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別墅在安城的年歲很長,正如慕家自慕老那一輩開始聲名顯赫,然后突然沒落。</br> 他看著前方,雪花落在昏黃的燈光里,仿佛被光暈染了色,很唯美。</br> 晚安回去的時候,熱氣騰騰的晚餐在等著她,白叔見她回來很是高興,“我還想著飯菜熱一熱之后就沒那么好吃了,大小姐回來得正是時候。”</br> 她淺笑著說謝謝,把東西放下后洗了個熱水的臉和手,便走到餐桌邊吃飯。</br> 白叔在慕家很多年,自然是清楚她的喜好。</br> 巧的很,桌上的幾個菜,幾乎都和晚上顧南城買回來的晚餐重合了。</br> 她忽然想起他車身上的雪,估計他晚上是一直沒吃東西的,而中午,中午她也是故意的。</br> 見她發呆,白叔問道,“怎么了大小姐,飯菜不合你的口味嗎?”</br> 晚安連忙搖搖頭,莞爾笑著,“不是,很好吃。”</br> 腦子里的念頭很快被擦拭過去,也不過存在了幾秒鐘。</br> 顧南城回到別墅,林媽立即迎了出來,“先生,您吃了晚餐沒有?沒有的話我現在就去給您做。”</br> 他雇林媽一開始就是為了照顧晚安,也許是習慣了,也許是少了一個人讓整個別墅都冷清起來,索性把林媽留下了。</br> “不用了,”他淡淡的道,“我剛回來的時候順便買了一份,你做自己的事情就行。”</br> “欸,好的。”林媽看著一身氣息淡漠的男人徑直的上樓,忍不住的嘆息。</br> 顧南城回到臥室,順手把從后座上帶上來的東西放在玻璃的圓桌上,然后脫了自己的大衣扔到床尾。</br> 擰開淋浴,溫熱的水從頭頂落下來,漫過他的眼睛,順著堅毅的下巴滴落下去。</br> 耳邊都是淅淅瀝瀝的水聲,而眼前,閉上眼睛就能浮現出走馬觀花放電影一般的各種畫面。</br> 零零散散的斷片,全都是一個人的模樣。</br> 心底那股魔怔般念頭又冒了出來。</br> 想她就去得到她。</br> 雖然不擇手段無恥了一點,但是至少,他想她的時候能摸到抱到吻到。</br> 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br> 反正,他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好人。</br> 晚安洗澡出來正準備回床上睡覺的時候,看見被她擱在床頭的手機在震動。</br> 她走過去拿起手機,看著上面跳動著的顧南城三個字。</br> 蹙眉,手指滑過接了下來。</br> 男人低沉的嗓音傳過來,像是就在她的耳邊,“還沒睡嗎?”</br> “正準備睡,有事嗎?”</br> 她語調清淡,言下之意就是她就要睡了。</br> “你的床邊有書是不是?”</br> “嗯。”</br> 男人黯啞著道,“替我念幾段。”</br> 晚安蹙眉更緊,淡淡道,“我很困,沒有興致。”</br> “作為報酬,今天你去追的那個不是你中意的電影男主角嗎?”</br> 晚安咬唇,“如果不是你,我自己就找到他了。”</br> “安城說大不大,但是說小也算不上小。”</br> “我讓郁少司幫我找,他一樣能找到。”</br> “是么,”顧南城淡淡的笑,“你確定他會幫你?”</br> “你想干什么?”</br> 那聲音變得溫柔,“念吧,聽聽你的聲音而已。”</br> 晚安衡量了幾秒鐘,還是回到床上,拿起她一直看到的書,把手機打開揚聲器,開始逐字逐句的念。</br> 她的嗓音溫軟,因為此時的情緒和電話那端的人的關系,聲色很涼。</br> 自她開始念,男人就不再出聲。</br> 晚安開始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念了十分鐘,甚至以為他已經把電話掛了,皺著眉頭叫了聲他的名字。</br> 他很快在那頭嗯了一聲。</br> 只是一個簡單的音節,卻顯得異常的沙啞,呼吸有些紊亂。</br> 晚安沒有多想也沒有深想,所以依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br> 直到她偶爾停頓下來的時候,能隱隱約約的聽到男人的呼吸聲,時輕時重,偶爾抑制不住的時候更是粗重。</br> 她頓了將近十秒鐘,視線才回到書本上,繼續念,然而這一次即便是她自己的聲音,也都沒有蓋過從男人的喉間溢出來的細碎的聲響。</br> 晚安一下懵住了。</br> 有些畫面自她的腦海中翻滾而過,她立即明白電話那端的男人拿她的聲音在做什么,她咬住唇,臉白了白,“顧南城……”</br> 這一聲她嗓音不高壓住了,但是怒意很足。</br> 她不明白,這一聲落在的男人的耳里又是叫的他的名字,本來就快慰舒暢的感官一下飆升到了極致,自動轉換成嬌嗔格式。</br> 晚安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那樣粗啞卻顯得性感得一塌糊涂的聲音自他喉間深處傳來,落在她的耳邊。</br> 她腦子都白了白,甚至一時間忘記了應該摔電話。</br> 沙啞透了的嗓音徐徐的響起,“晚安,再叫一聲,嗯?”</br> 臉色紅白交錯,她幾乎是抖著手把手機給掛了,然后直接關機。</br> 雖然猜到她即使不關機也不會再接他的電話,顧南城還是忍不住再撥了一個過去。</br> 果然是提示已關機。</br> 他閉了閉眼,赤果著只圍了一條浴巾的身軀在床上松懈開,緊繃的神經和肌肉皆慢慢的放松。