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捂住唇,雪芽不解地看著崔令璟,可崔令璟并沒有看著他,眼睛正看向前方。這瞬間,雪芽也感覺到不對勁,他偷偷伸出手想抓住崔令璟的衣服,可還未碰到,人就被推開。</br> “亞父怎么到這里來了?”崔令璟推開雪芽后,往前走了兩步,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br> 不遠處紅梅樹旁的青年聽到崔令璟的話,美如冠玉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淡淡出聲,“這話應該是我問陛下,陛下不回奉瑞宮處理奏折,在這里賞梅,還真有閑情雅致。既然有這般心思,就該去皇后宮里坐坐,免得招群臣口舌。”</br> 他短短幾句話讓崔令璟無言以對,崔令璟本就因為被賀續蘭看到自己跟雪芽摟摟抱抱而難堪,即使對方現在直接下他面子,他也沒辦法反駁,只能說:“亞父莫生氣,朕現在就回去。”</br> 崔令璟說完就走了,連頭都不回。雪芽看到這一幕,不由往前追了一步,“陛下。”</br> 可崔令璟好像沒聽到,腳步走得飛快,像是身后有鬼在追,雪芽只能停下腳步,他咬咬唇,低頭跟還留在原地的賀續蘭行禮,“太后,奴才去做事了。”</br> 腳步聲響起。</br> 雪芽心神一凜,正想著賀續蘭會對他做什么,卻發現腳步聲是越來越遠。他疑惑抬頭,看到的是賀續蘭的背影。</br> 雪芽見狀松了一口氣,可這件事后,他再想見崔令璟就更難了。原來他在奉瑞宮,只要想辦法,還是能見到崔令璟,可到這里,他好像被關在籠子里,見不到幾個人,別說崔令璟,他連賀續蘭都見不著。</br> 黃公公不讓他去前面伺候,連守夜這種活都輪不到他。冬去春來,雪芽在寧伏宮呆了整整兩個月后,宮里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秀女們都進宮了,崔令璟現在除了皇后,還有十幾個妃子,第二件事就是丞相尹青懸和雷大將軍回京了。</br> 因為尹青懸和雷大將軍是帶著好消息回京的,崔令璟大喜,辦了一場洗塵宴。雪芽聽說洗塵宴的事情,心思立刻活絡起來,如果他能去宴會上伺候,那就可以見到崔令璟了。</br> 可他怎么樣才能去宴會上伺候?</br> 他上次參加宮宴,那是因為他在崔令璟身邊伺候,現在他現在沒有在賀續蘭身邊伺候,賀續蘭參加宴會,肯定不會帶他去。</br> 雪芽試圖去找黃公公說說,可是黃公公跟許平南不一樣,無論雪芽說什么,黃公公都不肯松口,說賀續蘭平日參加宮宴,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固定的。</br> “我去幫御膳房的忙,幫忙端菜倒酒。”雪芽說。</br> 黃公公態度堅決,“御膳房人數夠,不需要你過去幫忙,你若真閑著無事,就把藏書閣的書全搬去曬太陽。”</br> 雪芽又說:“如果我把書都搬去曬太陽了,能去宴會上伺候嗎?”</br> “也不行。”黃公公不愿意再跟雪芽談這個問題,讓雪芽下去做事。</br> 雪芽沒了辦法,到了洗塵宴那夜,他只能搬個小凳子坐在房門口,雙手托腮看著繁星綴滿的夜空。水溪殿的絲竹聲似乎都傳到這里來,雪芽一顆心都泡在失落里,宴會上一定很熱鬧吧,聽說今夜還請了戲班子進宮。</br> 越想越難過,雪芽把凳子搬回房間,倒在床上一動不動,想著今夜就這樣睡過去算了。正這樣打算著,他突然聽到外面傳來紛雜的聲音。</br> 雪芽一開始沒放在心上,等外面的聲音清晰到他能聽清的時候,他才一忽兒從床上蹦起來。</br> 走水了!</br> 雪芽立刻打開房間,果然外面已經亂糟糟的,寧伏宮的小廚房起火了,火勢一下子蔓延開,連守著殿門的守衛此時都沖進來抬水滅火。雪芽轉身回房拿起他的臉盆,也準備去抬水滅火,可還沒沖幾步,就被人抓住。</br> “你別去,快出去!”抓住雪芽的人是許久沒見的梁穆,“你這身衣服不方便,若是沾到火舌,一下子就會沒命。”</br> 梁穆說著,一手奪過雪芽手里的臉盆丟開。</br> 雪芽看著梁穆手里的大水桶,無語凝噎,只能聽話地轉身往殿外跑,等他發現殿門外站著都是些宮女們,臉忍不住漲紅了。</br> 而臉紅了一會,雪芽突然發現現在寧伏宮沒人守,他可以順利離開,那些宮女們都非常擔憂地看著寧伏宮里的情況,沒人注意他。</br> 一番糾結后,雪芽還是偷偷跑了,他往水溪殿那邊走,路上遇到其他御林軍,他就立刻說:“寧伏宮走水了!快去!”</br> 為首的當即拿出西洋望遠鏡,發現寧伏宮那邊的確有火光,就信了雪芽的話,連忙帶人往那邊趕。</br> 雪芽遇到御林軍就這樣說,真讓他順利走到水溪殿附近。</br> 可是到了水溪殿附近,雪芽卻遲疑了。