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得近;把她看得慌張。
幾乎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的眼神如此認真,毫無遮擋的鋒芒;只是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似乎洞悉一切。
孟苡蝶恍忽之中,甚至有一種錯覺;從他銳利清明的眼神中解讀出的錯覺,是不是他已經知道了那件事?是不是他已經知道了他的父親也正是她的生父?可不敢相信;更加不敢問出口。
試探著詢問他的眼睛,那眼神似乎讀懂了她心中的疑問,竟然漸漸收斂起了凌厲、變得平緩而寬容。孟苡蝶心下一驚,不知道為什么,她隱隱約約地覺得,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是誰告訴的他?!
帶著不可置信的驚懼、摻雜著脆弱全部涌現在她的眼底;林天翔只覺得愈加憐惜起來。兩個人,隔著一個鼻尖的距離,誰都沒有說話;可又似在這一剎那交換了千言萬語。
男人眼中的光芒變得桀驁而堅定,只看得孟苡蝶默默心驚;寂靜的狹窄空間里,她知道他下了決心,他堅如磐石的目光似乎只在傳達著一個意思――你躲不掉;我們,都躲不掉!帶著一些無奈、與在這無奈中硬是不肯認輸的倔強。
孟苡蝶簡直不忍再看;怎么可以呢?林天翔,這怎么可以呢?我們的身上流著同一個男人的血,做不到、在這個現實社會里我們真的沒辦法在一起!沒辦法結婚、沒辦法生育、不會被任何人祝福的,你不知道么?愛情,就讓我們放在心底,好不好?你過你的日子,我愿意守在這里……
林天翔望著那女人如哀求、如認輸、又飽含了心疼與愛意的眼睛,心都碎了;他不會承認,無論如何,只要不承認這見鬼的兄妹關系,我們就可以在一起。
被他眼中的義無返顧攝得一驚,剛剛下意識地想要閃躲的女人,卻被更加雷厲風行的男人擒在了臂彎;一瞬間他的眼中萬般柔情,只瞧得她似乎都忘卻了呼吸。
別怕,有我在……
輕輕的吻、蘊含著濃濃憐惜與厚重的承諾,印在她的唇上;似輕喃,只是淡淡地、柔軟地纏綿在她的唇上,訴說著無言的愛憐與信念。孟苡蝶猛地推開身上的男人,“這樣不行!”來不及抹去唇舌上他的痕跡,打開車門無比狼狽地跑了出去。
南城新建的一個名為金色家園的小區,兩個即將步入禮堂的新人精心準備的婚房就在這里。三房兩廳的格局,寬敞舒適,處處透著溫馨喜慶。墻面上大幅的海景婚紗照里,可愛、精靈的新娘在潔白神圣的婚紗里洋溢著說不出的溫柔嫵媚;儒雅俊逸的新o輕撫著她的腰,滿目寵膩。
童謠正坐在電腦前,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上張牙舞爪、滿嘴掉湯的恐怖怪獸,兩只手忙得不可開交。
“老公,渴。”
一杯茶水擺到了電腦桌上。
五分鐘過去了,童謠一動沒動過,甚至姿勢都沒變一下。
“老公,薯條。”
一包樂士擺到了電腦桌上。
十分鐘過去了,童謠扭了扭屁股,手還是緊握著鼠標。
“老公,想尿尿。”
“……”
劉大志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放下手中的書,慢慢踱了過來。
“哎,快讓開,你擋住我的血條了。”童謠毫不客氣地撥了撥面前的儒雅男人。
“你這游戲有那么吸引人么?連廁所都沒工夫上了?”劉大志推了推眼鏡,轉過身瞧了瞧屏幕,實在想不通那只龐大的、面目丑陋的、不知名的物種究竟好看在哪里。
“我在組隊走不開,不行,憋不住了……你來幫我打。”童謠不由分說,把那個菜鳥按到了椅子上。
“我不會。”不知所措的男人無辜地看了一眼嬌妻,希望得到救贖。
“你點著鼠標滿屏幕亂跑就行了。”童謠邊說,邊沖進了廁所。
再出來的時候,屏幕上扛著大刀的角色已經灰蒙蒙一片倒在了地上。“笨死了!”