</br> 許久沒有過的暢快。</br> 他起身走到那張單人沙發上,擰開保溫盒,扶起筷子,優雅而慢斯條理的開始吃那份已經只剩下余溫的晚餐。</br> 晚安第二天按時去上班,等她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有人比她先到了。</br> 門口站著兩個黑衣的保鏢。</br> 見她來,雙雙恭敬的鞠躬,“慕小姐早。”</br> 晚安蹙眉,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派來的,她好笑的問道,“顧南城叫你們看著我?”</br> “您誤會了慕小姐,顧總只是吩咐我們給您送一個人過來。”</br> 說著,還順手替她打開了門,“席秘書已經在等著您了。”</br> 晚安自然知道是誰,“好,我知道了。”</br> 抬腳走進去,昨晚在咖啡廳屋檐下站了一會兒的那個少年,果然坐在沙發上。</br> 那少年看見她走進來,冷淡的雙眼滿滿都是敵意。</br> 看上去,更像是綁來的。</br> 席秘書一臉的笑容朝她走來,“夫人……不是,慕小姐,您要找的人我們已經帶到了,顧總說還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直接盡情的吩咐。”</br> 晚安搖搖頭,“沒事了,你們可以走了。”</br> 席秘書看了眼那少年,斟酌著道,“據我的了解,慕小姐,他并不是很愿意……”</br> “我會解決。”</br> 娛樂圈充斥著名和利,有無數人想進來一夜成名,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愿意進來,畢竟這片地方也浮躁甚至骯臟。</br> 雖然她昨晚一眼看去覺得他的外形和氣質都很合適,但倘若人家不愿意進這個圈子,她自然也不會強求。</br> 席秘書識相的出去并帶上了門。</br> 晚安轉身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幾上,“對不起,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br> 少年沒有喝茶,也沒有答話,只是依然冷淡的看著她。</br> 晚安也不在意,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我叫慕晚安,是個導演,最近在籌拍一部電影,”她有些歉意的看著他,“我昨晚看見你,覺得你和劇本中男一號的形象很符合,所以才想找你商量一下。”</br> “商量?叫兩個保鏢把我強行帶到這里,也算是商量,”他一雙眼特別的黑,含著濃重的技巧,“顧太太,你們有錢人玩游戲自己玩得開心就好,還非要搭上我們這些人嗎?”</br> 晚安還沒說話,手機的短信提示音就響了。</br> 她低頭看了一眼,是席秘書發過來的關于這個少年的資料。</br> 簡而言之就是,名字簡致,身份音樂學院才子,背景身后負債累累。</br> 晚安的睫毛動了動,收起手機,抬頭微笑,“事先說清楚,如果你不愿意,我絕不強求。”</br> 她的嗓音溫軟,聽上去很舒服,更是容易讓人放下戒心,“雖然眼下我覺得你合適,但也并不是非你不可,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看我。”</br> 簡致冷笑,“那我現在就可以走了,顧太太的茶,我怕是喝不起。”</br> 晚安看著他起身,輕聲慢語的淺笑,“在如今的娛樂圈,做音樂的演戲,演戲的可以唱歌,你沒有背景,除非遇到貴人,否則很難出頭不過你多有才,但有才未必能出頭,而且你也不一定就是那個最有才的。”</br> “也許命運會眷顧你,但如果它看不到你的話,就很難說了,同樣的一個終點,并不是只有一條路可以到,只要途中沒有違背你做人的原則,為你的夢想做點別的又有什么不可以?”</br> 簡致回過頭看著她,少年清高而嘲弄,“顧太太,我在報紙上看到的你是顧太太,而不是慕導,你這話說得好像只要我肯出演你的電影就一定能火,一定能如愿以償……你的自信心未免太過了。”</br> 他話里的輕視意味很濃厚,晚安也不在意,她淡淡的笑,“沒有誰的電影……一定會火的,娛樂圈沒有一定。”</br> 對上對方的眼睛,晚安繼續道,“我不會因為我的電影可能不火就不拍了,所以你呢?你需要錢,也需要機會,不是嗎?”</br> 簡致沉默下去了,他盯著晚安,似乎在審視她。</br> “你是顧南城的女人?”</br> 晚安呼吸窒住,猝不及防就想起了昨晚男人的嗓音,像是魔音一般,經久不散,她笑容不變,那是那副嗓音,“不是。”</br> “不是?”簡致有些鄙夷的道,“如果你是的話,你可能還有最好的資源,劇本,團隊,雖然是玩,但是玩出花樣的幾率更大一點,如果你不是,你有什么?愛電影的夢想嗎?”</br> 簡致抬了抬下巴,倨傲冷淡的道,“找我拍電影進這個圈子的,你不是第一個。”</br> 他的外形跟氣質都很出色,還有其他的人找他拍電影晚安也不覺得奇怪。</br> 她在這個圈子的確只是寂寂無名的新人。</br> 晚安想了想,“不介意的話,我把劇本大綱和其他定下來的主演名單,包括某部分的名單給你看,然后你再回去考慮一下,成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