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墨卿到現在仍忘記不了凝固在周未臉上的尷尬表情。燕歸晚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竟然要周未教自己服侍女君的本領!徐墨卿氣得腦仁都跟著疼,一度忽略了從年府到燕家這一段路是怎么回來的!
周未引著他二人穿捷徑、走小路、躲哨卡,著實費了不少的功夫才將他們送出年府。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倆才有機會把年府的庭院格局熟記下來,除了感嘆年家富有之外,更有一種暴殄天物之感。
這半夜把妻郎倆折騰的夠嗆,幸而得到周未的幫助,才使得他們化險為夷。徐墨卿儼然對其信任有加,燕歸晚卻還是保留著一份警覺。
徐墨卿試圖說服她,道:“晚兒為何不肯徹底相信周未?”
“因為我們這一夜太過幸運,仿佛被上天眷顧一樣。墨卿以為我們是在演折子戲呢?”
燕歸晚所言不無道理,奪嫡之事不就是太過順利,才導致最終釀成大禍嗎?但對于周未的信任,徐墨卿心里從未有動搖。
他看著一臉嚴肅的燕歸晚,洗漱之后躺在床榻上,深深地舒一口氣。他默然地跟隨過去,疼惜道:“晚兒這是累壞了吧?”
“墨卿不覺得累嗎?還不趕緊歇息下來,眼看著就要四更天了。”
“我們的確是該歇息了。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要問問晚兒的。”
聽到徐墨卿這樣說,燕歸晚便知道他要問自己什么話。故忙裝作很累很困的樣子,企圖蒙混過關。
徐墨卿也沒有要折磨她的意思,只是款款地躺在她的身后,輕聲問道:“晚兒想讓周郎教我怎樣服侍女君的本領?”
見燕歸晚不理會自己,他又笑道:“莫不是周郎對待年敘蓮的那個樣子?”
燕歸晚咳嗽了兩聲,轉過身面朝著他,“也……也未嘗不可。周郎還是很有男德的,你若真的覺得與他是知己,多與他學習學習無妨嘛!”
徐墨卿略帶認真地問道:“晚兒當真想讓我與周郎一樣?”
“哎呀,也不是。”她不過是在與他開玩笑,遂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墨卿什么樣子我都喜歡的,包括你……怕貓的樣子。”隨即又是一陣捧腹大笑。
若不是這一趟年府之行消耗太多體力,徐墨卿真想給燕歸晚點顏色看看!但他還是于心不忍,“你啊,就知道欺負我!”他霎時柔軟下來。
“我哪里敢欺負九殿下您呀?”她已閉上眼睛,喃喃道。
徐墨卿見她這般,知道她今日定是累壞了。忽又想起自己踩踏在她身上的那幾腳,估摸著明日身上定是淤青一片。
一夜無話,晚景不再累述。
自去年府那夜起,徐墨卿與周未便建起了聯系。周未是年敘蓮的面首,出入年府多有不便,況他也算是個絕世美男,走到哪里都太過扎眼。若是與他飛鴿傳書,年家與燕家都沒有圈養下信鴿,恐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故二人在年府分別時決定,以澄柳街的“段氏生藥鋪”為據點,每隔幾日就去那里碰面會見一次,或是把重要的信息以買藥的方式傳遞出來。
原本琉璃樓應是最佳的據點,但現在也是萬萬去不得了。那里有年敘蓮安插的眾多探子在蹲點。而段氏生藥鋪離琉璃樓不遠不近,店面與地段又相對蹩腳隱蔽,最關鍵的是假使被人發現了,去生藥鋪子里買藥的說辭總歸可以搪塞一陣。
雖然沒有與慕秦和慕辰商議好,徐墨卿就擅自拍板決定,但他料想慕秦是不會拒絕他的。周未也覺得生藥鋪子是個絕佳的掩人耳目的地方。就這樣,周未和徐墨卿之間的聯系便接洽上了。
雖不知年敘蓮的所有企圖,但年敘蓮的一些動作已被徐墨卿慢慢掌握熟知。他知道燕歸晚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所以要燕歸晚比以往更加謹慎,連燕府的大門很少再邁出去。
自燕歸晚幫助燕歸嵐解決了楊祖亭的事端,燕歸嵐便對長姐感恩戴德,更說待到二人成親拜堂之日,要好好與她飲上幾杯以表謝意。而對舅舅父燕禹城,她也聽從了燕樂施的規勸,不予追究摒棄前嫌。是以燕禹城又開始盡心盡力的幫助燕樂施籌備家中的婚事。
也是從那以后,燕歸嵐就養成一個習慣,那就是逢下值回府,必到桃夭館來點個卯,給燕歸晚和徐墨卿請安,也算是她的一種感激方式。
燕歸晚還是于心不忍,處理妥當燕歸嵐的事情,又怕舅父心里老惦記著清影和清璧。遂又打發著九鶯去御林軍里與嚴荼說情,到底是開了后門,讓兩個妹妹中途又回了燕家一次,使燕禹城緩解下惦念心疼之苦。
燕清影和燕清璧臨回御林軍前,特意來向燕歸晚辭行。正趕上這日徐墨卿出門去往段氏生藥鋪。柳宜風和柳扶風則在卷棚里和燕歸晚說著話。
自打從年家回來以后,燕歸晚對待二柳的態度明顯緩和了不少。二柳對她講話,左右也都是柳家亂事,她依舊是能幫襯就幫襯的態度。
“妻主不知,我母親總想著親登燕公府,來看看你的身體何如了。”柳扶風剛剛話落,那廂清影和清璧已從庭院門外跨進來。
二柳忙起身與她們道了萬福禮,清影姊妹也趕著與二柳回禮。燕歸晚瞧著清影姊妹皮膚曬得黝黑,體魄也較之前健碩了不少。
“長姐。”清影姊妹齊聲道。
燕歸晚謙和道:“你們坐下吧,在我這里無須客套。”
二柳見狀,特有自知之明,道:“妻主與影小主璧小主先聊著,我們就不在此叨擾了。”
燕歸晚也沒有留他們在側,便讓他們退了下去。見卷棚里無人,燕清影才支支吾吾道:“長姐,這段時日以來,影妹已深深反省過了,影妹之前真是糊涂,竟犯下那么愚鈍的錯誤。還望長姐能原諒我。”
九靈剛好去下房里端茶上來,聽到燕清影說到此處,略停頓了片時,沒敢直接走上前來。燕歸晚倒是很坦然,直接讓九靈過去給她們二人看茶。
“影妹,今日這話是舅父來讓你對我說的吧?”
