了個心照不宣的眼色：“給你開小灶。”</br> 林彥郴：“……”</br> 他看著面前一大盆菜，再看看自己盤子里的姜片和脫了肉的骨頭，捏了下餐盤邊，皮笑肉不笑道：“還是不麻煩學妹了。”</br> “誒！”凌初一臉“你看看你，客氣啥”的嗔怪樣，朝他盤子里丟了顆花生米，闊氣地擺擺手：“預祝學長比賽旗開得勝，喪氣而歸，這盤下酒菜，算我請學長喝酒的。”</br> “……”林彥郴念了兩遍“莫生氣”，禮貌一笑，轉身離開。</br> “嘖嘖。”凌初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br> 不愧是笑到后期的反派狗男人，這才多久啊，就適應她的精神系攻擊了。</br> 有點難搞啊。</br> 后面是磚頭臉，看到凌初，像只方臉大豬似的，哼哼一聲：“我還以為你是來參賽的，原來就是個打飯的。”</br> 他的眼神滿是輕蔑不屑，凌初狠抖了幾下勺，把一勺子菜湯伸到他眼底：“這不是巧了嗎，我還以為你是來點菜的，沒想到現在只能喝湯了。”</br> 磚頭臉：“……”</br> 他臉色難看，瞪著凌初：“你這是公報私仇，我會向節目組舉報你。”</br> 凌初冷笑一聲，直接一勺湯扣在他米飯上：“孫子，節目結束你給老娘等著，下一個。”</br> “……”磚頭臉憤怒轉身，咬著牙決定待會兒給凌初個教訓。</br> 隊伍很快排到那個叫易韶的女生，她對凌初笑笑，眼神在其中幾道菜上落了片刻，笑道：“真巧，有好幾道菜都是我最喜歡的。”</br> 凌初看她一眼，“嗯”了聲。</br> 還真是巧了，因為是第一天準備，不知道該做什么，里面多數菜色也是按照她的口味來的。</br> ☆</br> 試錄到晚上才結束，導演組和選手們討論總結其中幾個項目存在的問題，然后再進行調試，正式錄制要等到七月份。</br> 討論結束后，選手們坐上節目組準備的大巴車回學校。</br> 凌初收拾好去了趟廁所，準備搭順風車回去。</br> 剛從廁所出來，就和磚頭臉碰個正著。</br> 兩人動作極其相似，都先看了眼周圍，然后對對方露出一個笑。</br> 磚頭臉看到凌初神色間沒有畏懼，笑容一斂，嗤道：“你笑什么？”</br> 凌初轉了轉脖子，沒有一句廢話，一把掐住他的咽喉。</br> 磚頭臉瞪大眼，看著面前的女人神情閑適，表情憊懶，就那么掐著他，像捏一團面一樣輕松簡單。</br> 求生欲涌上，磚頭正要掙扎，喉間的手忽然松了，他用力咳了幾下，氣還沒喘勻，對方再一次掐了上來……</br> 那雙眼平靜無波，似是完全沒有正在行兇的意識，一股涼意竄上心頭，磚頭臉徹底怕了，在凌初第三次松開手后，猛地摔倒在地，在地上蹭著往后退。</br> 凌初蹲下身，拍拍磚頭的臉，眉間微蹙，露出幾分敷衍的無辜和委屈：“這位同學對我惡意很大啊，我能問問為什么嗎？”</br> 男生剛從驚恐中回過神，嘴無力地張了張，色厲內荏道：“凌、凌初，你別以為我怕你。”</br> 啪！</br> 拍在臉上的力度猛然加重，磚頭捂著自己麻了的半邊臉，瞪大眼驚恐地看著面前人。</br> 凌初耷拉著眼皮，自上而下看著他，一只手虛掐他的咽喉：“車馬上就要開了，讓我們節省時間，好嗎？”</br> 磚頭眼神閃爍，猛地伸出手，邊向凌初推去邊喊：“救命啊，來人幫幫我。”</br> 凌初有點煩了，一拳打出去，停在磚頭臉的鼻尖前，就那么一厘米，磚頭臉清晰聽見拳風呼嘯而至的聲音，毫不懷疑，這一拳如果落在他的臉上，會是什么樣慘不忍睹的場景。</br> 他身體抖著，眼睛盯著凌初的拳頭，成了斗雞眼，哆嗦著說：“別、別，是我錯了，我說、我說。”</br> 其實還是陸灃的原因，上次凌初嘲諷陸灃連身邊人是什么品種都分不清，他回去后想明白、查清楚，就和那幾個狐朋狗友掰了，勒令他們不許再找凌初麻煩。</br> 那幾個人平時跟著陸灃混吃混喝，冤大頭沒了，自然不高興，又不敢違逆他，只敢在背后說幾句壞話。</br> 磚頭臉學習不錯，但家境一般還特別虛榮，準確來講就是陸灃狗腿子的狗腿子，狗腿子被老大踹了，他這個二狗腿子就更沒便宜占了。</br> 凌初現在在學校還是勤懇打工人的人設，柿子撿軟的捏，碰上“好欺負”的凌初，磚頭自然而然就想把火撒在她身上。</br> 凌初都無語了，掏出手機點開陸灃，電話接通后，懟臉就是一句：“第二次了，你的狗又沒栓好。”</br> 對面愣了一下，好像才反應過來，有些慌亂地問：“喂，喂？凌初嗎？他們去找你麻煩了？我警告過他們的。”</br> 凌初神情不耐，冷聲道：“瘋狗出來咬人，就是主人沒有看好，這么兩個東西都管不好，陸灃，除了裝窮騙人你還能干點什么？”</br> 她視線瞥過拐角處的墻面，對著電話冷道：“你真是個廢物。”</br> 不等陸灃再說，她直接掛了，踹了磚頭臉一腳：“滾吧。”</br> 磚頭臉如蒙大赦，爬起來摔了幾個跟頭，跌跌撞撞地跑了。</br> 凌初單手插兜，歪頭看了眼那側墻面：“出來吧。”</br> 話音剛落，一個女孩的身影從墻后現于視線中。</br> 她的目光在凌初臉上繞過，帶著一股打量的意味，片刻后笑了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br> 說著伸出手：“你好，我叫易韶，同學你呢？”</br> 凌初和她對視，四目相接，各不退讓。</br> 她抿了下唇，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與君初相識”，眼前人瞬間如波紋般蕩開，而后一個穿著玄色衣袍的女人躍然而出。</br> 凌初：“……”</br> 她冷笑著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舊朝軼事》的忠實讀者，凌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