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霄剛進酒店，就察覺有幾道冰冷目光正死死盯著他。</br> 抬眼看去，忍俊不禁的發笑。</br> 帝國那句古話怎么說來著——不是冤家不聚頭。</br> 正盯著自己的，全是昨天莫海棠生日宴上被他出手教育過的那些個公子哥。</br> 全都掛著彩。</br> 要不是他們穿戴整齊，衣冠楚楚。</br> 估計都有人會以為他們是沿街討飯的乞丐。</br> 許歡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br> 有了洪文照和董墨凡兩位大少撐腰。</br> 他便又開始瞧不起陸霄。</br> “能參加盛天之會的客人，無一不是西南州郡的名人，你這種棒槌怎么可能有資格進來，說實話，你是怎么進來的？”</br> “還有，就是你進來的目的又是什么、該不是見盛天之會的富豪眾多，所以想在這兒偷東西吧？”</br> 見許歡起頭，其他幾個挨過打的富二代們也開始譏諷。</br> “還用許哥明說嘛？</br> 這都不用猜的，肯定是這樣，洪大哥，您別看這小子穿的人模狗樣的，但這小子的底細，我們可是清楚地很，就是個大頭兵。”</br> 作為九霄商盟最盛大的年會，盛天之會安保工作可謂嚴謹到了極致，所以，說陸霄偷摸進來根本就是可笑之談。</br> 以許歡為首的這幾位富二代，根本是沒事找事，就想讓陸霄難堪。</br> 洪文照淡聲開口：“你就是陸霄、我這幾個小兄弟，是你打傷的？”</br> “是。”</br> 陸霄淡淡回應。</br> “理由？”</br> “我打人，從不需要什么理由。”</br> 洪文照眉頭微皺：“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br> 陸霄笑笑，不作理會。</br> 洪文照臉色便更加難看。</br> “在我面前還這么橫的人，你還是第一個，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br> 陸霄搖頭：“沒聽說過。”</br> 洪文照陰冷一笑。</br> “我姓洪、名文照，九霄商盟西南分部的理事長洪瑞是我父親，你來參加我家的年會，居然連我這個少主都不認識？”</br> 陸霄搖搖頭。</br> “洪瑞我倒是認識，看這個情況，他這個當家長的，應該說沒把你教好。”</br> 見陸霄神色淡淡，似乎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里。</br> 洪文照臉色更加難看。</br> 他上前一步，臉色陰冷：“臭小子，你信不信，少爺我今天把你打到連你媽都認不得！”</br> 陸霄搖頭：“不信。”</br> 洪文照：“……”媽賣批，把那茬兒都給忘了。</br> 高亮平都干不過他，自己又沒學過武，怎可能是他的對手。</br> 想明白利害關系。</br> 洪文照曬然一笑：“呵呵，能打架有個錘子用，少爺我是個文人，懶得跟你這種粗鄙之人動手。”</br> 他盯著陸霄，忽而冷笑道：“臭小子，少爺我告訴你，這盛天之會，可是我爹組織的，而且安保工作也全部交給了我負責，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br> 陸霄淡淡開口：“說說看，意味了什么？”</br> 洪文照陰森道：“這意味著，只要少爺不開心，一句話就能讓這里的保安把你扔出去！”</br> 陸霄皺眉：“我沒做錯任何事，你用什么理由把我轟出去？”</br> 洪文照不屑嗤笑：“以對錯論事？”</br> “小子，你以為這還是小學呢？”</br> “這里可是社會，少爺今天給你免費上一課，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社會！”</br> 他看著陸霄，又環顧跟在他身后的小弟，這才面帶不屑道：“這些站在你面前的人，都是蜀郡有名兒的富二代，哪一個沒有億萬身家、哪一個沒有后臺？”</br> “而你小子，只是個什么都沒有的廢物、臭屌絲！”</br> “對于你這種人，我只要搓搓手就能讓你從世上消失！”