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勞動節(jié),正是星期天。
孟苡蝶早早就開始梳妝準備起來;可臨到換衣服的時候,還是惆悵了半晌。被指責為“沒品味”的那件藍灰色小禮服,無論如何是沒有勇氣再買下來的。
最后只得另選了日子挑了一件米色的短款禮服;雖然是短袖、圓領的保守設計,顏色也很柔和,但卻勝在裁剪合體;腰身處貼合得巧妙而不浮夸,完全符合童謠“不許顯眼、不許掉身價”的標準。
怡生園酒樓的休息室里,孟苡蝶半趴半坐地癱在沙發(fā)上面,看著精力充沛、而且興奮異常的童謠把身上那件差一塊錢兩萬的婚紗脫下來,只好認命似地再站起身仔細接好。一清早那躍躍欲試的美妙心情,早已被這一天馬不停蹄的勞累消耗殆盡。
陪著新娘化妝、做頭發(fā)就用掉一個上午。吃過午飯又開始張羅著到酒店里進行布置;然后跟著近三個小時在門口接待嘉賓,好不容易盼到晚宴開始,又被那風趣幽默、極擅長整人的司儀硬逼著跟伴o進行了超級無奈的互動……
孟苡蝶苦了臉,眼淚汪汪,不禁在心下盤算“想不到當伴娘也是件斗智斗勇的體力活……”
手上的婚紗已經整整齊疊放在了它原來的盒子里,一抬眼卻看見童謠那大紅色的晚宴禮服剛剛穿到一半,忙不迭上前把那超長的拉鏈幫她系好。
“要敬酒了,孟苡蝶,你做好心理準備!”童謠一面忙著在鏡子里扭來扭去地欣賞自己,一面鄭重其事地提醒著身旁這個精神可嘉、卻是能力不足的伴娘。
“喝酒么,早知道了;”受到提醒的人看樣子還沒意識到自己肩上的責任,“我早跟我媽說了,今晚要是醉得爬不回來,讓他們不用給我留門了。”
“你不光是喝酒,”童謠忽地轉過身,語重心長地說,“你還得幫我喝!最大的考驗來了,你一定要撐住!”
在童謠殷切的目光下,表情瞬間木訥的伴娘想了良久,痛下決心,“好吧……”
轉眼間卻見新娘子狡黠一笑,“逗你玩的……”說著拍了拍眼前那張斗志激昂的小臉,指了指地上的幾瓶酒,“咱們敬的酒里,有一半里面裝的是白水,就你這么實心眼兒;要是真酒,一桌桌敬下去,早趴了!”
孟苡蝶趕忙蹲下來仔細研究了一番,果真有半數瓶子上是有記號的,不由得欽佩之極。
“你記好,到了年輕人的桌子邊上,咱們就得喝真酒;到了自家親戚和年紀大的人桌子上,就倒白水來。這個任務很艱巨,你不要給我搞砸了!”童謠兩只手各拿了一瓶,左右比較著。
就在這換瓶出招的造假活動,正在細心而大膽得進行得順利的時候,孟苡蝶忽聽得原本紛雜的大廳里,有那么幾秒鐘安靜了下來。扭回頭去一看,心里卻像是被打翻了油鹽醬醋的瓶子。
林天翔還沒走到里面,竟是忽忽啦啦的有幾個人站起來迎了出去。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現實!如果說這遲到的人,只是個交游廣泛的痞子,多半此時只會遭到不滿的質問和罰酒;如果說這遲到的人,只是個英俊瀟灑的帥哥,多半此時大家也只會比手劃腳的笑看他的臉;一旦這個交游廣泛、英俊瀟灑的男人原來正是全國十大地產集團的太子爺,那么一切對他姍姍來遲的質疑就都不成問題了。換句話說,連遲到都變得可愛起來,畢竟人家能夠從百忙之中抽出這點時間來,就已經是很大的面子了。
林天翔的到來,讓這造假的活動也暫停了下來;因為除開孟苡蝶習慣性的盯著手里的酒瓶子之外,其它敬酒的人、以及被敬的人無一例外地也將視線投向了來人。林天翔熱絡地和舊相識們逐一打過招呼,徑直來到了一對新人面前。
孟苡蝶覺得臉很熱;估計已經紅透了。雖然喝下去的只有一少半是真酒,可對于這個既沒天賦也未經過后天歷練的女人來說,效果還是立竿見影的。感覺臉上溫度很高,恍忽聽著那遲到的嘉賓跟新o新娘寒暄祝福,禮貌卻不生疏,間或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眾人倒也捧場,氣氛登時活躍起來。
旁邊的人越是熱絡,就越顯得她別扭得有些矯情;孟苡蝶覺得自己應該抬起頭打個招呼、或者點一下頭也好,以融入這和諧的氣氛。想到這里,被酒精渲染了兩腮的伴娘轉眼望了過去;林天翔正巧也朝她瞧了過來。
帶著尷尬、卻強自坦然的禮貌微笑,費了很大力才被孟苡蝶口是心非地掛在了臉上;不料那男人根本是冷著臉,無理地漠視。甚至,似乎還皺著眉頭瞪了她一眼。
孟苡蝶此時簡直就像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摔了個四仰八叉那樣尷尬;雖然不情愿卻還是扭曲自己的本意表達出來的禮貌,卻被別人一個寒冰掌拍了回來――真是愚蠢的可以!
