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從柳府出來,已是入了丑時。</br> 這個時間段,人們睡的最死,就算偶有巡邏之人,也是腳下虛浮意識昏沉,很難發現其他人。</br> 立于長街之上,寒風迎面襲來,也讓莫求精神一震。</br> 酒意頓消。</br> 酒,自是離別酒。</br> 酒桌上,荀六哭哭啼啼就像個孩子,好似此后再不能相見一般。</br> 或許他在后悔。</br> 后悔沒能留在藥房,與莫求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現在已是如同陌路。</br> 小楚雖是女子,也喝了不少,兩眼通紅一聲不吭,也不知她心中所想。</br> 酒至此時,兩人已經昏睡過去。</br> 不過明日之事管事已經安排妥當,倒也不用擔心他們誤了時辰。</br> 摸了摸懷里的《七星步》秘籍,莫求最后看了眼柳府,才邁步遠去。</br> 柳瑾夕、文鶯,荀六、小楚……</br> 這些相熟之人都已接連離開,自己是否也該為以后做些打算?</br> 心頭轉念,身形已沒入夜色之中。</br> …………</br> “看樣子,酒還是不能多喝,就算度數低,喝得多了也會上頭。”</br> 面頰泛紅,腳下發飄的莫求倚著墻壁,喘了幾口粗氣才推門入院。</br> 夜色下,倉庫大院一片寂靜,就連以往的呼嚕聲都消失不見。</br> 意識模糊的他并未察覺到不對,晃悠悠來到自己屋前。</br> “咯吱……”</br> 房門一推就開。</br> 莫求咧了咧嘴,隨手關門,邁步就朝床榻行去。</br> 門后。</br> 一人身影悄然而立,在他入門之后大手一伸,扣向后頸要害。</br> 來勢無聲無息,卻力道兇猛。</br> “唰!”</br> 就在此時,寒光乍現,一息八閃。</br> 光暈如同水面上泛起的漣漪,微微蕩漾著,以驚人的速度刺向身后之人。</br> 燕子分水!</br> 正式進階鍛骨之后,莫求在這一式上又有進步,距離一息九閃不過一步之遙。</br> 奈何……</br> “叮!”</br> 悠揚的碰撞聲響起。</br> 莫求面色一變,只覺身后有一頭噬人猛虎暴起,不得不瘋狂前撲躲避。</br> “好犀利的分影劍,難怪能殺死田虎他們。”冷冰冰的聲音飄入耳中,伴隨著的還有兇猛而又酷烈的刀光。</br> 刀光兇狠,威勢駭人,猶如猛虎下山、傲嘯四方,只是一撲就讓莫求呼吸一滯。</br> 這刀法……</br> 高手!</br> 就算不及已經失蹤的聚英武館館主宋黼,也定是城中知名人物。</br> 眼見閃避不及,他只能牙關一咬,短劍在手在身前拼命格擋。</br> “叮叮當當……”</br> 碰撞聲疾如雨打芭蕉,刀光絡繹不絕襲來,也讓莫求不得不連連后退。</br> “分影劍法確實不錯,修煉到你這種程度更是稀奇,只可惜劍法有缺。”來人一邊揮刀爆斬,一邊出言相激:</br> “出其不意下倒是有可能占點便宜,一旦有了防備,就算是同階武者也可輕松拿下你。”</br> “撒手!”</br> 一聲低喝,來人長刀一撩,巨力爆發,莫求掌中短劍當即飛出。</br> 同時對方貼身靠近,五掌連環擊出。</br> 掌勁猶如一根根尖利錐子,直刺內臟,然后在體內猛然爆開。</br> “彭!”</br> 莫求身軀一顫,整個人直接跌飛出去,重重砸在角落木桶之上。</br> “哐啷……”</br> 木桶碎裂。</br> 一片狼藉中,莫求身軀蜷縮,瘋狂顫抖,更有絲絲血跡從口中涌出。</br> “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藥房學徒,竟然有著鍛骨實力。”黃奎舉步上前,面露冷笑:</br> “若非親眼所見,我怕是絕不會相信!”</br> 說話間,他彎下腰,在莫求身上略微摸索,就取下一應事物。</br> 七星步秘籍、錢袋、飛刀、袖弩……</br> 待看到那袖弩之時,就算是黃奎,也是忍不住雙眼一縮、心頭狂跳。</br> “好家伙,幸虧是偷襲下手,若不然稍有不慎,怕是我也會著了道。”</br> “你……你是誰?”莫求癱倒在地,掙扎著開口,雙眼怒視來人:</br> “我從沒有見過你,想來也與你無冤無仇,為何突然襲擊我?”</br> “哦!”黃奎眼眉一挑,音帶詫異:</br> “體質不錯,竟然這么快就恢復過來,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掙扎。”</br> “黃某的五行掌專攻臟腑,你越是掙扎,體內的傷勢也就越嚴重。”</br> 莫求身軀一僵,眼神來回閃爍。</br> 他確實受了內傷,臟腑受創,不得不運勁把體內淤血震出來。</br> 但絕沒有對方口中所說的那么嚴重。</br> 不過轉瞬他就明白過來。</br> 天羅功!</br> 無名獸皮!</br> 有著這兩層防御,就算是煉臟高手的拳勁,也會被削弱近半。</br> 而此人的實力雖然比他強,卻也同屬鍛骨,削弱程度自是更大。</br> “咳咳……”</br> 他垂首輕咳,再次噴出些許血沫,借機隱住滿是殺機的眼神。</br> “閣下到底是誰?”</br> “為何傷我?”</br> “呵……”黃奎對自己的掌勁極為自信,也不審查,隨手拉過一張凳子坐下:</br> “我叫黃奎,你應該聽說過吧?”</br> “黑虎堂五檔頭!”莫求身軀一緊。</br> 他第一時間想到,難不成自己殺死老三的事被發現了,可是前兩日見到汪老二,對方的反應一切正常。</br> 而且就算事發,來的也該是郭逍、汪老二一伙,這位過來干什么?</br> “不錯。”黃奎點頭,道:</br> “至于為何傷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你也應該聽說過吧?”</br> 莫求眼神一縮,緩緩抬頭。</br> 只見在那桌上,有著兩個箱子,此時箱子已經打開,顯出里面的東西。</br> 不過打眼掃過,他心中卻是一松。</br> 所謂狡兔三窟,為防萬一,莫求也把自己的銀錢、寶物分了幾個地方收藏。</br> 面前的,只是其中一部分。</br> 而且這些日子他大肆采購囤積藥材、熬煉丹藥,金銀其實已經所剩不多。</br> “嘩啦啦……”</br> 黃奎伸手拂過盒子里的金銀,面色淡然:</br> “說實話,你能積累這些錢財確實出乎黃某意料,不過我要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塊鐵精。”</br> “鐵精?”莫求一臉茫然。</br> “別裝糊涂。”黃奎雙眼一縮,冷聲道:</br> “去年你在拐子巷殺了田虎,從他身上得到的那塊東西,在哪?”</br> “啊!”莫求愣神,念頭急轉才從記憶深處尋到那個黑乎乎毫不起眼的東西:</br> “那東西叫鐵精?”</br> “你想起來了!”黃奎蹭的一聲從座位上站起,雙眼直視莫求,聲音激動的甚至帶出顫音:</br> “它在哪?”</br> “如果不想死的話,快點把它交出來!”</br> 莫求眼神跳動,緩了緩才道:“黃檔頭,我根本不知道那東西是什么,當時也就隨手給扔了。”</br> “至于扔到哪里,我要想想!”</br> 說著,閉上雙眼陷入沉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