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紐約,還是攜著陣陣涼意;孟苡蝶本就是偏寒的體質,在這相對一般年份溫度偏低的異鄉,更是感覺冷意悱惻。畏畏縮縮、迷迷乎乎地,一個人茫然游蕩,恍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brooklyn botanic garden。
正逢bbg舉辦hanami,滿園的櫻花開得生動且燦爛。由于并不是周末,櫻花祭的主題活動日也還沒有到來,公園里的觀櫻客稀稀落落,靜謐典雅的園林、蜿蜒清樸的石子路、碧綠清淺的池塘,更顯得一樹樹的櫻花生意盎然。
微風拂過,卻有淡淡的花香灑滿周身,孟苡蝶站在樹下,看著偶爾從身旁飄過的花瓣,不禁微微癡了。
似曾相識的景物,記憶中的鏡頭又轉回到了五年之前。也正是這個季節,那一年,她生日的當天;也是站在飄飄揚揚著花瓣的樹下,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也是像個傻瓜一樣,癡癡對著花瓣說話……
可那時,是甜蜜的啊……酸酸的、思念中的甜蜜;那個到父親公司實習的人,第一次分開了一個月那么久,想著他、想著他回來,所以,悄悄對著凋落的花瓣訴說著心愿。
她永遠忘不掉那一天,走進宿舍看到一屋子玫瑰時的欣喜;永遠忘不掉那一天,從電話里聽到他出了車禍時的慌亂;永遠忘不掉那一天,見他躺在病床上的心痛……
那個趕回來只為同她慶祝生日、卻出了車禍的男人,柔膩地撫著她的臉,為她擦去淚痕,輕聲地在她耳邊,“哭什么呢……讓他們不要告訴你的……”;拉著她的手,涎皮賴臉般孩子氣地調皮,“哪也不疼……你不碰我,我才會疼……”;執著熱切地緊緊凝視著她的雙眼,“我想你……你想我沒有……”
如果時光能夠倒轉回從前,你再送我一枝湛藍的玫瑰;如果我們也能夠回到從前,你再對我說一句溫柔情話;如果一切都能回到從前,你再毫無保留地與我纏綿……要我拿什么來換,我都心甘情愿……
林天翔,你不要這樣;不要剝奪我愛你的回憶,好不好?整整五天下來,他對她說的話屈指可數、他抬眼看她的次數少得可憐、他對她的態度冷漠得比路人還不如、他甚至,不愿意她坐在他身邊……
那天,他拿著她的護照離開之后,李經理的電話應聲而至,“小孟啊,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和客戶處理好最起碼的關系,不要因為個人原因損害到公司的名譽!”
為什么?第一個投訴說我損害公司名譽的人,竟會是你?
哀怨著落寞的思緒,卻在“叮咚咚”的手機鈴聲中嘎然而止;孟苡蝶看了一下來電號碼,又瞧了瞧顯示的時間,不禁頭皮發緊――看樣子是今天的會談結束了呢。
“孟小姐,真是抱歉,幾天前給你的材料里面有一份fortress的項目調查,你可以給我看一下嗎?我這邊的副本忽然找不到了?!?br/>
“好的,我馬上回來,大概一個小時后回到酒店,然后再拿給您。”
吳順京放下電話,抬眼瞧了瞧走在前面的林天翔的背影,腹議著嘆了口氣;他可不想對著一張欲求不滿的冷臉度過這個原本應該興高采烈慶祝三場會談全部圓滿結束的夜晚!
“林總的機票為什么是后天的?”走在身側的陳嘉平小聲問了一句。
“明天的滿座了?!眳琼樉┖貞艘痪?,心不在焉。
“那我們三個明天坐什么回去?!”顯然對方不依不饒,很有八卦空間。
斜著眼睛看了看身旁這個面露狡黠微笑的同仁,鞠躬盡瘁的總經理特助挑著眉毛聳了聳肩,“我和邢總坐飛機;你隨意吧……”
孟苡蝶整個下午都覺得很怪,想來想去,忽然意識到這怪異的原因,原來是今天那位行事嚴謹、最善于掩飾本意、說話一弦三音的特助陳順京,竟然整個下午都沒來查她的崗!看了看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六點整,事情真的有些不大正常!
疑慮的女譯員猶豫著來到位于長長的走廊另一端的陳特助的房間,發現清潔工正在開著門打掃,心里的所有詫異瞬間變成了恐懼――她的護照在他們手里,這些人竟然退房了?!
匆匆趕到前臺,得到了確鑿的證明,孟苡蝶一下子懵了。
這是什么?另一種方式的報復么?搶走她的護照然后把她一個人丟在紐約?
她要打電話回去投訴!人,怎么可以這樣?!上一次李經理打電話來責問她發生了什么事,顧慮著從前的情份,她才沒把林天翔強行拿走她護照的事情列舉出來為自己開脫;當然,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說不出口也是原因之一?,F在倒好了,明明約定是委托人負責往返機票的條款也被他們直接忽略,惡意把譯員丟在異國他鄉;怎么會有這么惡劣的人!
“你在干什么?”熟悉爽朗的聲音傳來,孟苡蝶正在低頭翻找著公司領導的電話號碼。
“投訴你……”
話一出口才頓覺不對,抬起頭那對冰冷了一個星期的桃花眼里竟然泛著煙波笑意。
心虛得面紅耳赤,孟苡蝶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那個……陳先生呢?”
“起飛了?!绷痔煜杞裉烀黠@心情不錯,估計是這幾場會談的成果頗為理想;作為本應到會的翻譯,現在卻只能用“估計”這兩個字來揣測會談結果,實在是種恥辱。
“那我的機票呢?我怎么辦?”未加思索地脫口而出,孟苡蝶忽略了正站在眼前的事實。
“我來辦……”林天翔眼里笑意更甚,愈加顯得風情繚亂。
他的表情一瞬間又似回到了從前,竟然如此熟悉;孟苡蝶的腦海里忽地就浮現出了多年前在他車里的一幕――“你總是嫌我快,我告訴你我真的夠久,以后你就知道了……”他對抱怨說一個星期見一次面的頻率太快了的女孩子如是說,曖昧且陰險的笑意如出一轍。
一念及此,孟苡蝶騰地一下臉更紅了;那個時候,她是真的不懂他在說什么,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怎么可能……還像原來那樣單純呢……
吶吶地不知如何反應的女人,只是帶些哀怨與羞怯地瞧著他,纖長的睫毛晃得男人有些暈。
“你去整理一下行李,我們現在要退房了。”林天翔并沒有多為難她,再出口又是規規整整的語氣,仿佛剛剛所有的一切都是孟苡蝶自己的幻覺而已。
“去機場么?”
“換家酒店?!?br/>
“為什么?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明天?!?br/>
“你把護照和機票給我?!?br/>
“去拿行李?!?br/>
“我不需要換酒店,我繼續住在這里?!?br/>
“這是公司訂的房,而且馬上就要退掉?!?br/>
“我自己付房費,我哪也不去。”
“好,等我退了房;你問一下前臺用身份證能不能入住。”
“林天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