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里吃了午餐,慕老便勒令顧南城帶她回去。</br> 病房外,晚安惱怒的瞪著英俊溫淡的男人,“你為什么要那樣跟爺爺說,就說我的傷只是小傷沒有大礙,他老人家現在的身體狀況,我怎么住在家里養傷?”</br> 她坐在病房的長椅上,不愿意回去。</br> 顧南城低頭看著她,然后才蹲下身,手無意識的就想探上她的臉頰,卻被她側首躲過,低低的道,“不然你覺得,你能糊弄過你爺爺嗎?”</br> 慕老雖然年紀大了,又大病在身,但是人并不糊涂,何況過去的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也是大人物,怎么會看不透自己一手養大的孫女。</br> “你不說,我不說,醫生不說,他怎么會知道,我本來就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她咬著唇眸色有些冷淡的看著他,“還是你覺得我回家就只能讓你照顧我,是你想讓我回去?”</br> 顧南城不知道她是不是刻意的,眼睛里帶著明顯的鄙夷的味道。</br> 他看了她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就要回公司了,我會聯系喬染過來照顧你,現在電影的服裝組也沒她的事情了。”</br> 晚安抿唇,忽然覺得自己向他發脾氣,把本來隔著一層看不見倒是摸得到的距離拉近了一點。</br> 這件事情本來跟他就沒什么關系,也不是他的錯。</br> 這個念頭讓她莫名的煩躁,她最近在醫院忙前忙后,身心俱疲。</br> 而顧南城已經俯身將她抱了起來。</br> “我不需要你抱,這里沒有樓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br> 男人只是低頭看她一眼,不溫不火的道,“等你自己能走路了,再跟我來說這個,不能走,就只能被我抱著,我見一次抱一次。”</br> 顧南城帶她回慕家別墅,已經有很久沒有人住,整個別墅里落下一層淺淺的灰塵,同時又顯得很沒有人氣。</br> 她要自己下車他也不肯,直接將她抱上了二樓,晚安已經被他一路看似溫和又軟實際上強勢得不講道理的模樣煩的不愿意跟他說話。</br> 直到就要被放在床上,她才擰著眉頭道,“床褥沒收拾過,你放我下來!”</br> 顧南城看她一眼,自然也明白她那點小潔癖,何況慕家確實很久沒人住了,她一直都在醫院里,這才聽話的將她放了下來。</br> 手指摸了摸她的床,當然是摸不出什么問題的,“你家的床褥在哪里?”</br> 晚安也明白她說她要自己收拾他也不會給她機會,索性按捺著心平氣和的道,“你公司不是有事嗎?你先回去吧,待會兒喬染來了她會給我換的。”</br> 她剛才就不應該提起這茬。</br> 顧南城看著她,薄唇吐出三個字,“在哪里?”</br> 晚安閉了閉眼,“我不知道。”</br> 然后顧南城掃了一眼她整間臥室,又一言不發的把她抱到了單人小沙發上,見她皺眉要起來,盯著她低低徐徐的開腔,“你乖乖的,現在坐著,待會兒收拾了房間洗個澡就午睡,那我就什么都不對你做。”</br> 他看著女人白凈的臉蛋上神情的變化,唇上勾出幾分極淡的弧度,“不然,你怎么覺得我欺負人都沒辦法。”</br> 晚安的手收起,幾秒鐘的對視后,她還是側開了視線,沒有動。</br> 顧南城笑出聲,似乎是有些失望,卻還是低低的道,“乖。”</br> 她不說,他就找了找,在最邊上的推門柜子里找到了一套干凈的淺紫色床褥,動作不緊不慢又顯得極其沉靜認真的換了下來,然后邁開長腿朝她走來,把袖子挽起,“洗澡。”</br> “不用。”</br> “你昨晚應該沒來得及洗澡,以你的習慣,不洗洗會睡不著。”</br> 她蹙眉,“我不洗。”</br> 顧南城看了眼浴室,“我先放水,你把頭發綁起來。”</br> 她有傷,洗淋浴自然不好。</br> 晚安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仰著腦袋看向他,“我說我不要,顧南城,你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br> 他低頭看了她一會兒,輕描淡寫的道,“只是說讓你洗澡,你的手行動方便,不用我替你洗澡或者脫衣服,雖然我替你洗過,你的身子我也看過親過……”</br> “你夠了。”</br> “好,不說,我去放水。”</br> 晚安咬唇,這一次沒有再阻止他。</br> 浴室里響起了水聲,她身上的手機也剛好響了,晚安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后就接了,“小雨。”</br> “導演,小致聽說你住院了就拉著我來醫院看你,但是護士說你沒有住院,你在哪里呢?”</br> “我已經回家了,”晚安不好意思的道,“醫生讓我回家靜養,所以我就回來了。”</br> “可是你家里不是沒人嗎?”</br> 晚安看了眼從浴室里走過來的身影,只是模糊的道,“嗯,沒關系,我有朋友陪我。”</br> “是顧總在照顧你嗎?”</br> “他很快就走了,是一個做劇組服裝的朋友剛好有空。”</br> 簡雨哦了一聲,“導演,要不要我和月月過來陪你?反正最近也沒什么事情做。”</br> 晚安拒絕了,“不用了,我本來就沒什么大礙,在家休息就好了。”