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躑躅著要不要勸,病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了,韓梨穿著高跟鞋走出來,看到他們,微微有些詫異。</br> “怎么不進去?晚安醒來了。”</br> 韓梨帶上了門,看著垂首一語不發的男人,道,“她剛剛還問起你去哪兒了。”</br> 顧南城掀唇,“是么。”</br> 韓梨看了看他,以眼神詢問席秘書,后者只回了個無奈的眼神。</br> 待她走到正面前,顧南城才看著她,“她怎么樣了?”</br> “剛剛吊了點滴,醫生說沒什么大礙,好好休息就好了,”她拿出手機看了看表,“這是吃晚飯的點了,你去陪她吃東西吧。”</br> 顧南城也沒什么神情的變化,只是吩咐,“去紅樓坊買一份晚餐回來。”</br> 席秘書點頭,“好的顧總,我很快回來。”</br> 說著就腳步飛快的走了。</br> 韓梨見男人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不解的問道,“你不打算進去嗎?”她再一次提醒道,“她已經醒來了啊,精神還可以,我剛和她聊了會兒……我是看網上消息說她在片場暈倒了,剛好在附近辦事,所以過來看看。”</br> 其實原本也不是需要探望的關系,但就是忍不住過來看看。</br>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br> 顧南城過了好久才淡淡的笑,“她昨晚跟我說,如果別人不喜歡,深情不過是負擔,”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平靜淡漠,“原來我也有過孩子。”</br> 他早就做好這輩子不會有孩子的準備了。</br> 原來曾經有過。</br> 呵。</br> 那時猜想以后會不會后悔,倒是真的未曾想過會報應至此。</br> 韓梨怔了怔,想起剛才她和晚安聊天時感覺,不由的問道,“顧先生……你知道她不原諒你的是什么,既然你能縱容甚至幫她把之前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也不怕被薄先生知道,那為什么……不親自動手,這是你們之間的心結,也許解決了,她就會原諒你,我覺得她對你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br> “你告訴薄先生的情況,即便不用電影,你也照樣可以做到電影轟動的效果,雖然晚了點……但是她既然對你有感情,也許會釋懷的。”</br> 釋懷?</br> 顧南城半闔上眼眸笑,“釋懷了又怎樣,錦墨是什么樣的,對這件事情沒什么影響,事實上就是盛綰綰死了,他是導火線。”</br> “可這件事情你的原因就少了啊……她會理解你不會那么怪你,那你們就能在一起了……也許她還是跟你在一起比較幸福,只是心里那個坎過不去而已。”</br> “她不親手替死去的人做點事情,她怎么釋懷。”</br> 韓梨看他薄唇勾出些弧度,“她不喜歡我卻回到我的床上,大費周章的拍電影,算計這么多,多做點事情,多些不快樂,大概就會覺得她能補償多點,她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得做,或者回到我身邊,本來就是為了自我墮一落和懲罰。”</br> 也許是故意的,也許只是潛意識的。</br> 不過那都不重要。</br> 韓梨又怔住了些,不由的抿唇低聲道,“她現在要走了……贏的人還是你。”</br> 帶著她沒有完成的補償和愧疚離開,還是把最無法釋懷的部分留給了自己。</br> 有些時候,有些人,真的分不清是無情還是深情。</br> 站在局外,她果然是明智的,韓梨想。</br> “贏?”男人那樣的笑著,弧度淺卻是濃稠的黑暗,低得模糊的嗓音宛若來自最深的地方,“四年前就輸得一塌糊涂了。”</br> 黃泉是一條界線,無法逾越。</br> 也許從來不是不明白,只是太清楚,明白了該怎么做。</br> 比如現在。</br> 一點理由都沒有了。</br> 席秘書很快把飯送來的,用的是最好的保溫盒,買的是晚安喜歡吃的又營養充足的。</br> “顧總,我送進去還是……不如讓韓小姐送進去吧。”</br> 顧南城卻起了身,一言不發的接過保溫盒。</br> 他進去的時候,晚安正看著窗外發呆,聽到動靜,才轉而看向他。</br> 都沒有說話,晚安安靜的看著他安置好桌子,然后把保溫盒里的飯菜一樣樣拿出來擺好,最后把筷子遞給她,“都是你喜歡的,醫生說你營養不良。”</br> 晚安看著他的臉,還是接了過來,</br> 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吃。</br> 最后還是晚安喝完湯放下勺子的時候才問道,“你吃過了嗎?”</br> 他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來了,望著她,眸色斂住,“你吃吧,吃完。”</br> 晚安明白她的意思,沒有多問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低頭吃。</br> 就這么安安靜靜的過去了二十多分鐘,晚安吃完放下筷子,慢慢的把它們一一收回去,然后擰上保溫盒的蓋。</br> 等她再抬頭時,男人已經走到她的跟前,拿走了保溫盒,把桌子都重新放回去。</br> 最后,他把保溫盒放在茶幾上,人重新坐回了沙發里。</br> 直到此時,他正眼對上她的視線,開始說話,語速緩慢平淡,“待會兒如果你想住院,我讓喬染來陪你,如果你想回去,我通知盛西爵送你回去,七七和冷峻,我也會讓陳叔給你送回去。”</br> 晚安看著他的臉,沒說話。</br> “電影既然開始了,那就拍完它,劇本是你寫的演員是你挑的……也有感情不是么,何必交給別人,”他看著她漆黑的眼眸,淡淡的笑,“想走就拍完再走,也就只有四五個月的時間了,待會兒我離開這間病房,就不會再主動出現在你的視線里。”</br> 她并沒有很意外,但還是有些怔然。</br> 最后,她扯扯唇,低聲問道,“你肯分手了嗎?”</br> 他看著她清凈而略有蒼白的臉笑了笑,嗓音是綿長的低低沉沉,“嗯,分手,如你所愿。”</br> 病房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她點點頭,輕聲的道,“好。</br> 顧南城看著她良久,起身,轉身時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我去了你家一趟,把你屜子里的藥都扔了,那些傷身的東西,以后別碰了。”</br> 她怔了怔,低頭,仍是沒說話。</br> 其實她曾想過,第一次的時候她就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會不會大為惱怒,會不會摔東西發脾氣,會不會恨不得捏死她。</br> 這世上不會有女人為了上一個男人的床給自己下藥。</br> 如果被他知道了,該是怎樣的奇恥大辱。</br> 顧南城拿起桌上的東西,長腿便邁向門口,走到病房中央的時候,忽然頓住了,“你流產,是覺得我沒資格知道嗎?”</br> 晚安望著他的側身,原來他連這些都知道了。</br> 她靜靜的回答,“我知道有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既然已經不在了,那就沒有必要以任何的牽扯再糾纏,那時我也已經不確定,綰綰的事情是不是我弄錯了。”</br> 她很迷茫,迷茫又絕望,像是躲進了一個寒冷的沒有光線的世界,哪怕是監獄。</br> 過了大概一個月,威廉的人才順藤摸瓜,告訴她羅湖和陸笙兒的關系。</br> 她之前不肯見他,除去真的不想見他之外,也因為她那時身體虛弱不堪,精神極度的差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