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靜,除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男人靠在墊高了的枕頭上,低頭翻閱著什么東西,大概是男人喜歡看的雜志。</br> 聽到動靜,他抬眸看了過來。</br> 先看到顧南城,再看到她,面上的神色沒有任何的波瀾和變化。</br> “你的飯來了。”</br> 顧南城扔下這么一句話就兀自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半瞇著眸隨手也拾起茶幾上的一本雜志低頭開始看。</br> 盛綰綰走到床邊,伸手把保溫盒遞給他,默然道,“吃吧,家里的廚師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br> 薄錦墨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她手里的保溫盒,重新低下頭看雜志,吐出淡漠的兩個字,“不用。”</br> 她詫異的睜眸,“為什么?”</br> “吃過了。”</br> 盛綰綰呆了呆,下意識的看向對面沙發上坐著的顧南城,卻見那男人也從雜志里抬頭看了過來,雖然臉上沒什么特別意外的神色,但這個動作本身就代表他的意外了。</br> 她咬唇,想也不想的道,“顧公子剛剛跟我一起過來的,他不在你哪里來的飯吃?”</br> 他淡淡的,“醫院有護士。”</br> “醫院的飯菜那么難吃,你怎么會吃。”而且既然他讓顧南城給他買飯,也不可能提前自己就吃,他這是不想吃她帶來的飯菜?</br> 盛綰綰脾氣一下就有些上來了,柳眉橫起,“薄錦墨,我帶來的一餐飯你也不吃你矯情不矯情?我們家里的廚師做的又不是我親手做的你至于嗎?你平常吃廚師做的飯菜還少嗎?”</br> 她身上有毒嗎?他現在是沾都不愿意沾?</br> 相比她激動的情緒,薄錦墨顯得寡淡的多,甚至頭也未曾抬起,“那好,你放著,我待會兒吃。”</br> 盛綰綰咬唇,依著她以往的性子非得逼著他在她眼前吃飯,她才能放心的走人,但是現在……</br> 唇瓣干澀得厲害,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嗓音跟情緒一起低落了下去,眼睛卻始終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你是不是真的這么討厭我,討厭到不想看到我?”</br> 靜默了片刻,男人淡淡道,“談不上討厭不討厭,”態度很顯然,對于他這樣的人而言,沒什么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什么值得討厭的,語調平平的陳述,“因為我跟你的關系,笙兒準備出國離開我,所以我想,應該跟你保持好距離。”</br> 不是因為他多討厭她,雖然他一直都應該蠻討厭她的。</br> 但如果是陸笙兒的話,他如今是要把她劃為陌路了,恐怕還是不惜忤逆她爸爸的意思。</br> 短暫的沉默后,盛綰綰把保溫盒放在床頭的一邊,攥著手指淡淡的道,“好吧,飯我放在這里,你可以當做是顧公子帶過來的,又或者如果實在覺得吃我帶過來的飯也是跟我距離親密的話,那待會兒麻煩護士扔了吧。”</br> 她安靜的走了出去,轉身的時候甚至沒忘記帶上門。</br> 走廊外。</br> 盛綰綰手握著門把沒有松開,等門徹底的關上她整個人都靠在了門板上,低下頭,蓬松的長卷發一點點的落下,遮掩住她臉上的神情。</br> 晚上的燈光很明亮,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br> 病房內的光線跟外面幾乎如出一轍。</br> 薄錦墨低頭盯著雜志,好半響才發現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指尖驀然攥緊了紙張,捏出一角的褶皺,冷漠出聲,“是你帶她過來的?”</br> “顯然。”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翻了一頁,似笑非笑,漫不經心的道,“不過你弄清楚,她出現在這里跟我無關。”</br> 男人干凈清漠的嗓音仍是沒有波瀾,“把她送回去。”</br> 顧南城手指一頓,黑眸顏色深了深,淡笑,“老子不是司機。”他抬眸瞥了一眼,然后繼續低頭看雜志,“有現成的飯菜你就吃了,我是不會再去給你買。”</br> “沈丁住在這家醫院,去送她。”</br> “不去。”</br> 薄錦墨眉頭皺起,“你想讓我去?”</br> 顧南城抬起頭看著他,嗤笑,“怎么,想抱個滿懷,順便來個月下接吻,然后擯棄前嫌跨越鴻溝在一起么?那你去吧,她肯定死心塌地。”