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留下?
程亦卿被震得不由自主的指了指自己。
他們認識嗎?
“我們認識嗎?”
“現在不就認識了?!背醢兑桓崩硭鶓數哪拥馈?br/>
感情他好心救人,還救出了一個麻煩???
程亦卿到底比不上程筠墨,心里想的全在臉上,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明日還有祭祖禮,今日也還有許多事要準備,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程亦卿轉身便要離開,卻被初岸一把拉住了。
程亦卿看著一把將他拉住的手,有點不太明白。
為什么一個受了傷的人,手上還會有那么大的力氣?
“做什么?要殺人滅口?”程亦卿沒好氣的道。
“不管怎樣,初岸還是要感謝公子的救命之恩?!?br/>
“知道了,你可以松手了?!?br/>
程亦卿看著對方遲遲沒有送開的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還要怎樣?”
“我是初岸,公子記住了,我們必有再見的時候?!背醢端砷_了手道。
“記住了?!背桃嗲浯鸬檬址笱堋?br/>
初岸看著程亦卿離開,一改之前快要死的模樣,對著隨后·進來的那個一直不肯讓程亦卿走的小廝道:“你此番做的不錯?!?br/>
“謝少主?!?br/>
“下去吧。”
初岸找了一件他能穿的衣服,穿戴整齊之后,便離開了藥鋪。
一點都看出來,是剛剛快要性命垂危的人。
程亦卿回到程家之后,剛剛到木筆閣,便有小廝道:“家主,大小姐今日來了?!?br/>
“什么時候來的?”程亦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今日早晨,蘇吟小姐為您做了新衣,大小姐送過來的。知道您不在,讓您回來之后試一試,確實合身,便拿去漿洗?!?br/>
今日早晨,也就是他偷偷出程家不久。
眼下,這一天都快過去了,程亦卿扶額。
這都是什么事??!
程亦卿連熱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剛剛站在了木筆閣的院子里,便往外走。
直奔姜荷院。
“見過家主?!蹦卷嵭卸Y道。
“阿姐呢?”
“大小姐正在睡覺。”木韻不卑不亢道。
程亦卿下意識的看了看天空,有些愣神的道:“阿姐她今日睡那么早?”
“前幾日大小姐不眠不休的處理事務,作息混亂了些,過幾天調整過來就好了?!蹦卷嵰桓绷曇詾槌5牡?。
“那我先回去了,等阿姐醒了我再來?!?br/>
“是?!?br/>
雖然程亦卿并不是第一次參加祭祖禮。
但明日的祭祖禮卻是程亦卿第一次以家主的身份參加。
所以,當程亦卿回到木筆閣之后不久,便看見他二叔程昭已經在那里等著了。
“二叔?!?br/>
“亦卿回來了,本來說是白天便來找你的,但是你姐姐說你不在木筆閣,方才聽聞你回來了,我便來了?!?br/>
“原來二叔也知道我不在啊?!背桃嗲溆行擂蔚拿嗣亲?。
“知道啊?!背陶褯]有任何扭捏,十分爽快的回答道。
“我今日出了程家。”程亦卿決定坦白道。
“二叔不驚訝嗎?”
“這需要驚訝嗎?這不很正常嗎?”程昭笑了笑道。
“程家原本對小輩出程家并沒有太多的轄制,只是在程家年齡比較小的小輩在外面接二連三的出事了之后,為了確保程家年齡較小的小輩的安全,這才有了如今的規矩。”
“我從前年輕的時候也總向往著程家之外的世界,男孩子嘛,總有一些尋找刺激的想法,這很正常。”
程昭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十分寬容,只最后語重心長的道:“只是,你出門在外一定要護好自己的安慰?!?br/>
“你姐姐已經失去了娘親和爹爹,倘若再失去你,她該有多難過啊。”程昭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
“我知道了,以后不會了。”程亦卿一副十分后悔的模樣道。
“阿卿,如今你是家主了,雖然還年少,但有些責任也要擔起來了?!?br/>
“是,我知道了?!背桃嗲湟桓币呀浿厘e了的模樣。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說一說明日祭祖禮的規矩吧。”
程家的禮節向來并不繁瑣。程昭花了大半個時辰,就把事情給程亦卿講得明明白白了。
程昭看了一眼已經明白了的程亦卿,有看了一眼外面已經黑漆漆的天。
想來時辰已經不早了。
便起身告辭道:“今夜你便好好休息吧,放寬心,不用緊張?!?br/>
“好,辛苦二叔了?!背桃嗲湟嗍请S之起身道。
“不用送了,都是自家人?!背陶研χ?。
“那二叔路上小心?!背桃嗲湟矝]有過多客氣道。
祭祖禮應該是程家一年到頭最隆重的一個禮了。
但凡在程家的程家人,只要還剩一口氣,都是要去祭祖禮的。
天還沒亮,程亦卿便被身邊的人從被窩里扒了出來。
