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被帶上,晚安閉著眼睛,“現在什么時候了?”</br> “凌晨三點。”</br> 晚安睜眼,果然看見窗外都是漆黑透了的夜色。</br> 她重新躺了下去,卻沒有閉上眼睛,“很晚了,你回去吧。”</br>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額頭上,“你先睡。”他自然尋常的道,啞著嗓子哄她,“你的腦袋磕傷了,腿了擦傷了,再休息幾個小時,明天吃了早餐,我帶你去見錦墨。”</br> 薄錦墨。</br> 世界這么大,為什么偏偏是他。</br> 晚安忽然睜大了眼睛,盯著男人的臉,“他會幫我嗎?”</br> 顧南城眸底深處掠過某種沉沉的意味,卻沒有浮現出來,只是道,“你先睡,明天見到他自然就知道了。”</br> 她睡不著。</br> 現在她真的睡不著。</br> 顧南城把病房的大燈關了,只留了一盞暖色的床頭燈,淡淡的道,“你不肯配合的話,那就等你的傷都好了,你自己去找他。”</br> “你們不是鬧翻了嗎?”</br> 男人斂了斂眸光,“沒有。”他看著她額頭上刺目的白色紗布,皺著眉頭道,“閉上眼睛,睡覺。”</br> “我睡覺,你先回去吧。”</br> “等你睡了我就走,”他溫淡的道,“你想我早點回去的話,那就早點睡著。”</br> “……好。”</br> 顧南城替她掖好被子,抬手將小燈也順便關了,房間里陷入一片漆黑。</br> 黑暗中,他慢慢的勾起薄唇,涌上一股想抽煙的沖動,又強行壓抑下去了,弧度帶著笑,又帶著漫不經心的自嘲,需要他的時候才能稍微聽話一點的跟他相處。</br> 第二天上午七點,簡雨和越月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消息一早就去醫院看晚安。</br> 病房里很安靜,兩人對視一眼也不知道晚安醒了沒有,簡雨低聲的道,“我先看看吧,如果還在睡就在外面等一下,不知道導演傷的怎么樣了。”</br> 手握著門把,簡雨動作很輕的旋轉,把門推開。</br> 入目就是那樣的一幕,她的動作頓住了。</br> 病床上的女人側身躺著,長發散亂在白色的病床上,無法看清楚她的臉,但是她沒動,所以應該是睡著了。</br> 男人穿著黑色的襯衫,在一片白之中顯得很打眼。</br> 他趴在床邊,手伸進被子里,應該是握著女人的手了,從門口的角度看不到他睡著的樣子,只能看到黑色的短發。</br> 越月見她半天不動,也把腦袋伸了過去,她性子直爽,忍不住就小聲的感慨,“哇,顧總這是在醫院守了一夜嗎?”</br> 她收回視線,“應該是吧。”</br> 顧南城睡得淺,尤其本來就只是在醫院也不是在床上,心里還惦記著晚安,所以一有任何細微的聲響他就醒來了。</br> 晚安也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br> 她擰眉看著床邊的男人,看一眼他的衣服就知道他昨晚沒有離開,一直待在這里,抿了抿唇,她慢慢的自己坐了起來,“你不是說會回去嗎?”</br> 男人只是輕描淡寫的道,“不小心睡著了。”</br> 顧南城皺眉看著她額頭上的繃帶,隨手把襯衫上的扣子解下,將袖子挽了上去,“早上想吃什么?”</br> 晚安看到越月和簡雨,扯了扯唇,“怎么站著,進來吧。”</br> 越月吐了吐舌頭,“我們怕打擾你們恩愛,顧總會不高興,所以不敢進來。”</br> 晚安用手指梳著自己的長發,“沒有的事,進來吧。”</br> 兩人于是推門進來,簡雨看了眼男人的頎長英挺的側顏,提醒道,“導演,顧總問你早餐想吃什么。”</br> 顧南城已經有一只手臂落在她的身側,籠罩住她半個身子,嗓音就貼著她的耳朵,還帶著溫熱的氣息,“喝粥還是吃點餃子?還是想吃吐司?”</br> 晚安忍住了想要避開他氣息的沖動,穩著聲音道,“喝粥就好。”</br> “嗯,”他很快低低的應了,又耐著性子囑咐道,“你的腿上有傷,我回來之前不要下床,記住了嗎?”</br> “我知道,”晚安沒有去看他的臉,應下來又補充道,“我的腿沒什么事。”</br> 顧南城站直了身軀,轉而看向越月,溫淡的吩咐,“我回來之前看著她,她腿不能動,有事通知我。”</br> 越月朝晚安做了個鬼臉,又一臉諂媚的朝男人道,“顧總我知道了,你安心去給導演買吃的,我們替您看著導演。”</br> 顧南城嗯了一聲,這才邁開長腿走了出去。</br> 在經過床尾的時候,簡雨忽然出聲,“顧總,上次你救了我,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她看著男人離開床邊就變得矜貴冷淡的側身,苦笑著道,“如果不是你……我不敢想象我現在是什么樣子。”</br> 越月好奇的問道,“小雨,你出什么事了?”</br> 顧南城淡漠的開腔,“不必,我認錯人了而已。”</br> 簡雨臉色微微一僵,但還是很快的笑了,“不管怎么樣,謝謝顧總。”</br> 等顧南城離開,越月眨眨眼睛問道,“你什么時候還發生大事了嗎?”