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第八百三十四年農歷正月初一。</br> 九霄軍團，天策軍神兵天降，接管蜀郡軍政，武裝封鎖蜀郡。</br> 又從早晨七點開始，通過蜀郡電視臺、蜀郡廣播電臺、蜀郡各類官方公眾向蜀郡百姓推送三年前陸氏集團一夜崩塌的真相。</br> 于是被鵝毛大雪覆蓋的蜀郡古城開始沸騰。</br> 一股悲傷、乃至于悲憤的情緒開始在蜀郡百姓的心頭發芽以及生長。</br> “如果你們還記得他，記得那個中年男人，那就到云霄廣場來。”</br> “來送我義父最后一程。”</br> “如果你們尚未對這個世界絕望，就到云霄廣場來，我給你們想見證的所有……”</br> 數十家媒體代表在推送完那條事先設定好的文字消息之后，又爆出一條堪稱爆炸性的新聞——</br> 那個男人——</br> 帝國圣者、北境少帥、白衣兵圣——</br> 那個在朝可為帝王師，在野一言而為天下法的男人——</br> 那個在過去十年，以一己之力撐起帝國海晏河清的男人——</br> 率領著帝國第一軍團麾下的天策軍一萬五千名將士，空降蜀郡、還要繞城行軍一周。</br> 行軍的理由？</br> 沒有人知道。</br> 行軍的終點？</br> 同樣沒人知道。</br> 市區所有大屏幕，在持續不間斷的播放了一個多小時有關于陸氏崩塌原因的新聞報道后，終于改換信號，接入今天的現場直播。</br> ……</br> 攝像機的畫面鎖定在沉默行軍的天策軍一萬多名將士身上。</br> 萬人軍隊，黑衣紅披，遠遠看去，蔚為壯觀。</br> 雖然沒有一個人喊口號，但他們卻還是能保持著整齊劃一的腳步。</br> 齊整的腳步聲中，鏡頭緩緩前移——</br> 那位過去十年，撐起帝國脊梁，還帝國一個海晏河清的男人，終于出現在鏡頭的中心位置。</br> 于是所有人都開始尖叫、都開始歡呼——</br> 鏡頭里的那個男人，就那么靜靜的立在檢閱車上。</br> 他體態雄奇偉岸，他淡淡的看著頭頂還在飄落的鵝毛大雪。</br> 僅僅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遠景，卻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囊括日月山河的雄偉氣勢，那氣勢巍峨，震撼著屏幕跟前的每一個人。</br> 不會錯，那就是他！</br> 就是他！</br> 就是圣者爺！</br> 就是過去十年，還給帝國海晏河清的北境少帥。</br> ……</br> 鏡頭焦距逐漸拉近。</br> 蜀郡的普通百姓終于有機會看清圣者爺身上的裝束——</br> 白衣縞素、素白披風。</br> 披風下面是當世唯一一件五爪蟒袍。</br> 腰上還系著一條白玉帶、中間點綴著無數叫不出名字來的璀璨寶石。</br> 在玉腰帶下面，還系著一把蘊著紫金光澤的佩刀。</br> 遠遠望去，圣者爺身上的這身裝扮，就好像是真神降世，氣吞云龍。</br> ……</br> 鏡頭焦距拉近到極點。</br> 數十萬計的蜀郡民眾終于看到了那個男人的面部特寫——</br> 于是，他們又一次被狠狠的驚艷。</br> 眼前的這個男人，五官宛如斧鑿刀削般硬朗、一身清絕氣質更是孤云出岫，渾不似人間所能擁有。</br> 在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之后，終于有人開始明白，世間為什么會流傳這樣的一句話：</br> 橫刀立馬、他便是戰場的不敗之神。</br> 走在街頭、他就是人間最美的情郎。</br> 圣者爺——</br> 的確不似人間顏色，他更像是蘊天地氣運而生的天之驕子。</br>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值得帝國十四億百姓的崇拜吧？</br> ……</br> 可如此清絕的人兒，他的眼神為何那么悲涼？</br> 那兩顆晶瑩如星的眸子里，為何會潤藏如此濃烈的悲傷？</br> 于是，一股莫名的悲戚感覺開始在蜀郡百姓的心頭流轉。</br> 他們開始心疼。