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榮帶著自己逃離了白玉涼的魔爪,燕情說不慶幸那是假的,掃登仙階那就不是人干的事兒。
他還記得上次隨云師兄犯了錯,被玉涼君派去那里掃地,一天過去,好好的一個俊俏小伙硬是給累成了駝背翁,大半個月都沒直起來。
日子越來越冷,鯨落生息閣的三息花卻開得愈發紅艷,一點點的朱紅飄落肩頭,遠遠一看像血一樣觸目驚心。
燕情原本亦步亦趨的跟在洛君榮身后,驟然見對方肩頭落了花瓣,忍不住便想拂去。
“師父,”
燕情忽然喚了他一句。
洛君榮聞言停住腳步,轉頭看向他,一雙細長的眸子因為疑惑微微瞇起,看起來竟然有點……無辜?
“沒什么,徒兒就是怕師父為今天的事生氣。”
燕情隨便胡謅了個理由,見洛君榮理他,便笑嘻嘻的湊上前去拉住了對方的袖子,安慰似的晃了晃,借著這個動作偷偷晃掉了洛君榮身上的花瓣。
“那個花鏡出言輕狂,十句話有十句都信不得,師父可莫因為此事傷神,若是還不解氣的話,徒兒以后見她一次便收拾一次,直到替師父出了這口氣,好不好?”
燕情脾氣好,眾人都知道,當初無論臨沂怎么對他出言冒犯,也未見他真正生過氣。
他比武從來都不屑于出陰招,也從不會主動去尋人打架,尤其對方還是一名女子。
燕情今日的所作所為已經違背了他平日低調的做人準則。
“本尊是長輩,又怎會真的與她計較,倒是你……”
洛君榮說著屈指在燕情腦袋上彈了一下,帶著些不知真假的寵溺,
“那花鏡的修為雖是用天材地寶提上去的,可到底勝了你一大截,你不知對方底細便貿貿然的約戰,實在危險。”
“無礙,她只顧著提升玄氣,修為卻并不穩固,加上我有師父賜的孤鳴劍在手,再不濟也可以打平的。”
燕情說完舉了舉手中的劍,眉眼皆是笑意。
豈料洛君榮聞言搖頭,
“花鏡不精劍道,所以今日敗于你手,若換做他人,仗著修為高于你,第一時間定會奪了你的兵刃,到時你豈不孤掌難鳴?”
燕情注意力完全跑偏,他聞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孤鳴劍,問道,
“師父,這劍名是你取的么?”
洛君榮看著他不言語,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他人獨,取名字也獨,孤鳴孤鳴,便是取其孤掌難鳴之意,正應了上輩子的下場。
“這名字不好,”
燕情悄悄嘀咕了一句,說完忽然拉住了洛君榮,將他的手細細攤開,然后將自己的手湊上去,兩掌相擊,發出輕輕一聲脆響。
洛君榮見狀不明所以的望著他,眸底暗沉翻涌,卻是笑得一世風華,靜等對方來解釋。
“師父,這叫一拍即合。”
燕情眼中滿是純凈的笑意,里面什么復雜心思都沒有,只是純粹的開心,
“師父用過孤鳴,徒兒也用過,一只孤掌難鳴,兩只卻是可以的。”
二人相觸的手還未撤開,燕情掌心灼熱似火,洛君榮掌心冷若寒鐵,而今那火直燒心底,已呈燎原之勢……
洛君榮定定的望著燕情,眼瞼忽然顫了顫,許久,他嘴角扯了抹弧度出來,
“江宗主總說你嘴甜,依我看來,卻是強詞奪理。”
他說著,便想將手收回來。
燕情見狀反手一握,沒讓對方掙脫出去,眨了眨眼道,
“師父的手好冷。”
既然冷,又為什么不松手?
洛君榮沒將這話問出口,他只是眉頭微瞥,佯裝惱怒的輕斥道,
“不得放肆!”