</br> “少爺我天生善良，所以好意提醒你一遍，不想自討苦吃的話，就趁早跪下向我這幾個小兄弟道歉，否則，少爺我也不介意，讓我豢養的保鏢們，教教你怎么做人。”</br> 陸霄不以為意的笑笑，淡聲道：“洪少這么威風，我倒的確是很想試試。”</br> “你！”</br> 洪瑞臉色陰沉，他是這沒想到陸霄這么冥頑不靈，竟敢不給他這位大少留一丁點兒面子。</br> 他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br> “讓保安隊上來！”</br> 見此情景，在場極為富二代全都冷笑，都等著看陸霄的笑話。</br> 他們都認為陸霄這是自尋死路！而且還是死得很慘的那種。</br> 洪文照是誰？</br> 是九霄商盟西南分會理事長的獨子！地位尊貴、權勢煊赫、背后還有九霄軍里的那位爺當靠山。</br> 你陸霄就是個狗屁不是臭大頭兵，拿什么跟人家比劃？</br> 還你想去試試？</br> 試你媽啊！眾人與陸霄的爭論全都被莫海棠盡收眼底。</br> 她對于陸霄的怨念和鄙視也漸趨頂峰。</br> 陸霄的確很能打，很厲害。</br> 可再厲害又有什么用？</br> 現在是文明社會，不是靠蠻力闖蕩的年代。</br> 像陸霄這種逆勢而上、目空一切的狂徒，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律法森嚴的時代活下去。</br> 畢竟，古往今來的那些個英雄豪杰，都是順勢而生、又有幾個是逆勢而行？</br> 就在莫海棠在心底盤算的同時。</br> 有清冷聲音再次響起。</br> 說話的是董墨凡。</br> 他手指陸霄，冷冷開口：“小子，聽你這意思，似乎是沒把我洪哥當回事兒，若是再加上我呢、夠格讓你認真么？”</br> 董墨凡臉色冷淡，滿是倨傲。</br> 陸霄看他。</br> 董墨凡清清嗓子，便要說出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家世。</br> 講道理，能讓涼王南宮玄策喊聲賢侄的身份，放到哪兒，也是十分尊貴的。</br> 然而陸霄卻只皺了一下眉頭，就淡聲打斷道：“你是什么人，我沒興趣知道。”</br> 董墨凡瞬間爆炸。</br> 他的家世、可是他最自傲的東西，你居然沒興趣？</br> 誰給你的勇氣？</br> 誰給你的自信？</br> ……幾人爭論早已引起大廳賓客的關注。</br> “那兒是怎么回事？”</br> “洪大公子、董少爺、還有許歡他們跟那個小家伙，吵起來了。”</br> “我的天，那小子是瘋了不成，竟敢同時惹到這么多的公子哥？”</br> “那我怎么知道，總歸這小子算是完蛋了……”……洪文照、董墨凡、高亮平、許歡這些人背后的家族，可都是蜀郡上流社會中的佼佼者，就算跟四大世家還有些差距，但要是能聯合起來，也足能撐起蜀郡經濟的半邊天。</br> 前來參會的蜀郡商賈們全都暗自搖頭。</br> 眉宇之間皆是嘲諷。</br> 都覺得那小子腦袋有病、且病的不輕。</br> 孤身一人，還敢去挑釁超過半數的蜀郡富豪？</br> 這人是得有多傻逼？</br> 怎么？</br> 還以為這是戰爭年代？</br> 面對強權暴政奮起反抗就能贏得百姓尊重？</br> 呵呵、傻狗。</br> 當今社會，沒有錢、沒有權這些都不可怕。</br> 可怕的是，錢、權都沒有的人，還他媽不長腦子。</br> 眾人竊竊私語愈來愈大。</br> 莫四海也被聲音吸引，目光看見陸霄，頓時一怔：“嗯？</br> 霄兒怎么會來這兒、而且……似乎還跟洪大公子他們起了沖突？”</br> 他目光緊張，眉眼之中是藏不住的擔心。</br> 洪家、董家都是蜀郡屈指可數的大族，絕不是陸霄可以招惹的！莫四海猶豫兩秒，想過去替陸霄美言幾句。</br> 卻被趙靜伸手攔下。</br> “老莫，你不能去！”</br> “為什么？”</br> “別忘了你是怎么進的九霄商盟，那是洪瑞洪理事長特殊照顧你才進來的，現在他兒子跟別人起爭端，你不向著他兒子也就算了，要是貿然替陸霄說話，再把洪大公子得罪，你覺得，今后還能從洪理事長那里得一丁點好處么？”</br> “我……”莫四海面露難色。</br> 趙靜接著道：“陸霄這小子，性格乖張、行事也囂張跋扈，今天要是真折在這里，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跟我們沒有任何關系！”