</br> 便在此時，檢閱車上，那個萬民景仰的男人拿起軍車上自帶的話筒開始講話。</br> 然后，蜀郡近六千萬百姓，第一次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br> 而他的第一句話，就讓在場的所有人開始驚呼——</br> ……</br> 檢閱車上，陸霄長身卓立，看著陰沉的天宇，他的心思難以克制的開始翻涌。</br> 他拿起話筒，緩緩開口：</br> “這般情景，想必諸位應該都已經猜到了吧？”</br> “沒錯，前蜀郡首富、陸氏集團的創始人陸浮生陸先生、便是本帥義父。”</br> “我是北境九霄軍統帥陸云霄、也是陸浮生的兒子陸霄。”</br> “本帥這一輩子，無愧帝國江山社稷，卻辜負義父養育之恩。”</br> “我想大家現在也都猜到了，本帥今日此行所為何事。”</br> “不過，本帥現在不想講要怎么為義父報仇、那件事，諸位安靜看著也就夠了。”</br> “本帥現在想對各位說的，是本帥幼年時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回憶。”</br> “那是十年之前吧、本帥那年剛滿十六，少不更事……因為跟義妹之間的一點小矛盾，便留書出走，打算離家參軍……”</br> “義父他老人家得知以后，雪夜開車，一路追了兩百多公里才找到我。”</br> “對于我不告而別，離家出走的事，他只字未提，也沒有責備我一句，只是問我是不是已經真的想清楚，還是只因為頭腦一熱、想尋個躲避的去處。”</br> “在本帥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說自己一定要去參軍，不會回去后，我義父嘆了口氣，滿眼含淚的對我說，既然以身許國、棄筆從戎，那便以護佑生民為己任、以馬革裹尸為終身之追求。”</br>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若義父有生之年，能見你肩扛將星、為國為民而戰，那他即便是死，也足慰平生。”m.</br> “還有一次談話，距離現在，時間可能更久遠一點兒，那會兒我才十三歲，義父他帶我去爬蒼云嶺，在山頂上，義父對我說了很多話，也正是那一番話，成就了今天的本帥。”</br> “到底十三年之久，中間有很多細節，本帥都已經記不起來了，可當初義父對我說的那些話，本帥卻記得很清楚、一個字都沒有忘。”</br> “義父他是這么對我說的、他說——”</br> “塵兒，大丈夫做人，俯仰無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大丈夫行事，論是非不論利害、論順逆不論成敗、論萬世不論一生……”</br> “……”</br> “毫不夸張的講，如果沒有本帥義父當年對我的教誨，那決計不可能有今天的本帥。”</br> 說到這里，陸霄眼角難以抑制的泛紅。</br> 他仰頭看向天空，似乎是想透過那層密布的陰云看到些什么東西——</br> “義父、您在天上看到了嗎？”</br> “霄兒沒給您丟人、霄兒現在已經是肩扛四顆將星的大將軍……孩兒聽您的，為國為民而戰，為帝國日月山河而戰……”</br> “許多人說，是我撐起了帝國瀕臨彎曲的脊梁……還說我是帝國的圣者……”</br> “孩兒身后站著的……是我的九霄軍初創時，與我一起并肩作戰的三個師。”</br> “孩兒便是帶著他們，先后取得寧關大捷、莽蒼關大捷，還收復了陷落近百年的盛歌城……”</br> “帝國十四億百姓都看到了孩兒的榮耀……”</br> “可他們不知道……孩兒最想分享榮耀的人，其實就只有義父您一個人啊……”</br> 說到這里，陸霄情緒再難抑制，眼角酸澀，有淚盈眶。</br> 可他還是咬牙強行忍住。</br> 今天，義父英靈在上，一定會看著他的一舉一動。</br> 他絕不能哭。</br> 因為義父曾教過他——</br> 男子漢大丈夫，可以慷慨赴死，也不能流一滴眼淚。</br> 陸霄抬頭看向寰宇。</br> “義父，您盡管放心、霄兒今天絕對不會流淚……”</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