</br> 她素來不喜歡麻煩別人,而且也不大喜歡在家里的私生活有太多的人參與。</br> 簡雨似乎是有點失望,“那好吧,我們有空再過來看你。”</br> “好,謝謝。”</br> 掛了電話,顧南城已經從她的衣柜里找好了睡裙和內衣物,她才放下手機抬頭就被俯身的男人一把抱了起來,似乎看出她要拒絕,男人率先出聲,“浴室的地板滑,容易摔。”</br> 她的浴室裝的是防滑地板,怎么會那么容易摔。</br> 浴室里已經被浴缸的熱水蒸騰出氤氳的霧氣,將她放下后又看了眼她的長發,“頭發,”</br> “你出去,我自己會弄好。”</br> 這一次男人沒有強行來,嗯了一聲,“我在外面等你。”</br> 他正轉身要走,手臂被人拉住了,顧南城很快的轉身,“還有事?”</br> “顧南城,”晚安盯著她,臉龐變得溫涼起來,“我記得那天在陸笙兒的病房里,就已經說好了的事情,你是不是忘記了。”</br> 她甚至忽然想不起來,這個男人怎么又無聲無息的進入了她的生活。</br> 顧南城看了眼她腦袋上的紗布,深淵般的眸轉而注視著她的眼睛,“你不跟你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一起摔下樓,我就沒機會出現在你跟前了,”</br> 他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淡淡啞啞的道,“我說了,你如果平安無礙,我自然遵守我的承諾,可你總是讓自己出事。”</br> 同父異母的……妹妹。</br> 晚安的神經仿佛被攥了一下。</br> 面前的男人攏了攏她的長發,帶著溫和和寵溺,在水霧中尤其顯得英俊,“你可能誤會了,我答應你的條件,不代表我就放棄你了,嗯?”</br> 晚安黑白的眸直直的盯著他,“你調查?”</br> 顧南城低頭注視她,語氣不大在意的道,“難道你覺得我不會查?”</br> 他會查那幾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之前就跟她發過脾氣了,怎么可能不查。</br> 晚安咬唇,好半響沒說話,只覺得自己的心口被堵住了。</br> 閉了閉眼,有些不耐的道,“你先出去……”</br> 一句話還沒說話,下巴就被男人的手托起,“只不過,我不是查到的,我是猜的,”男人狹長幽深的眸瞇起,他淡淡的笑,“那些資料都很難找到真憑實證,幾乎無跡可尋,你爺爺早在十幾年前就公布你爸的死訊,新聞發的很模糊,所有的事宜也都進行得很隱蔽。”</br> 顧南城看著她臉上除了霧氣沒有任何遮擋,偏偏她似乎想要掩飾。</br> 晚安別過臉,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也沒有正視眼前的男人,只是道,“我洗澡,你出去。”</br> 她低著頭,眼睛直直的看著浴缸里冉冉升起霧氣的熱氣。</br> 男人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溫和的嗓音染著低低的笑,“嗯,洗好了叫我,”瞥了眼她額頭上的傷,閑適的提醒她,“如果待會兒我發現你額頭上或者腿上的傷碰到了水的話,以后洗澡的活兒,我來接。”</br> 晚安回頭來,蹙眉冷淡的看著他。</br> 他也不在意,低頭趁機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個吻,“洗澡,不然水冷了。”</br> 晚安莫名的覺得,他的情緒似乎突然愉悅了幾分。</br> 顧南城這才轉身離開浴室,順手帶上了門。</br> 晚安確實覺得身上很不舒服,本來醫院就是個讓她覺得都是消毒水,都是病菌的地方,又上了藥有藥味,她覺得臟兮兮的,這么睡著肯定不舒服。</br> 看了眼放好的熱水,整齊的擺在一邊的貼身衣物,這才慢慢的小心的把自己的衣服褪下來,綁好頭發,把沒有受傷的腿率先跨進水里。</br> 洗了大概半個小時,用毛巾擦干凈身體,又慢慢的把衣服穿上,才把頭發上的發圈給解開,浴室的門就忽然被推開了。</br> 晚安嚇了一跳,手上的東西都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地上。</br> 她呆怔了幾秒,“我沒叫你。”</br> 男人邁著長腿走過來,俯身把落在水里的發圈撿起來順手放在一邊,然后隨口回答她的問題,“知道你洗完了。”</br> 說完就打橫把她抱了起來走出浴室,將她放在已經整理好的床褥上,然后俯身,手指碰了碰她額頭上的紗布,晚安立即蹙眉道,“沒有碰水,我用毛巾擰干了水才擦的的臉。”</br> 男人看她一眼,手從她的額頭上收回,自然而然去掀她的裙擺,晚安想也不想的捉住她的手,不由的提高了聲音,“你干什么?”</br> 顧南城把她的手撥開,低啞的回答,“看看你腿上的傷。”</br> “沒有……都沒有碰水,我很小心了。”</br> 男人淡淡的道,“不相信你。”</br> 說罷還是把她睡裙的裙擺掀起到她的膝蓋處,末了抬頭看她,“看看你的腿,醫生能看的地方我不能看?晚安手捏著裙擺,忍住了沒吭聲。</br> 顧南城看了大概一分鐘,才把手收回去,“沒事了,睡覺。”</br> “你回去吧。”</br> 他抬手替她蓋被子,“你睡了我再走,等你醒來喬染就到了。”</br> 晚安自然不同意,她蹙著眉頭,“我睡覺不喜歡有人,你回公司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