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進入內室的官員、身形修長、面如璞玉。</br>　　他身著一身大紅朝服、手捧圣旨、腰懸皇帝欽賜的尚方寶劍，氣質凜然。</br>　　在他身后，還跟著六七個威風凜凜的年輕官員。</br>　　各個都是氣吞云龍、氣勢不俗。</br>　　有個年輕官員緩步走到內室正中，目光巡視一周，冷聲喝道：“欽差大臣、刑部侍郎楊修楊大人奉命持尚方寶劍、代天巡狩、所到之處，如朕親臨。”</br>　　聲音方落。</br>　　駱明珠、董成武、陸思仁三個朝廷官員，已經全部跪倒在地。</br>　　“微臣參見陛下。”</br>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聲音誠惶誠恐。</br>　　普通百姓不知道代天巡狩的意思，他們這些官場老油條還能不明白嗎？</br>　　代天巡狩……這級別可是所有欽差里最高的一種。</br>　　如朕親臨是什么意思？</br>　　字面意思——意思是說、見到欽差，你們就當是朕親自來了。</br>　　沈萬山終究見過些世面。</br>　　愣了一瞬后，便匆忙跟在駱明珠、董成武、陸思仁三人身后跪了下去。</br>　　戰戰兢兢的跪拜道：“草民……草民沈萬山叩見皇帝陛下……陛下萬圣金安。”</br>　　其他人也陸續回過神，全都爭先恐后的跪倒在地、態度謙卑、宛如螻蟻。</br>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偌大一個內室、除卻宣讀圣旨的欽差大臣，就只剩下一個人依舊保持著長身孑立的姿勢——正是陸霄。</br>　　“狗雜種，你他媽在敢什么！楊大人這是代天巡狩、如陛下親臨！你還不跪下、是要造反么！”</br>　　看清陸霄還端坐明堂，陸思仁的三魂七魄險些嚇跑一半兒。</br>　　見皇帝不跪、可是律法之中明令要嚴懲的大不敬之罪。</br>　　根據律法，這罪行等同謀逆、乃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倒是巴不得陸霄趕緊去死。</br>　　但他不想讓自個兒也受到牽連啊——在場一大半的陸家人、可都在要誅的九族之內。</br>　　雖然陸霄已經被他老爹陸知義從族譜中除名。</br>　　但這是家族內部議事，他還沒有去衙門里報備、也沒有去戶籍管理處把陸霄的戶口從陸家的那個文件袋里擇出來。</br>　　所以依照律法而言，陸霄現在可還是陸家嫡系。</br>　　要誅陸霄的九族……那他絕沒有幸免的可能。</br>　　……陸思仁急得焦頭爛額。</br>　　一旁的刑部侍郎楊修已經冷冰冰道：“陸思仁，你叫喚什么？”</br>　　“好歹也是一縣的父母官、怎么如此不知禮節。”</br>　　陸思仁臉色又白了幾分、囁喏解釋：“楊大人……下官知道規矩……只是這小子……”他剛指向陸霄。</br>　　楊修已經淡聲打斷道：“掌嘴五十。”</br>　　壓根沒有聽他解釋的意思。</br>　　“我……”陸思仁委屈的要死，卻又不能不打。</br>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就更別提這位楊侍郎，比他大了可不止一級。</br>　　便開始噼里啪啦的抽自己耳光。</br>　　五十巴掌打完，陸思仁的臉已經徹底腫成一個豬頭。</br>　　打成這樣，他不但不能有任何怨言、還得跪下向楊修謝恩。</br>　　跪謝完畢，他終究還是耐不住心底的疑惑——沒道理啊、陸霄犯得可是大不敬之罪，怎么這刑部侍郎居然一副沒看到的樣兒？</br>　　想了片刻、陸思仁忍不住小聲問道：“楊大人……卑職愚笨……這小子他……還請大人明示……”楊修瞥了陸思仁一眼，眸子里全是對將死之人的憐憫。</br>　　“陸思遠、你可知道……帝國立朝八百年，見陛下可不跪者，只有那位爺一個。”</br>　　他說完、便帶上刑部一眾官員，緩步走到陸霄跟前，躬身行禮：“卑職刑部侍郎楊修，參見云霄大將軍。”</br>　　楊修聲音不大，卻足夠傳遍整個內室，然后又很是清晰的進入每個人耳朵。</br>　　于是，這個一百二十平方的內室，瞬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br>　　……刑部侍郎、正二品文官銜。</br>　　陸霄獲封的鎮北公乃是帝國正一品公爵、等同文官正一品。</br>　　而除此外，陸霄身上還有一個鎮北云霄大將軍的一品武官銜。</br>　　所以，楊修在陸霄跟前自稱卑職、下官都合規合理。</br>　　按照禮部定下的規矩。</br>　　楊修要行跪禮。</br>　　不過，因為是代天巡狩的欽差大臣。</br>　　對陸霄行跪禮顯然不合體制。</br>　　故而他才用了個折中的辦法，行躬身禮。</br>　　這樣又給了陸霄面子，也不會傷到皇家顏面。</br>　　……在楊修之后。</br>　　那幾個儀表堂堂的刑部官員則全部跪倒在陸霄跟前。</br>　　“卑職／下官、參見云霄大將軍。”</br>　　態度前輩、如見神祇。</br>　　……所有人都傻在原地。</br>　　嘴巴長的一個比一個圓潤。</br>　　“鎮北云霄大將軍？”</br>　　陸氏眾人的表情先是懵逼、然后是茫然無措、最后全都化作無盡恐慌。</br>　　冷汗也就順著他們身上的毛孔滲出、流遍全身。</br>　　所有的臉色都變得蠟白、身體也變得顫巍巍。</br>　　陸霄……居然是鎮北云霄大將軍？</br>　　這他媽怎么可能？</br>　　三歲小孩兒都知道、鎮北云霄大將軍，整個帝國有且只有一位！哪位？</br>　　當然是那位不敗戰神、當朝皇帝賜匾國士無雙的北境少帥、陸云霄。</br>　　……所有人心底都有種在做夢的錯覺。</br>　　不少人還在底下悄悄掐自己的胳膊。</br>　　希望這只是一個荒唐的夢境。</br>　　可無論他們再怎么覺得荒謬、覺得不切實際，鐵一樣的事實都已經完完整整的擺在他們面前。</br>　　陸霄就是國朝八百年來最具傳奇色彩的不敗戰神、就是橫掃北境、權傾天下的北境少帥、帝國圣者。</br>　　于是全都瑟瑟發抖——他們……都他媽干了些什么？</br>　　他們……竟然辱罵少帥？</br>　　他們……居然罵少帥是野種、雜種？</br>　　他們……居然覺得少帥這一家子沒資格坐主位？</br>　　他們……居然要搶著把少帥從自家的族譜上除名？</br>　　他們……竟然想著要取少帥的性命？</br>　　……什么叫滑天下之大稽？</br>　　這便是不折不扣的滑天下之大稽。</br>　　如果說圣者爺是野種、是垃圾，那他們又是什么東西？</br>　　他們這些所有人加一塊都不及圣者也一個指甲蓋的人，又算個什么東西？</br>　　螞蟻？</br>　　蚍蜉？</br>　　亦或者是塵埃？</br>　　一片詭異的寂靜里，只有粗重的喘息生分外刺耳。</br>　　內室之人，清一色的臉色煞白、渾身上下冷汗涔涔。</br>　　有許多人甚至被嚇得癱軟倒地。</br>　　更有甚者……直接就被嚇到屎尿齊流。</br>　　萬種狼狽，在這個擁擠的內室一一上演。</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