“不不不,不是的。長姐,是影妹自己發自肺腑的想法。”
燕歸晚看了看燕清影,轉頭又與無辜受牽連的燕清璧道:“璧兒在軍營里還吃得消嗎?平日里操練苦不苦?”
燕清璧溫吞吞地一頷首,微笑道:“托長姐的福,嚴將軍她一直很照顧我們。”
“哦?是怎么個照顧法?”燕歸晚直白地問道。
燕清璧被問噤住,緩緩才說道:“我們與旁人皆是一視同仁,而且她對待我們要比他人更加嚴格。想必嚴將軍是想讓我和姐姐早日成才吧。”
燕歸晚見她面色已變,乘勢追問道:“所以璧兒當真愿意在軍營里待下去?你可是有馳騁沙場的夙愿?”
燕清璧徹底不語了,一旁的燕清影趕忙向燕歸晚解釋,但燕歸晚卻打斷她,不讓其說下去。
“若影兒和璧兒沒有徹底想要從戎的意愿,現在還可以改。這二月打發你們去軍營所為何事,你們心里都清楚。我知道你們倆心里都在埋怨我,覺得我待你們沒有嵐兒親。舅父派你們來我這里服個軟,是怕燕家對你們不上心栽培了,是吧?”
燕清影和燕清璧都低下了頭,因為燕歸晚已猜透了她們的心思。
“主母說過,你們既然已姓燕,她待你們就會一視同仁。我與主母同樣,你們倆以后只有兩條出路。要么從戎要么考學,若你們真的不愿去當兵,回來考學也不是不可的。”
燕清影貌似有些動搖了,但燕清璧卻忽然堅定道:“長姐,我們愿意留在御林軍里。燕家本就是武將出身,前有大姑母后有長姐和嵐姐,我和影姐姐也能做到!”
“這次你們若回去就真的不能再變卦。你們代表的是燕家,你們姊妹還有嵐兒都是一樣的。你們已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我或許不能再重上戰場,燕家的以后要靠你們姊妹。你們能懂嗎?”
燕清影姊妹看著燕歸晚,從剛剛進門的畏懼漸漸變成了現在的敬重。
“長姐真的拿我們姐妹當自家人看待?”燕清影還是幼稚的問出了口。
“自然。”燕歸晚忽然起身,向清影和清璧深深作揖,“燕家的以后要有勞二位妹妹了。”
燕清璧已快一步跑上前扶住燕歸晚,“我們哪里能受得住長姐這一拜,長姐當心身體。你放心在家中修養,外面的事有妹妹們幫你分擔。”
“舅父在燕家里,你們就放心好了。他每日除了能與小姨母斗嘴置氣,真的沒有誰敢招惹他。”
燕清影姐妹當然知道自己父親是個什么性子,燕歸晚這么說,就是想讓她們兩個在軍營里沒有后顧之憂。
見兩個妹妹心思沉穩下來,燕歸晚也很是欣慰。她想了想,才道:“御林軍里可有什么異常?平日里有沒有人問起你們我的近況?”
“有的,長姐。朱大將軍、嚴將軍還有一眾將士經常會問我們,長姐近況如何,什么時候可回御林軍里任職。”燕清璧認真說道。
“你們是怎么回話的?”
“道長姐身體一直不愈,在家中緩緩靜養。回不回御林軍要聽女皇陛下的安排。”
燕歸晚露出滿意的表情,心道,她們姊妹倒是很會說話。不久以后她就不得不回到御林軍去。雖然她的內心無比向往,但前有女皇暗中毒害,后有年家多面調查,她只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走的每一步都關系著燕家的命脈,徐墨卿為了她仍在外面辛苦奔波,她不能就這么輕易倒下,事情還沒有徹底結束,鹿死誰手還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