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道長里為首的那位打個稽首，淡聲道：“陸施主、貧道峨眉掌教玄燁子，有禮了。”</br> 他看向陸霄，接著道：“陸施主年紀輕輕就已經踏入先天之境，倒可以稱得上是天縱奇才。”</br> “只是陸施主以自身修為為憑、恣意挑釁普通百姓，終究是落了下乘、墜了魔道。”</br> “貧道受沈居士所托，前來此處降妖除魔，陸施主若是識時務，還是自絕經脈、廢卻修為較好，若是陸施主不愿意的話，那說不得、貧道就要親自下場、將陸施主當場格殺了……”玄燁子說這話的姿態可謂客氣至極。</br> 但這內容，卻也狠毒到極點。</br> 自絕經脈、廢卻修為，這兩個詞對任何一個武修者而言，都是比殺了他還痛苦的刑罰。</br> 陸霄搖了搖頭，淡淡開口：“掌教乃方外之人、本該超然物外，為何要參與這塵世的是非紛爭。”</br> “再者說，聚仙閣的事，究竟是何緣由，道長一概不知就能篤定是我的錯？</br> 又憑借什么、一上來就給我扣了個魔首的帽子。”</br> 玄燁子順了下長須：“陸施主無需多言，沈居士與和貧道神交多年，當然不會坑騙本道。”</br> “若陸施主舍不得自己那身修為，那本道只好親自動手、讓陸施主吃點苦頭了。”</br> 陸霄淺淺一笑、笑容和煦，如三月春光。</br> 玄燁子皺眉：“陸施主在笑什么？”</br> 陸霄淡淡道：“我笑道長自詡是方外修士、其實還不如勾欄里的窯兒姐。”</br> “勾欄里的窯姐兒們雖然被人罵是婊子，不過人家可從來沒想過立個牌坊。”</br> “哪兒像您玄燁子道長，婊子牌坊兩頭都要拿。”</br> “拿了沈萬山的錢，就要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誰也說不得你錯了。”</br> “但你拿完了錢，還要大義凜然的說自己是出來除魔衛道的……玄道長，你不臉紅么？”</br> “我……你……”玄燁子一張仙風道骨、飄然出塵的老臉頓時升起一股紅色。</br> 陸霄嘴皮子雖然沒沈小爺那般滑溜、也不會罵什么臟話、不過他的本事，卻是沈天狼那家伙沒有的。</br> 他會透過事物表象說內在。</br> 這種從內部精確打擊造成的殺傷，顯然要比沈天狼那種全火力覆蓋要來的直接。</br> 見玄燁子氣得說不出話。</br> 立在他身后的幾個峨眉道修小聲提點道：“掌門師兄，您何必理會這種魔頭說的，要我說，咱們根本就不用跟他廢話，直接送他往生就是。”</br> “師弟此言有理，倒是師兄著相了。”</br> 玄燁子點點頭。</br> 他招了招手、四個峨眉道修便各自拔出自己的求道劍，然后從四個方位將陸霄團團圍住。</br> 隨著四把長劍出鞘。</br> 偌大內堂，便有四道絕強氣息從他們身上迸發，徹底將陸霄鎖定。</br> 一旁觀戰的看客和陸家子弟也都感到了那四股宛如泰山壓頂般的靈魂威壓。</br> 全都抑制不住的顫抖、身體抖若篩糠。</br> “陸霄這狗日的，終于要死了！”</br> “那還用你說？</br> 有玄燁子道長和他那三位師弟一起出手、陸霄那小子怕是死的連渣兒都不剩……”“哼，就這么讓那小子死了，倒是便宜他了！”</br> “就是、當眾斬殺我們陸家子弟、還同時得罪郡守大人、董司令、沈老板這些個大佬，這些罪加到一塊兒，足夠讓這小子死上好幾回了、要我說，郡守大人就該判他個凌遲處死，簡簡單單的給他個這么痛快的死法，真是太便宜他了……”“說得對……”陸家眾人、滿座賓客全都在悉素議論。</br> 他們都覺得陸霄馬上就會變成一具四分五裂的尸體。</br> “霄兒……”陸知守和陸靈云兩人望著陸霄，臉色慘白如紙。</br> 峨眉教在渝州威望極高、在當地人心底更是仙家圣地般的存在。</br> 陸知守跟陸靈云兩個都覺得陸霄今日必然會殞命于此、想要救他、卻根本想不出搭救的法子。</br> 這種絕望，險些讓陸知守這位年過七旬的老者癱倒在地。</br> 駱大人、董司令、沈老板、峨眉四位仙長……在這些常人根本就難以觸碰的大佬面前，陸知守、陸靈云覺得他們渺小的像一只螻蟻……他們倆也想不明白……霄兒為什么會狂妄到這種地步……狂妄到同時去招惹這些手段通天的大人物？</br> 他們甚至懷疑——難道真像那些陸家子弟所言，霄兒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br> 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蠢材？</br> ……眾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陸霄不知道、也懶得去猜。</br> 他就那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根本就沒有與玄燁子等人交手的欲望。</br> “陸施主這是何意，是打算引頸待戮么？”</br> 陸霄淺淺一笑：“四位道長急什么？”</br> “我今天廢了老鼻子勁才把這戲臺建起來。”</br> “幾位先別忙著拆，安心坐下，權當我請四位免費陪我看場大戲如何？”</br> “若是戲演完了，幾位還堅持要跟我打上一場，那我便陪幾位打上一場。”</br> “打架這種事兒，可是我的特長，從小到大這么多年了，我還沒輸過一場。”</br> “胡吹大氣、大言不慚！”</br> 玄燁子不想再跟陸霄廢話，冷冷吐了一句后，便給他身后的三位師弟遞眼色，準備直接將陸霄打殺。</br> 就在他們準備欺身上前的瞬間。</br>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帶著震驚、惶恐的通報聲：“圣……圣……圣旨到！！”</br> 突兀的生意，頓時讓整個內室陷入沉寂。</br> 包括駱明珠、董成武、陸思仁在內的三個朝廷官員、沈萬山這個重山首富、玄燁子為首的四大峨眉道修全都愣在當場。</br> 不僅僅是他們，整個內室的陸家子弟、滿座賓客也全部傻眼。</br> 他們甚至覺得自己應該是幻聽了……在重山郡陸家鎮這種小地方，怎么可能……可能出現圣旨這種東西？</br> 講道理、日理萬機的當朝天子恐怕都不知道在他治下，還有這么個小地方。</br> 要知道、陸家鎮上次有圣旨來，還是兩百年前，那位仙芝老祖奉命升遷的時候……自老祖宗去后，這兩百年來，哪兒還有什么欽差大臣帶著皇帝的圣旨，來這種窮鄉僻壤。</br> 他們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br> 可下一秒……隨著前呼后擁的一大波官員進場、內室眾人便徹底呆立原地。</br> 居然……竟然……真的有欽差帶著圣旨來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