</br> 他闔上眸,淡淡的道,“我暫時不會離開盛家。”</br> 顧南城擰眉看了幾秒鐘,“沈丁在床上躺著,沈家已經把這頓還回來不會再主動招惹盛家,你有功夫惦記這些不會發生的事情,不如吃飯。”</br> 男人靠在床上沒有動。</br> 顧南城瞥一眼就沒管了,就他們兩個人,吃的反正有了,他懶得管他矯情吃不吃。</br> 過了一會兒,他坐起了點,把病床上的方便吃飯的裝置擺弄好,又將身子探出去了一點,將保溫盒拿過來,手指上也分布著輕微的瘀傷,骨節分明的手不緊不慢的將保溫盒擰開。</br> 一股菜香撲面而來,還有盈盈的熱氣和水珠。</br> 每一樣都是他喜歡的。</br> 深墨色的眼眸里蓄藏著平淡,拾起筷子慢慢的開始吃。</br> 既然都是他喜歡的,跟扔進垃圾桶相比,不如吃了,畢竟他餓著。</br> 大概是秋天來了,天時不時的下雨,盛綰綰一節課都看著窗外的雨幕發呆,直到下課鈴響了她還沒有回過神來。</br> 晚安回頭就看到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手指扣了扣她的桌面,低軟的問道,“你怎么還是這么無精打采的?因為他說的話難過?”</br> “不是,”盛綰綰黑眸對上晚安的臉,手撐著下巴,笑容似有非有的喃喃道,“我在想,不如我跟你一起去美國吧——泡泡洋帥哥。”</br> “如果你跟我一起去,那我肯定覺得再好不過了。”</br>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又孤獨又辛苦,如果綰綰跟她一起過去的話……她對這段未知的時光會少了很多的忐忑。</br> 盛綰綰看著她,眼眸對眼眸,若有所思的道,“我看顧南城對你……好像挺上心的。”</br> 晚安淡淡涼涼的回,“是么,”</br> “我看他好像一直沒死心想把你找出來,錢也賠給他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他一個成年大男人應該也不至于惦記著飆車那點兒事……好像是對你很有興趣的樣子。”</br> “我在他跟前走來走去,沒發現他對我很有興趣。”</br> 盛綰綰睨她,“很顯然,他對名媛淑女這一類的女孩沒那意思,顧公子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名門千金。”</br> 他那樣的男人,視野里缺少的的確是野性十足的小姑娘。</br> 晚安也單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雨幕出神,輕輕的笑,“可是很顯然,不管我私底下玩得多瘋多不靠譜,我本質上還是名媛淑女,偶爾出差的名媛。”</br> 盛綰綰的眼神徒然犀利了幾分,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嗯哼,不應該是你看不上他么……怎么我瞧你的意思,是在遺憾你就是他不感興趣的名媛?”</br> 晚安鼓了鼓腮幫,低垂下眉眼,雙眼失神。</br> 是這樣的嗎?</br> 還是因為那天綰綰和薄錦墨走后他過來處理后事發生的事情?</br> 他們走后那幾個跟沈丁一起的公子哥不懷好意對著她明嘲暗諷,雖然礙于保鏢在場沒敢對她對手動腳,但事實上她這種世人眼中的標準名媛,是不應該出現在夜莊那樣的地方。</br> 她聽了一會兒沒搭理,后來是誰說了綰綰一句特別難聽又下一流的話,她年輕心性經不起那些猥瑣的笑和污穢的言辭,直接就火了。</br> 她性子素來是越火越冷靜,倒了杯酒端著走過去,臉上漾著笑,那被她盯著的公子哥還以為她是敬酒求和的,正嘻嘻哈哈伸手就要摸她的下巴,她半點猶豫都沒有,一杯酒直接潑了過去。</br> 那公子哥先是懵了,反應過來就惱怒的伸手推她,她本來腳踝就受傷了,一下子站立不穩往后面踉蹌幾步,剎那間撞進男人的懷里。</br> 最初她以為是保鏢,但立即反應過來就知道不是,甚至不需要回頭,只是一種簡單又準確的直覺。</br> 果然就聽到男人低低沉沉的哂笑聲,“欺負這種小姑娘,我看你們把下面的那玩意兒切了,免得丟天下男人的臉。”</br> 晚安聽著這話頓時就,“……”</br> 也許是被他的聲音蠱惑,也許是被他的氣息淹沒,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他,卻剛好撞上他低頭看下來的目光。</br> 一瞬間,心跳有些說不出的紊亂。</br> 微深,然后是探究,“受傷了?”</br> 她還沒點頭,人就被抱了起來——相當紳士而客氣的公主抱,找了張干凈的沙發將她放下,她本來是以為他顧慮她的傷,剛想說沒干系,男人的手指就扣住了她的下顎,然后俯身,低頭靠了過來,滿滿屬于男性的荷爾蒙氣息噴灑而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