劉大志忽然心生感慨,命運真是個離奇的存在,是不是當初她當他學生的時候被他罵得太多了,才會有今天這種顛倒的局面出現?
“咦?這哪來的?”童謠這才發現桌子上面躺著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對情侶表。“cartier啊!”聲音竟然瞬間提高了好幾個分貝。
“我剛才就跟你說了,你沒聽到么?”劉大志也走了過來,從身后環住新婚妻子的腰,真不容易啊,跟電腦搶老婆的人悲哀得可以!
“誰送的?”童謠一面拿起女款,往手上比劃著,眼中滿是傾慕。
“林天翔,今天送來的。”劉大志也很奇怪,那個人,他沒教過他;怎么竟然想得起送他們新婚禮物。
“林天翔?”童謠也是一驚。
“他來的時候,我邀請他參加后天我們的婚禮了;既然人家都送了東西過來,到時候不請他去恐怕不合禮數吧。”劉大志看了看童謠臉上復雜的神色,連忙解釋道。
“哦……”童謠仍舊把東西放在了桌上,卻獨自發起呆來。這,是什么意思呢……
擺在眼前的現實是沒辦法回避的,可能一對cartier情侶對表對他來說不算什么,但是既然送來了,你的婚禮邀請人名單上就不能沒有他!這是不言自明的……
童謠當然不會認為說林天翔會單單為了祝賀一對平時根本不會聯系的新婚夫婦而特意送來禮物,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糾結在自己最好的朋友孟苡蝶的身上;那么,林天翔,你這又是意欲何為呢?!
這些天來,吳順京強烈地感覺到有一些事情正在悄悄地變化。上個星期,他的頂頭上司――瑞林旗下的恒盛酒店集團董事總經理林天翔曾經在三天之內跟他單獨而正式地長談了兩次。
他不清楚這個讓人看不透的年輕人究竟有什么打算;但是言談之中,他倒是歸納總結出一件事;那就是林天翔在進一步地確定他的忠誠度。
有些費解,自從在wharton與林天翔結識,已經整整五年;并且在這個企業、也可以說是在林天翔的身邊工作整整兩年,無論是對公司、還是對這位總經理本人,他幾乎都可以說稱得上是死心踏地的盡忠盡責;如果說這位曾經的學弟、現在的上司,對自己還有哪怕一絲不確定的因素的話,都不可能讓他擔任這個幾乎參與公司所有重大事項的職務;那么現在,當這位年輕的老總又把這件早就應該被確認的事情再次拿來確認,又是什么原因呢?
善于思考的特助并沒有過多久,就被揭示了這其中的關鍵所在――當他從林天翔那里接到準備在英屬開曼群島注冊公司的指令之后,他終于想明白,在這之前的兩次會談,林天翔讓他表的決心,不是對恒盛、也不是對瑞林、而是對他本人!
他甚至站在林天翔的立場上進行了考慮;比較著與自己相同職務的特助陳嘉平,他想了很久,覺得自己被挑上無疑是最妥貼不過的事情。
相對于從瑞林轉調到恒盛的陳嘉平而言,自己幾乎可算得上是林天翔的嫡系;從性格上講,自己謹慎有余、靈活不足,可是相較于圓滑趨利的陳嘉平來說,更能讓人放心;最重要的,他是林天翔帶過來的。自從在wharton結識了這個學弟之后,他的所有工作成就幾乎都與他有關。放棄他,就等于放棄之前這許多年的一切努力!
辦公室的墻上的時鐘已經指到了二十一點,總經理辦公室內依舊亮著燈;林天翔從里面走了出來,神情疲憊卻透著興奮。英挺的男人走到特助辦公室,吳順京從一堆工作中抬起頭,“順京,下班吧;走去吃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