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梨穿著一身白大褂,笑著看向她,挑眉問道,“看到我很意外?”</br> 晚安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抿唇道,“有點兒。”</br> 韓梨的身份她有揣測過,但沒有往她的職業上去想。</br> 更沒有想過……她會是個精神科醫師。</br> “這兒不是我的辦公室,上次給你檢查的是我師兄,”韓梨雙手交疊,臉上維持笑容,“你的血檢報告我師兄已經看過了,藥量不深,沒什么大礙,待會兒我會開點藥給你帶回去,你按照說明服用,這段時間休養好就會慢慢的恢復了……嗯,當然,這些我已經跟顧先生說過了,他會親自照看。”</br> 晚安沉默了一會兒,方問道,“那么今天要我過來……是有別的事情要跟我說嗎?”</br> 晚安覺得,她好像不小心默默的黑了顧南城一把。</br> 畢竟昨晚的事情什么都不能代表,更不能代表功能障礙。</br> 咳咳,畢竟他三十歲往上走了,需求會有所下降是很正常的事情。</br> 不過對于他的仰慕者,好像也沒有特意解釋的必要?</br> 于是晚安點點頭,然后自然而然的問道,“那么,韓醫生就是薄錦墨的主治醫生了?”</br> 韓梨看著跟她隔著一張桌子的臉,她看著自己明顯的在等著回答,但基本沒有露出什么意外。</br> 反而是她意外了,“你早就知道了?”</br> 晚安語調淡淡的,“我不知道啊,他看上去那么了不起,他從盛家搶回來的集團如今也還是好端端的在經營而且越來越好了,他現在也還是安城數一數二的人物……我又沒有整天待在他的身邊,我怎么會知道他有精神病。”</br> “你看上去并不意外。”</br> 晚安看著她的眼睛,“要怎樣,才算是意外。”</br> 她很意外,毫無疑問。</br> 她跟薄錦墨的交集……在盛綰綰這個在安城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消失過,更準確的說,從她十四歲那年和綰綰化敵為友,她和那個男人的交集,就從來沒有消失過。</br> 她整天能聽綰綰喋喋不休的抱怨他,說那些微末的無意的小甜蜜,罵他,偶爾哭一哭,那男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干了些什么。</br> 薄錦墨在她眼睛里就是一條沒有感情的冷漠陰狠的狼。</br> 他有精神病?</br> 她怎么可能不意外。</br> 韓梨看著她平靜的表情,“至少不是你問出來的,而是我主動告訴你,這才算意外。”</br> 晚安輕笑,“唔,因為除了我,顧奶奶,也就薄錦墨值得他大動干戈了,如果是陸笙兒的話……那也沒必要讓我知道吧。”</br> 有些事情,她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薄錦墨那個人極端的克制,平常就是那么一副沒有表情的死樣子。</br> 有過幾次情緒失控和異常,只不過根本不會往那上面去思考,因為她以為再冷靜的人都會有情緒爆發的時候,尤其是平常壓抑得厲害的。</br> 眼前這個又是精神科醫生。</br> 精神科醫生面對是精神病人。</br> 很簡單的邏輯推理。</br> 韓梨看著她道,“慕小姐接受能力和心理承受果然比一般人強上很多。”</br> 晚安笑了下,“不,”她閉上眼睛,身子慢慢的靠向了身后的靠椅,喃喃的道,“讓我消化一下,我們再繼續聊。”</br> 她需要消化。</br> 過了一會兒,她沒睜眼,只是繼續喃喃問,“多久的事情了,應該有很長時間了吧……五年前往上走是不是?”</br> “也許……比五年還要往前走很多。”</br> 晚安慢慢的睜開眼睛,“之前應該一直不愿意讓我知道,現在怎么突然改變主意了。”</br> 她的嗓音也很低,雖然很清晰,像一場你來我往的對話。</br> “顧先生沒告訴我,但我猜……因為慕小姐你這次改變主意了,所以他想讓你們之間的障礙少一點。”</br> “如果能少一點,那他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br> 精神病有很多種,究竟是哪一種,她還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輪廓。</br> “我只有揣測,慕小姐想聽嗎?”</br> “你說。”</br> 韓梨看著眼前美麗的女人,有些她看著慕晚安會想,上帝究竟是不是公平的,似乎不是,又似乎真的是。</br> 這張臉真的是滿足了最傳統古典標準的審美,不張揚不驚艷,但幾乎沒有瑕疵,低調的,而且很耐看,但她經歷的,也不是所有女人都經得住的。</br> “你帶著恨回來,我想哪怕是如今顧先生他也不是那么信任他能再得到你的愛……當你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的時候,酣暢淋漓的以你所有的手段和恨報復做你想做的事情是你想要的,你無需也不會顧忌任何人……顧先生說你心軟也心狠,端看對象是你什么人。”</br> “所以他讓你做,因為我待會兒給你看的病歷對你而言其實沒什么影響,事已成定局,薄先生就算精神有問題那也是他,推不到別人的身上去,你痛痛快快的報復完,心頭累積的愧疚才會緩解那么一點,其他的,你不會在意。”</br> 人其實都一樣,心懷愧疚,唯有千方百計的補償,才能稍微安心。</br> 哪怕人死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br> 晚安扯了扯唇,“那現在呢?”</br> “現在……慕小姐既然回他身邊,我想你應該是很愛的,女人愛的話心就會很不一樣了,比如你準備用最精準的角度在薄先生捅上最狠的一刀,那時候是什么結果誰都猜不到,如果你不在意顧先生,那么那一刀的后果無論是什么都是他該得的,因為你只是用一種偏殘酷的方式告訴他他早該知道的一些事情。”</br> “但如果你們要過一輩子的話……慕小姐不是不懂愛的人,自然會考慮他的感受,也會去想自己那捅下去的一刀力度角度拿捏得對不對,會不會超過薄先生應該承受的部分。”</br> 晚安靜靜的聽韓梨說。</br> “昨晚顧先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情緒不大高,他應該也不確定把這件事壓在你身上是不是對的。”</br> 晚安掀起眼皮,“當然是對的。”她的視線辦公桌上一個很明顯的文件夾上,微微一笑,“這是病歷?給我看吧。”</br> 顧南城在晚安進辦公室之后的三分鐘后便轉身離去了。</br> 驅車到一家僻靜的咖啡屋。</br> 盛西爵在最角落的位置等著他,見他頎長的身形走過去,唇上勾出淡漠的笑,“約在這種地方,是不想讓晚安知道的事情?”</br> “暫時。”</br> “理由?”</br> 顧南城漠漠的笑,“還沒有把握。”</br> “男人不應該常常說這樣的話。”</br> “男人應該承認,才能戰勝,不清醒更容易死。”</br> 盛西爵沒有深入的爭,淡淡的道,“找我什么事?”</br> “我知道你自從收了米悅那女人之后,心思都在米氏了,”顧南城微微挑起眉梢,淡笑,“準確的表達,是看上去這樣,據我所知,你在國內有不少的軍政勢力,有沒有夠格借給我用的?”</br> “你長期在國內,怎么都不比我差,據我所知――薄錦墨手里暗中控制的勢力可不小,論親疏程度和控制程度,你不該找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