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的腳步頓了頓。</br> 喬染拉住她的手臂,輕聲道,“晚安,你別聽她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br> 晚安笑了笑,淡淡的道,“這是亂七八糟的么,我最近沒有上網沒有看新聞,媒體上的新聞是被掃干凈了,還是在熱議?”</br> 觀眾和網民最喜歡圍觀公眾人物,尤其是莫名的喜歡看昔日光鮮亮麗活得讓普通人覺得遙不可及人物突然載了大跟頭這種事件,仿佛這種人受挫,會特別的得到安慰。</br> 晚上,晚安開電腦草草的瀏覽了相關的新聞。</br> 沒有主要媒體和網站談論這件事情,但是各個論壇,微博,都源源不斷有熱議冒上來。</br> 有傳上去被刪的視頻也不難找到,是當時在景點正在拍照攝影,無意間拍進去的。</br> 車輛的主人不難被扒出來,公眾人物尤其引矚目,加上她的電影正在熱映。</br> 用專業的單反拍攝出來的畫面比監控器顯示的更加清晰。</br> 白色的奔馳,第一次筆直的朝簡雨撞去,然后在幾乎擦到她膝蓋的地方停住。</br> 第二次,奔馳直接撞了上去,將人撞出了好幾米遠,立即涌出大灘的血。</br> 車踩了一次剎車。</br> 繼續開了好幾米,然后再度停下,大概停了大約十多秒,車拐了方向離去。</br> 撞人,逃逸。</br> 網上都是群情激憤,說她不僅撞了人,還逃逸。</br> 有些人說她這種惡意撞人甚至是蓄意殺人的刑事案件根本不應該被保釋,可她現在還好端端的只在看守所待了一晚上就出來了。</br> 如今的社會權貴壓死人,欺負平民百姓。</br> 甚至有人自發說要抵制還在熱映中的電影《如果有如果》,如果這次法院沒有公平公正的判決,以后凡是跟慕晚安有關的電影都要抵制。</br> 有人質疑電影拿獎是不是做了假,票房是不是有水分。</br> 還有人干脆捕風捉影的說這部電影根本不是出自慕晚安之手,它之所以能這么老道驚艷,又恰到好處,是因為真正拍這部片子的人是郁少司,掛上慕晚安的名字,只不過是想捧她。</br> 還配了照片――就是當初綰綰爸爸出世的時候,郁少司替她拍了一天。</br> 瀏覽了大約半個小時,晚安關上電腦睡覺。</br> 第二天晚安出院,她本來只約了喬染過來陪她。</br> 晚安坐在床沿,喬染替她收拾簡單的東西,威廉在幫她調查那件在新貴導演慕晚安撞人的火熱新聞而掩蓋下的另一起看似毫不相關的車禍案。</br> 正收拾到一半的時候,顧南城還是來了。</br> 他應該是從公司直接過來的,筆挺的西裝褲,熨帖得一絲不茍的襯衫,垂眸看著安靜坐在白色的床褥看著窗外的女人,他俯身在她的面前蹲下,低低啞啞的喚她的名字,“晚安。”</br> 喬染看了他們一眼,適時的道,“東西收拾好了,晚安,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待會兒就走了。”</br> 晚安回了她一個笑容,“好。”</br> 隨著病房的門被帶上的聲音,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br> 女人漆黑得透不進半絲光亮的眼看著他,半響,她突兀的笑了,“顧南城,這輩子,你是不是打算就這么在我身邊繞來繞去,我記得那次在你家,你說以后都不會再為難我,再不會纏著我了。”</br> 過了一會兒,他方淡靜的陳述,“等這件官司徹底結束,再說我們之間的事情。”</br> 晚安看了他良久,在夏天仍舊涼得沒有溫度的手慢慢的摸上他的下巴,不知是有意還是太忙,他的下巴沒有清理,已經逐漸冒出了青渣。</br> 她輕輕裊裊的笑著,“我問過律師了,我的罪在按照法律來判,很嚴重的。”</br> 撞人加事后逃逸。</br> 簡雨之前剛剛救回來的命因為她不聽醫生的勸阻而加重了傷勢,內臟再度大出血。</br> 顧南城反手握住她的手,那股涼意徹骨的溫度讓他總有一股極不真實的感覺,半響,他極其壓抑低沉的道,“你不用管這些,養好身體就好了。”</br> “顧南城,你很想兩全是不是?”</br> 她的語調平常得自然,但是顧南城偏從她的字字句句中聽出了湛出來的寒意,手掌愈發的用力。</br> 他對上她的眼睛,“晚安,你不會有事的。”</br> 女人看著他,只是笑,“可是怎么辦呢,我偏不想讓你兩全。”</br> “慕晚安,”顧南城一下聽出她話里的意思,眼中像是被打翻了墨硯,手上的力道失控幾乎要捏痛她,他花了好幾秒才冷靜下來,“你想怎么樣都好,不要在這件事情上任性,不要試圖用自己來懲罰我。”</br> 或者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女人的骨子里深藏著一股狠意。</br> 晚安看著他的樣子,似乎覺得很暢快,臉上掛著言笑晏晏的面具,手指仍是漫不經心的摸著他有些扎手的下巴,“這段時間,我總是失眠,”</br> 她的語調稀松平常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就算吃安眠藥入睡,也總是做噩夢,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很多很多的噩夢。”</br> 她睜著眸,散去些許飄渺,變得認真,“網上很多人也都在罵我,他們還說我的電影不是我拍的,以后都不看我的電影了。”</br> 這段時間,她不喜看到他,所以大多時候只有喬染陪著她,他只是不遠不近的看著,如今,她只要配合他把身子養好,把官司解決,其他的都沒關系。</br> 顧南城有幾秒鐘的驚懼,然后起身一把將她摟進懷里,語調是強行隱忍下來的,低聲哄著她,“不會晚安,你睡不著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網上那些人只不過是胡說八道,他們做不了別的事情,你的電影還是賣得很好,大家都說很好。”</br> “陸笙兒說,你永遠不會為了我傷害她,”晚安也不推開他,只是在他的懷里出聲,感受到他身軀微微的一震,唇畔帶出無聲的笑,“如果她和我之間,有一個非要進監獄,你會選誰呢?”</br> 晚安的下顎一下被掐住了,轉而對上男人深淵般的眼眸,他一字一頓幾乎從從喉間蹦出,“我再說一次,你不要用試圖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懲罰我,這個問題不是選擇題,我也說過了開車撞人的不是陸笙兒,盛綰綰的事情,就算整件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從頭至尾的攤開在法官的面前,也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能定她的罪,”</br> 顧南城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嗓音才跟著低了下來,“晚安,她不值得,你明白嗎?”</br> 晚安看著他的眼睛,又笑了,“我不過是說著玩的。”她彎了眉眼,“顧公子這么害怕的樣子,挺好玩的。”</br> 顧南城手臂緊了緊,抬手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低低的道,“喬染的手續應該辦完了,晚安,我送你回家。”</br> 她任由他抱著,趴在他的肩膀上,不讓他看到她的臉,也看不到她漆黑的瞳眸里冰靜的笑,像是隨口一般問道,“什么時候開庭?”</br> 男人的嗓音仍是沒有舒緩的緊繃,卻很快的回答她,“五天后。”</br> 晚安的聲音調皮的像是最初甜蜜的時候,“我們做個交易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