燕情聞言嚇的松了手,雖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放肆了,他只是純粹好奇對方手的寒冷程度而已。
真的,他可以對天發誓。
“那師父你好好休息,徒兒就先告退了。”
燕情一副做錯事迫不及待要逃之夭夭的樣子,說完就撒丫子跑了。
熱源的驟然抽離讓人有些不適應,洛君榮的手有那么一瞬間還維持著剛才被燕情握著的姿勢,直到對方的身形逐漸消失在拐角處,他才指節微動,在空中緩緩收握成拳。
那一瞬間,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卻又什么都沒抓住。
燕情真的認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兄了,安慰完“心靈受傷”的師父,立刻就扛著大笤帚屁顛屁顛的去幫師弟掃臺階了。
臨沂已經掃了十來階,瞧見他過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副尖酸刻薄樣,
“稀客啊,您怎么過來了,師尊不是有要事交給你辦么。”
燕情把大半人高的笤帚立在跟前,手搭在上面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師弟,這么久過去了你才掃這么點,師兄自然是來幫忙的了,不然你豈不是要變成隨云師兄那副模樣?”
燕情說完靜等著臨沂發火跳腳,哪曉得對方聞言十分干脆的對著他拱手行禮道,
“那便多謝師兄,勞煩您掃這前一百階,后面的我來。”
臨沂說完扛著笤帚就下去了,燕情還納悶對方怎么轉了性,變得如此彬彬有禮善解人意,然而一陣風過,他終于知曉了答案。
登仙階的兩旁都種了遮陰的樹,雜亂無章也沒個規律,前一百臺階種的是風搖枝,后面種的是終年青。
風搖枝,顧名思義,每一陣風過都會引得它枝葉顫動,枝葉一顫動樹葉便落得嘩啦啦跟下雨似的。
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臨沂剛掃干凈的臺階就又落滿了葉子,怪不得他掃了那么半天只掃這么點。
燕情搖搖頭,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
“笨的跟兩頭豬一樣!”
為什么是兩頭豬而不是一頭豬呢,因為一頭豬已經形容不了臨沂的蠢了,要想樹不掉葉子,辦法多的是。
例如……
“咣——!”
燕情直接運起內力一掌打到了樹腰上,那葉子霎時間嘩啦啦的全從樹上掉了下來,一根多余的樹枝都沒斷,他抖抖身上的落葉,繼續第二棵樹。
“咣——!”
“咣——!”
“咣——!”
燕情鬧的動靜這樣大,臨沂在底下聽見嚇了一跳,趕緊扛著笤帚跑了上來,結果看見的就是滿地落葉以及臺階兩旁那光禿禿的樹干。
臨沂下巴都快驚掉了,他目瞪口呆的看向始作俑者,不可思議的道,
“你發什么瘋,那樹可是掌門親手種的!”
“是,您腳底下那塊磚還是他親手鋪的呢。”
燕情根本就不怵,他伸展伸展胳膊腿,把笤帚當劍在手中繞了一個圈,底下的落葉因為氣勁以他為中心卷起了一小陣漩渦,轉了兩圈又慢悠悠的停了。
臨沂這下真的氣跳腳了,
“我沒跟你說笑,這樹真是掌門種的!”
燕情聞言也很詫異的攤手道,
“我也沒說笑啊,你腳底下那塊磚就是掌門親手鋪的,你仔細看看,顏色是不跟別的磚頭不一樣。”
臨沂真被他唬住了,聞言嚇的立刻后退一步,低頭仔細一看,果真發現這磚頭顏色與別處的不一樣,古舊的厲害。
“這磚頭是掌門還沒當掌門的時候犯了錯,他師父罰他砌的,不僅是這一塊,這上上下下共三萬多臺階,都是他一點點砌起來的。”
燕情仗著自己看過小說,牛逼轟轟的開始給臨沂科普,
“你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叫修行,不只是掌門,還有師父,宗門后山的劍冢,共埋斷劍一百七十二把,都是他以前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