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力回憶起來。
當時徐有慶在工廠里,屬于是后勤人員,負責在倉庫打包,裝貨架。
工廠效益好,后勤人員也能分成兩個組長,他就是二組的組長。
值夜班的時候,外頭來了一批零件,要分批放在貨架上,高的貨架有五六米。
可能是熬夜傷身,大半夜的,徐有慶喝了點酒,上去裝貨,沒留神,就從上頭摔下來了。
腿正好就摔在一個鋼筋架子上,咔嚓一下,斷了,半天都爬不起來。
他因為這事離開了工廠,回家休養了好一陣子。
后來工廠來特地有人過來,告訴他,不用去上班了,腿斷了,還上什么班,就給了他幾萬塊錢。
錢給的太少了,徐有慶倒也沒說什么。
可是,男人失去了勞動能力,女人跟著他,不得過苦日子么。
徐大力:“這個婆娘帶著孩子就走了,但沒拿走工廠給徐有慶的補貼,還算是個人。”
“他們吵架了沒有?”
“這我哪兒知道,人家兩口子關起門來說事,外人不可能知道啊。”
“他隔壁鄰居呢?沒聽到?”
“他那房子偏僻,左右沒人,孤零零的。徐有慶有收入的時候,他家里頭也開商店,男人在外打工,婆娘在家看商店、帶孩子。”
不能冤枉了人家,可也不能放跑了惡人。
方毅思前想后的:“大力,我對你是很信任的,村里其他人就不好說了。”
半喜半悲,徐大力:“方大夫,你不會懷疑徐有慶還給呂廠長辦事吧?他老婆都跑了啊。”
“老婆是跑了,可是孩子呢?她自己跑了就算了,干嘛把孩子也帶走。”
“當媽/的舍不得唄。”
不,不對,作為一個男人,能不留下自己的種么。
再苦再難,不能讓親兒子跟了別人的姓,這道理太說不通了。
方毅讓徐大力放寬心,他能處理好。
從徐大力家里出來以后,方毅就去了徐有慶家,他住在村子最東邊,再過去就沒人了。
房子和其他人家,最近的也相隔了一百多米,遠遠看去,破磚爛瓦,是不打算修了。
咚咚咚。
“誰啊?”
方毅:“我!方毅!”
徐有慶拄著拐杖出來:“哎喲喂,是方毅嘛,你怎么跑我這兒來了。”
“來看看你啊,村里蓋房子,你這邊也需要重新蓋啊。之前聽人說,你不需要弄,為什么呢?”
“沒錢唄,村里的補貼給我,我自己也沒錢啊。”
先前,村里拿不出錢的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徐大力。
方毅:“要不,我給你錢,算我借給你的。”
“不用不用,我住著就挺好的。你給我錢算什么,其他人又要說閑話了。方毅,喝水么?我給你燒去。”
“不客氣,鄉里鄉親的,就當我來串門了。你的腿一直沒見好,怎么也不去找我看看,興許我能有個靈丹妙藥,就給你治好了呢。”
徐有慶搖頭晃腦的,自我嘆氣:“我也不是沒找人看過,骨頭斷了,接不上去了。”
“巧了!我懂得接骨,雖說你這個時間長了,但還是有可能性的。萬一給治好了,你不就可以再娶老婆了么?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成家立業嘛。”
“我……呵,我這輩子就這樣了,我可不敢想那么多。”
方毅遲鈍了一下,問:“呂廠長那邊,這些年就沒再找過你?”
“你說鎮上的那個廠長啊?這都好久沒聯系了,我都被辭退了,他還找我干什么。”
“他給的錢也太少了,就三萬塊錢,你沒去找他?”
“我也得認識人啊,沒有關系戶,我能怎么樣。人家有錢有勢的,我惹不起,能給就不錯了。”
“你老婆帶走了你兒子,你怎么也不吭聲。”
徐有慶慚愧的很:“人生無常,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她走了就走了,兒子留在我這邊,也是受罪。我倒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讓兒子也能過上好日子。”
太巔峰人的想象力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男人,方毅真是敬佩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看著這房子,方毅感慨萬千:“你仁義,我佩服,反正我是做不到你這么慷慨,估計全世界也沒人能做到。”
“你取笑我了。”
“不,沒有,是真的佩服,我要是瘸了,老婆可以走,孩子不能走。說正經的吧,你的房子,我找人幫你翻新一下,干脆拆了重新蓋。”
徐有慶馬上推諉:“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房子的事,我一個人住,不用整那么好。”
“這話不對,現在是全村搞發展,你怎么能例外呢。以后外鄉人來咱們這里參觀,大家的方子都很漂亮,就你家的方子簡陋,讓人家看去了可怎么好,影響村容啊。蓋房子不是為你一個人,是為了全村,為了集體。”
“方毅啊,我真的不用。”
“這事沒商量,就這么定了,我明天就找人過來。”
方毅走了,他感覺,徐有慶遇到房子的事就特別緊張,這里頭肯定有不對頭的地方。
還真被他料準了,徐有慶就是這個探子,他之所以不想蓋新房,就因為家里存著些要緊的東西,在房子下邊有個地窖,過去是開商店自己釀酒的,現在成了存放金條、金磚的地方。
這些東西是要運出去的,暫時存放在他這里。
他當即就給呂廠長打電話,說方毅要給她翻新房子,全部翻掉,重新建造。
實在沒理由推拖了,不知道怎么辦呢,希望呂廠長給拿個主意。
電話里,呂廠長說:“堅持堅持,就說多考慮兩天,我想轍,讓山里來人,把這些貨先運到山上去。”
“運回去?東西太多了,太重了啊,被人發現可怎么辦。”
“他不是明天來人么,我今天晚上就找人過去。”
“可我害怕啊,我感覺方毅已經盯上我了,我害怕。”
“行了!不要說了!就在今天晚上,夜里我先讓兩個人過去,等村里人都睡著了,從東頭運走。”
放下電話,徐有慶心跳加速,右眼皮不停的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