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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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夜幕降臨，周榮結束一天在城內的巡視安排，回到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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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路上他也看到幾個下等的士兵，搖著半葫蘆的劣酒，摟著濃妝艷抹的女人，醉的甚至忘記給他讓路，他并沒計較，心里甚至還有幾分羨慕。 畢竟出兵又一個多月了，身體的干渴他自己也深有體會，不是這樣，又怎會有早上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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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想到早上，他不由大搖其頭，臉上忍不住又一片火燒，真是丟臉丟到黃河里了，好死不死那兩三句話，自己夢見誰、夢里做了什么以及現實中的后果全都無可遁形，一直連對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感覺，結果竟然這樣倉皇而狼狽地在當事人面前揭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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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心里恨恨罵一句，你別太得意了，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說夢里的比你真人可愛多了，又漂亮又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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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突然一點甜蜜又縈繞上來，好吧，偷偷承認一下也無妨，如果不是意外穿幫了的話，他還挺喜歡這個夢的，小心翼翼捧著不愿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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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其實……他也挺想知道當萬素飛明白過來，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像、似乎、也許，她沒有很生氣的樣子。 那個，說不定，她不很討厭被他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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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橫豎相處這么長時間了，他也感覺得到對方的一點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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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心里突然亂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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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過，滿城風絮似的念頭突然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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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因為這時他已經走到內室。 伸手一掀帷幔，床上赫然坐著兩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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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二女一個穿嬌紅，一個著嫩翠，精工地首飾在高燭下點點浮光，標志著**樓的身份，眼睛上都蒙了一圈黑布，可從凝脂樣的肌膚、櫻桃般的小口以及精巧的瓜子臉型上都能看出。 是一對絕色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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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種戲碼以前他也經歷過，看看左右。 小喜子果然不知什么時候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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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乖巧這種特性，向來是貼身內侍應該具備的。 說實話就算他喜歡萬素飛，也承認她在小喜子那個位置時，一些小事上，常常讓他沒那么稱心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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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且值得夸獎的是小喜子眼光似乎有所提高，以前不知是他出身所限還是由于去勢之故，挑來地女子大多有些俗艷。 這次的倒還都有幾分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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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名女子也都是見過世面地，知道這等被蒙目抬來，必定是不方便明目張膽的身份，一直規矩安靜，直到聽到男子進來，按聲音估摸了位置，一起起身，嬌滴滴同道了聲“官人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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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被喊得心旌動蕩。 正要伸手去解衣襟，心里卻突然一刺，下意識地向外看了一眼。 萬素飛不會在附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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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旋即轉念，她知道又怎樣，她又不是自己什么人，管不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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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再說。 人都在這了，也不能就這么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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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人想做一件什么事的時候，滿心會都是贊成那件事的理由，周榮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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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燭火“噗”地一聲被吹滅，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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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三更——”，更夫悠長的喊聲從外頭隱隱傳入，房內低沉的喘息漸漸平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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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在暗中摸索一下，將眼罩給兩位姑娘重新戴上。 裹了衣裳下床。 重新點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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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按老規矩，小喜子外邊看到光亮。 就可以來抬人了，趁著夜色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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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果然，很快，門拉開一道縫，幾個小太監服色地人形魚貫而入，來到床前，利落地為女子穿上衣物，一邊打來熱水給他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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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有些懶洋洋地靠在床幔上，任那些人忙著，手腳都不想動上一動。 一方面是因為身體的疲倦，另一方面卻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方才的激情感覺很不真實，如果過一天，大概會懷疑到底有沒有發生過，相形之下，倒讓他寧可相信昨晚那個綺靡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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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對了，想到那個夢，他想起一件事情還是交代的好，隨手捅了下小喜子，想要告訴他“別讓萬統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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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是說了么，讓她知道也沒關系，可他心里不知怎么還是覺得能瞞著就瞞著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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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他的話還沒出口，迎面的卻是清亮亮一個女聲，“大人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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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只感到整個人從下往上一震，手指僵在她肩上，只看到兩只黝黑地鳳眼中，倒映著一個呆滯倉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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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邊有人進來報道“轎子備好了”，她扭頭看一眼，從他身邊跳開去，一把在來人衣服上扯下什么，聲音帶了慍怒，“不說小心點么！帶著這個出去誰不知你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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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后她甚至開始低聲號令那群小太監，昏暗的燭光下看不清表情，但當真當得起“指揮若定”四個字，有這樣的指揮官，讓人相信這件事情是絕不會流傳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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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他說不出話，心里冰冷、委屈、厭惡與憤怒的感情突然不可抑制地噴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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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以為她會生氣，還怕她知道。 卻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出自她一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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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挺臟地，他知道自己挺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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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當他因****的丑陋而羞愧，她卻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好像他天生就是這么一個臟東西，連厭惡都懶得去厭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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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個人那么久的相處，總能感到絲絲縷縷的情意，他還以為，自己是個不錯的男人，她的心里其實跟自己一樣，是有著不能開口的感情的——不然，她為何那樣抵死地維護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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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卻原來，他錯了，誰說她所做地一切，不能是為了復仇目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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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最后努力地去尋找她地眼光，看不到，可動作冷淡得愈發讓人絕望，原來，她根本沒在乎過他，從來，一點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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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只有自己一個人，一直在那里自作多情得像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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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前所未有地受到刺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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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那也不值得他如此憤怒。 關鍵在于，她那么聰明，怎么會不知道他喜歡她地，而當那喜歡以最狼狽的方式被揭露，她就這樣對付他？！她就這樣對付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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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心態？被一個厭惡卻不得不在身邊常伴的男人覬覦，便好像對付豬狗餓了就喂食一樣，隨便塞兩個女人，讓他趁早別打自己的主意，然后，再刻意出現在這里，展現那種置身事外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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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開始冷笑，覺得自己身上也迅速豎起刺尖來，那果然是傷害所留下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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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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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骯臟、放縱、葷素不計、毫無道德……可那又怎樣？我的身邊不會缺了女人，可誰會喜歡你這種丑怪東西？你就報你的仇，然后抱著你的干凈，一個人過下半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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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十分怨毒地想著，還覺得不解恨，到底開了口，“萬素飛，你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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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剛把人送出門口的萬素飛一怔，老實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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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你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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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低頭答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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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很好，要嘉獎么”，周榮覺得用盡全身力氣才把兩腮的肌肉推上去，做成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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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敢，應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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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過下次眼光應該再好點”，故作輕松的口氣掩飾不住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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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上有何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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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個是狐貍眼睛，對對，就像你這種，朕最討厭……還有一個臉上坑坑洼洼，不知道的以為也讓火給燒了呢。 難為你在哪找來，居然能有這種跟你一樣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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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若無其事地說下去，眼睛里看著萬素飛的臉色一路僵青，心里好像被什么快刀割著，疼痛，可又充滿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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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直到最后，萬素飛沉默著沉默著，突然將手中的紗帽狠狠砸在床上，落下句“你***沒睡么？”拂袖而去，驚得還未及散去的幾個小太監噤若寒蟬，面面相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