</br> 簡雨看了眼晚安,才低聲著道,“那次我陪導演去見東娛的制片人和老總……被人下了藥,”她勉強的笑道,“還好顧總剛好在。”</br> 晚安蹙眉,“你被他們下藥了?有沒有事?”</br> “沒事,那個人渣還沒得手,顧總就來了,他抱我上救護車,醫生給我打了針,沒什么事。”</br> “對不起,”晚安咬唇,有些愧疚的道,“如果不是我臨時離開,你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情,你后來怎么沒跟我說?”</br> 當時她其實是有點顧慮的,混在圈內有些人的名聲她雖然不是很了解但是多少有點耳聞,只是那天爺爺突然病發,她沒空想那么多,又想著簡雨只是說幾句話就離開,應該沒什么事。</br> “你忙著爺爺的事情,這點事情我怎么好煩你,而且也沒出什么事,只是受了點驚嚇,幸好那天你不在,否則不知道是什么后果。”</br> 晚安的眉頭這才稍微的舒展了一點,“沒事就好。”</br> 越月道,“顧總說他認錯人了是怎么回事???”</br> “可能……他沒有看清楚,把我當初導演了吧。”</br> 越月意味頗深的哦了一聲,轉而去看晚安,卻發現她側過身子去拿手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剛才的話。</br> 晚安特意給爺爺打了個電話,他老人家還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她就只說自己昨晚有點急事解決,后來晚了就干脆回家里住了,下午就回醫院。</br> 聊了會兒天,晚安說想下床洗漱也被越月禁止了,“導演你可別為難我,剛剛顧總的吩咐你可聽到了,乖乖在床上待著吧,受傷了就老實點。”</br> “你又不是他的手下,為什么要聽他的話?”</br> 越月撅唇,嗔道,“我們打工的,哪里敢得罪堂堂GK總裁。”</br> 晚安抿唇,“他沒那么容易被得罪,我的腿沒什么事,只是有只腳撞了一下。”</br> 越月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上去阻止她掀被子下床的動作,“別,您要是出了什么三長兩短我們擔待不起,”擠了擠眼睛,“再說啦,顧總是沒那么容易被你得罪,我們這些小嘍啰就只能看心情了。”</br> 她雙手合十做祈禱狀,“慕姐姐,求您別為難我們。”</br> 晚安被她逗笑,“好了好了。”</br> 顧南城二十五分鐘后回來了,他買了粥,還買了臨時的一些生活用品,去慕老那邊必然會引起懷疑。</br> 簡雨看著男人熟練自然的動作,很不明白,他生是貴公子,現在更是身價顯赫,為什么這些事情他要親自動手?</br> 就為了……討好一個女人嗎?</br> 顧南城將東西放在床頭,掀開被子就要去抱她,“先洗漱,再吃東西。”</br> 晚安抓住他的手臂,這才抬頭看他,“你不用抱我,我自己來,走就可以,讓月月或者小雨扶我。”</br> 顧南城低頭看她一眼,直接將她抱了起來,然后一言不發的朝洗手間走去,將她放在盥洗盆邊,才轉身回來拿牙刷牙膏和毛巾,擠好了遞給她,“洗臉的時候不要碰到紗布,傷口不能碰水。”</br> 晚安沒接,一只手垂在身側,另一只手搭在涼涼的盥洗盆上,仰頭看著他,“顧南城……你不要為我做這些,”</br> 她咬了下唇,靜靜的道,“我不喜歡。”</br> 晚安沒出聲,伸手接過他擠好的牙膏,轉過身洗漱。</br> 喝了粥,顧南城驅車載她去盛家別墅,晚安坐在副駕駛上蹙眉問道,“他在家沒在公司嗎?”</br> 男人手握著方向盤,轉頭看向她,淡淡的道,“我跟他說了,他在家等你。”</br> 晚安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有些茫然的問道,“他會答應我嗎?”</br> 薄錦墨這個人,她猜不透,也看不透,所以她也不知道結果。</br> 顧南城重新看向前方,斂下眼底的陰影,波瀾不驚的道,“他大概,會問你要盛綰綰。”</br> “他不是跟陸笙兒和好重新在一起了嗎?”</br> 顧南城沒直面的回答她,只是簡單的道,“問他最清楚,你做好心理準備。”</br> 問她要綰綰?</br>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綰綰在哪里。</br> 上次他不是差點掐死她,已經很清楚了嗎?</br> 盛家別墅,晚安的腿受傷了,顧南城依然想抱她下車,她的手搭在男人的手臂上,低聲清晰的道,“雖然沒什么關系也影響不到什么,但我不想虛弱得自己都不能走路。”</br> 才進客廳,就有傭人迎了上來,“顧總,慕小姐,薄先生在書房等你們。”他看了眼顧南城,又笑著道,“顧總,不好意思,先生的意思是他只見慕小姐一個人,您在下面等著就好。”</br> 顧南城抬眸,眼底是厚重的冰層,嘲弄道,“見他一個人?他能確定他的情緒能穩定不會瘋起來想殺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