</br> 聽到這里，莫四海身體一顫。</br> 沒有任何關系？</br> 怎么可能沒關系！他是真把陸霄當自己兒子看的。</br> 可……莫四海側臉看向自己妻女。</br> 終究沒有起身。</br> 畢竟，他也年過半百，要顧及的事情要很多。</br> 況且——這段時間，陸霄行事，的確讓他心寒。</br> ……莫四海在想。</br> 洪大少、高公子也在想。</br>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個一窮二白的臭屌絲，到底從哪兒來的勇氣來對抗他們這些上流社會的精英。</br> 便在洪文照即將爆發時。</br> 陸霄的手機忽然響了。</br> “當兵的，是那個癟犢子這個點給你來電？”</br> 洪文照滿臉冷笑：“不過也好，正好通知他，讓他過來給你收尸。”</br> “癟犢子？”</br> 陸霄神色古怪，接著聳肩道：“你爸的電話。”</br> “你他媽！”</br> 洪文照臉色驟然陰森，他當然覺得陸霄是在挑釁他！自家老頭是什么人？</br> 那可是蜀郡云端上的人物！怎么可能會給陸霄這種一窮二白的大頭兵打電話？</br> 所以他很憤怒！氣到要殺人的那種。</br> 他正準備把保安都叫來，打斷陸霄的四肢。</br> 卻聽見有人驚呼：“大佬們到了！”</br> “最前面那位就是西南分部的洪瑞洪理事長……他身后那位是蜀郡銀城商貿董事長，楊萬里，再之后是蜀郡川江貿易集團董事長，彭海河……”“我的娘唉，這些人站到一起，只怕是跺跺腳，蜀郡都要大地震吧？”</br> 話音未落。</br> 又是比先前還要大上許多的尖叫。</br> “是郡守大人、董冰將軍……總督大人？”</br> “天啊，這些大人們，都……都是來參加盛天之會的？”</br> “應該是少董的面子吧，畢竟少董可是投資了數千億在蜀郡……咦，少董呢、怎么沒看見少董？”</br> 依次進門的都是些中老年人。</br> 傳言少董是個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青年。</br> 顯然不在這群人中間。</br> 洪文照罵了聲倒霉，這才陰惻惻盯著陸霄：“狗雜碎，算你小子命好，不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等盛天之會忙完，我再來找你算賬！”</br> 他說完就走。</br> 跟在他身后的小弟也匆忙離場。</br> 許歡跟在眾人最后，森冷一笑：“王八蛋，這次看你怎么收場？”</br> 說完也就跟著眾人離開。</br> 等眾人全部離開。</br> 莫海棠才冷聲道：“陸霄，你知不知道那兩個人是什么身份？”</br> “那可是洪理事長的長子和董冰將軍家里的少爺，惹了他們，你就只有死路一條！”</br> “陸霄，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你所謂的面子和跟本就不存在的自尊，在你眼里就真的那么重要？”</br> “你我是有一份婚約，可我死都不會嫁給你！嫁給你這個毫無是處的大頭兵！”</br> “你可以說我是拜金女、是勢利眼，可陸霄，但凡你稍微爭氣那么一丟丟，我又怎么可能不給你一點點的機會？”</br> “我莫海棠就算不是公主，可也是莫家的千金大小姐，你憑什么娶我？”</br> “我不想今后走到哪兒，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被人從背后戳著脊梁骨罵我莫海棠嫁給一個大頭兵、嫁給一個廢物！”</br> 陸霄看了莫海棠一眼，然后微微搖頭：“我似乎從來就沒說過我是個大頭兵。”</br> “從第一次重逢開始，都是你覺得、你以為、你感覺……你常常說我自以為是，可真正自以為是的人，其實一直都是你而已。”</br> “你可知道，今日盛天之會，這冠蓋云集、接踵而至的高官富商，都是因我而來。”</br> 陸霄說完便走向臺階。</br> 踏九階高臺。</br> 如登重天。</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