“這男的誰啊,真尼瑪帥啊!”偏僻的、角落里的一桌上,只坐著三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說話的這位,正是新娘父親的嫂子的二表姑的三女兒的獨生女。
“那已經不能用帥來形容了好不好?風流倜儻!”接話的這個小女孩原來是新o的父親家對門鄰居家兒子的大舅子的表妹。
“我看是邪魅妖惑吧。”另一個提出反對意見的、看起來也差不多年紀的女生,卻是新o的舅舅的連襟的表姐家的孩子。
“今天這對新o新娘是瘋了吧,找了個伴娘那么漂亮也就算了,伴o也找一個這樣的,有這兩人在這,誰還看新o新娘啊!” 對門鄰居家兒子的大舅子的表妹小聲嘀咕。
“坑爹啊!瞎了,你!” 嫂子的二表姑的三女兒的獨生女毫不留情地念了一句,“看清楚,那個男的不是伴o,西服上沒戴花。”
鄰居家兒子的大舅子的表妹絲毫不以為意,仍舊全神貫注盯著場內的焦點,“這帥哥專門找那個伴娘的麻煩哎。他說那伴娘手里的酒摻了水!”
“瞎了,他別是看上她了吧。” 舅舅的連襟的表姐家的女兒火速進行了判斷。
“不可能啊,按照那些腦殘言情作者寫的,要是喜歡她不是拼命幫她擋酒么。” 嫂子的二表姑的三女兒的獨生女聽力不錯,隔得很遠還是聽清了劇情。
“矮油,他竟然還自帶了酒水!他說伴娘喝的酒不靠譜,把自己帶來那酒給她倒到杯子里了!” 舅舅的連襟的表姐家的女兒呼喝著差點蹦起來。
“你們看,那伴娘都快哭出來了。天雷啊,她這個表情簡直能把人全身都麻酥了。我們這些萌妹紙傷不起啊!” 鄰居家兒子的大舅子的表妹嘟起嘴抱怨。
“還是那個真的伴o懂得憐香惜玉!治愈系法師啊,他把酒接過來幫伴娘喝了。” 舅舅的連襟的表姐家的女兒差點歡呼出聲。
“可是那伴o喝完酒,再望向那個妖孽帥哥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他看上那個帝王攻了嗎?” 嫂子的二表姑的三女兒的獨生女視力也是出奇的好。
“真尼瑪腹黑啊,那妖孽臨走還不忘把他手里那瓶真酒交給他身后那矮個兒男的,讓他跟著那伴娘盯著她喝!” 鄰居家兒子的大舅子的表妹都不由得心里憤憤不平起來。
“快看,那美貌伴娘也是真漢紙啊,愣是不喝他帶來那瓶酒,自己從客人桌上開了一瓶沒開封的酒,帥啊!” 舅舅的連襟的表姐家的女兒由衷感嘆。
“他生氣了!氣場出來了,快看!” 嫂子的二表姑的三女兒的獨生女戳了戳旁邊的女孩。
“哇,純爺們兒啊!太酷了!” 鄰居家兒子的大舅子的表妹雙手合什、兩眼星星狀。
“瞎了,那伴娘不鳥他!帝王攻居然撤退了!” 舅舅的連襟的表姐家的女兒看直了眼。
“快聽聽那妖孽跟站他旁邊那矮個男的說的是什么。” 嫂子的二表姑的三女兒的獨生女張大了耳朵。
“聽不到啊,咬耳朵說的。” 鄰居家兒子的大舅子的表妹無可奈何。
“看口型好象是‘看著她’之類的……”嫂子的二表姑的三女兒的獨生女不知道是不是學習過唇語。
“他走了,走出去了!你們誰去朝他要□□號,快,沒機會了!” 舅舅的連襟的表姐家的女兒看著男人的背影干著急。
她的這句話碰巧提醒了身邊的兩個女孩子,誰都知道跟那男的要□□號沒戲;只好三個人互相交換□□號碼,最后竟然決定都不要說話了,在手機□□上面聊,順便比比誰在手機上面打字打的最快。
童謠一整個晚上都在咬牙捶地;一生一次的圓滿婚禮硬是被一對卡地亞/情侶手表給攪亂了!一對cartier,引來了林天翔;一個林天翔,摧毀了自己的伴娘;千古不變的真假敬酒戲法,最后全成了真槍實彈的蠻干;連她這身經百戰(zhàn)、酒精考驗的強悍人士現在都已經站不穩(wěn)腳了。
再一抬眼,那伴娘早堆在沙發(fā)上人事不省!
被委以重任的胡小鵬站在沙發(fā)旁邊,拍了拍孟苡蝶的肩膀,沒有反應;“童謠,我送她回吧?”
拼命抑制著堵在胸口的沉悶感,童謠揮了揮手,“快把她帶走!”皺著眉,停了好一會,很不容易舒服了一點,趕緊補充了一句,“直接送回她家啊!你敢占她便宜……嗝……我饒不了你!”
即使再輕,攙扶著一個毫無意識可言的人走出飯店也不是件輕松的事;剛把這女人放到后座上面,口袋里的電話忽略響了起來。
“翔哥……喝多了,我現在送她回家……嗯?我們就在飯店停車場;啊?你要過來?好,那我就在這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