</br> 即使他混進宴會,見到崔令璟又如何,只有賀續蘭在,崔令璟就看不到他,他來這里也不過是自取其辱,而且他私自離開寧伏宮,被黃公公看到,說不定還要領罰。</br> 黃公公管他比崔令璟身邊的大太監管他都要嚴,平時根本不讓他出寧伏宮。這還是他兩個月里第一次出寧伏宮。</br> 雪芽在原地站了一會,唱戲聲掠過湖水遞到他耳朵里,剛剛腦子里的沖動勁全部澆滅,他正要轉身,迎面走過來一個人。</br> 聽到腳步聲,雪芽本能性地抬頭,一抬頭,就立刻轉身想裝作沒看到那個人,但已經晚了。</br> “站住。”身后的人開口。</br> 雪芽只能停下腳步,生硬地轉過身給對方行禮,“奴才見過丞相。”</br> 尹青懸將雪芽今夜的打扮收入眼底,尤其是雪芽頭發上的珠釵,“你如今在寧伏宮當差?”</br> “是。”雪芽答。</br> “既然在寧伏宮當差,現在不在寧伏宮,跑這來做什么?”尹青懸冷冷道。</br> 雪芽說:“寧伏宮走水,奴才過來叫人。”</br> 尹青懸聞言往寧伏宮那邊看去,但很快他就收回眼神,“寧伏宮走水,你也不該來這邊喊人,若是驚擾陛下、太后以及皇后,你死罪能免,活罪難逃。”</br> 說到“皇后”二字時,他格外加重了語氣,其話中意思,雪芽想裝聽不懂都不行。</br> 尹青懸又在警告他,可是他都很久沒見到崔令璟了,崔令璟跟皇后關系如何,又不是他能操縱的,尹青懸找他麻煩,還不如去問問崔令璟什么時候能放下賀續蘭。</br> 尹青懸看著雪芽只低著頭,不說話,眉頭輕擰一下,隨后像是不愿意再跟雪芽說話,“你回去吧。”</br> 雪芽道是,轉身往回走,因為不高興,他走得慢吞吞,后面更是走到一半,找到一個涼亭坐下了。</br> 他趴在涼亭石桌上,無聊地用手指在上面畫圈圈,不想立刻就回寧伏宮。等戲班子這個戲唱完,他再回去。</br> 趴著趴著,他突然聽到奇怪的聲音,坐起來一看,感覺不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br> 野貓?還是什么?</br> 雪芽緊張地站起身,他看看聲音傳來的方向,沒有猶豫地從另一個方向離開涼亭。因為怕驚動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他不敢跑,但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接近。雪芽一害怕,也顧不得其他,快速就往前跑。</br> 可才跑幾步,身后一股力量抓住了他。雪芽嚇得當即要叫,一只手先一步捂住他的唇。</br> 是人。</br> 雪芽想起除夕那夜他被人撞下去,當時他以為是賀續蘭派人殺他,但后面發現并不是。現在捉住他的人是那夜的人嗎?</br> 雪芽手腳并用地掙扎,可他身后的人力氣太大,一直拖著他往后走。涼亭附近有個小宮殿,原本是作為外臣深夜進宮聽召休息的地方,崔令璟登基后,就廢掉這條規矩,不讓外臣夜里在宮里休息,這個宮殿就廢棄了,但原先負責打掃的宮人還是會每周打掃一次。</br> 雪芽被拖進了小宮殿,他中途想抓住什么東西來制止,都以失敗告終。等進了宮殿,他更認為自己會被殺,掙扎得更加厲害。</br> 終于,他掙開對方的手,頭也不回,迅速往前跑,可手碰到殿門,又被抓住。</br> 身后的人一手捉住雪芽,另外一只手關上殿門。雪芽被反壓在殿門上,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他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落在他的后頸。</br> 剛剛這一路,雪芽沒有見到一個人,這跟他自己也有關系,他剛剛遇見御林軍,就說寧伏宮走水,導致這個點本該巡邏這塊的御林軍沒有巡邏。</br> 荒無人煙的宮殿,只有他和身后的人,雪芽覺得自己這次是必死無疑,可他到底得罪了誰?誰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置他于死地?</br> 他明明是根據夢里的指示來行事的啊。</br> 按道理,他不該死那么早啊。</br> 雪芽抖得厲害,“救命!”</br> 他開口后,才發現自己聲音小得幾乎讓人聽不清。</br> 他再想喊時,唇再次被捂住。</br> 捂住他唇的手很用力,后背壓上重物。</br> 身后的人摁著他,突然低頭咬了他的耳朵一口。雪芽一個激靈,再次掙扎,掙扎間,雪芽頭上珠釵數次劃到身后人低下的臉,這讓那個人終于停了下來。</br> 那人扯下雪芽頭上的珠釵,丟在地上,而這時,雪芽趁對方不注意,猛然轉過頭。</br> 他想好了,死也要看清兇手,等變成鬼魂,就好索命。,,網址m..net,...:</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