沐浴、更衣、焚香、靜心,更是一個環節都不能少。
程亦卿換上作為程家家主的禮服,雖然他還沒有到戴冠的年齡,但今天的場合,下人仍然捧了一個他能戴的冠。
服侍他穿戴的程奐在程亦卿穿戴結束了之后,由衷的夸贊道:“家主穿上這身吉服,更顯家主的威嚴了?!?br/>
程筠墨木韻的幫助下,終于將無比繁瑣的吉服穿戴整齊了。
程筠墨坐在椅子上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吉服什么的,太難為人了。
木韻十分手巧的為程筠墨打理好與吉服相配的發式。
等程筠墨收拾好之后,天已經大亮了。
程筠墨從姜荷院出發,然后趕往木筆閣,攜程亦卿一起趕往程家祠堂。
程家祠堂,程筠墨在程亦卿下首的位置停了下來,
在程亦卿不出任何差錯的說完一長串歷任家主都說過同樣的話的祝詞之后,程家所有人都跟著程亦卿一起跪拜程家先祖。
直至三跪九叩大禮禮成之后,程家所有都站了起來,閉上眼睛。
男左女右,將手掌放到心口,默默的禱告。
這個禮需要持續到太陽落山,一天勞作的時間結束。
這個禮也才算結束。
程家人在祭祖禮結束之后,有條不紊的離開了祠堂。
只是這個時候回去,也只能睡覺,不能進食。
如若進食,則視為對先祖不敬。
程亦卿在儀式結束之后,并沒有著急走,而是等大家都走完了,他又待了一會,對著他爹爹與娘親的牌位說了一會兒話,才回去。
只是沒想到等他出去的時候,居然發現,他姐姐居然還在外面等他。
程亦卿連忙跑了過去,欣喜之情掩蓋不?。骸敖??!?br/>
“出來了?”程筠墨把木韻給她的斗篷接下來,披到了程亦卿的身上。
“冷不冷?”
程亦卿搖了搖了頭:“不冷?!?br/>
“還要繼續嗎?”程筠墨望著他的眼睛的道。
程亦卿突然有一種錯覺,他姐姐其實知道他為什么會留在祠堂那么久。
可她不說,只是默默的等著他。
程亦卿突然覺得眼眶有些酸:“不用了。”
“阿姐,我昨天偷跑出去了,我……我只是……”程亦卿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程筠墨聽著程亦卿有些哽咽的聲音,毫不吝嗇的給了程亦卿一個擁抱。
十分溫柔的道:“阿卿,我是在等你長大,程家也在等你長大?!?br/>
“可作為你的姐姐,我更希望你能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長大。”
“我知道這可能不太容易實現,但我會努力。”
“亦卿,一切有我。”
“我只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因為害怕被姐姐發現,害怕被姐姐罵,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借口,我還十分不走心的隨便給姐姐的買了一個東西?!?br/>
“對不起?!?br/>
程亦卿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我只是害怕,我怕我不能成為姐姐期望的樣子,也不能成為程家想要的樣子。”
“我只是太害怕了,才想著要逃離?!?br/>
“我不是故意的。”
程亦卿突然保住程筠墨,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哽咽道:“阿姐,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br/>
崩潰只在一瞬間。
程筠墨拍著程亦卿,試圖給他安慰。
終究是她疏忽了。
在短時間里失去父母,一個成年人都未必受得住。
更何況是他。
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每天只需要想著去木雕坊學藝的孩子。
突然間,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家之主。
變成了整個程家的支柱。
他怎么會不害怕?
人在面對自己覺得無力解決的問題時,下意識的逃避是人之常情。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發現過程亦卿的變化。
說到底,還是她不夠關心程亦卿。
程筠墨默默的陪著他,任由他哭夠了之后,然后用隨身攜帶的帕子,替程亦卿擦拭了眼淚。
“亦卿不用那么有壓力,左不過還有我?!背腆弈е桃嗲涞?。
“你平平安安的長大,在你未長大的這一段時間,姐姐會盡可能的幫你守住程家?!?br/>
“我們的程家?!?br/>
“程家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程家,它是需要大家共同守護的程家?!?br/>
“倘若有朝一日,程家再遇到什么危急存亡的時刻時,程家人人都為義無反顧的為程家而戰。”
“所以,亦卿,你不需要有那么大的壓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