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下意識就想躲。</br> 那手指摩擦著她的下巴,黑眸覆蓋著極淺的迷惑,低低喃喃的道,“慕小姐,你笑一下,嗯?”</br> 他眼睛盯著她的唇和下巴,這樣說,整個身軀幾乎將她籠罩住。</br> 夜莊當時的光線昏暗得完全沒辦法看清楚彼此的模樣,反倒是那些晦暗有力的涌動分外的清晰。</br> 上課的鈴響了,晚安收回回憶,轉過身子正對著黑板,看著走進來的女老師。</br> 摸了摸自己有些滾燙的臉,大概是年紀到了……少女懷一春,總要發一發一情,正常。</br> 日子就這么過去,下午五點放學,外面還是陰沉沉的,下著大雨。</br> 盛綰綰和晚安一起在教室里等司機過來,下課不到五分鐘盛綰綰的手機就響了,拿出來看,是個沒有存的陌生號碼。</br> 她經常接到一些馬蚤擾電話,原本是直接掛掉,但一念之間已經接了下來。</br> “你好,是盛小姐嗎?”聽聲音電話那頭是個差不多三四十歲的婦女,說話很客氣但掩飾不住里面的焦慮。</br> “我是盛綰綰沒錯。”</br> “盛小姐,我是薄錦墨先生的私人看護,他今天中午開始就不在醫院了,我聯系了很久都沒能聯系上……想問問您,知道他在哪里嗎?”</br> 問是這么問,但是那聲音里也沒聽出抱了多大的期望的樣子,應該是找了很多人才把電話打到她這里來,盛綰綰眉心一沉,“不在醫院了是什么意思?你是說他憑空消失了嗎?”</br> 難道出事了,沈家不是已經罷手了嗎?</br> 她咬唇急急忙忙的道,“行了我知道了,我通知保鏢去找……你怎么現在才告訴我?”</br> 因為著急,語氣難免有些苛責的成分。</br> 那看護有些委屈,“我中午給薄少送午飯過來的時候他人就不在了,我有打電話給顧公子,但他說他聯系上了,所以我就沒多想……但一個下午了,薄少是要在下午四點左右換藥的,他現在連走路都困難這么長時間不在醫院,所以我有點擔心。”</br> “你沒有打電話問顧南城嗎?”</br> “顧公子的電話也打不通……”</br> “知道了,我讓人找他然后送他回醫院。”</br> 掛了手機她就把桌上的東西往包里扔,晚安回頭看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br> 盛綰綰低著腦袋,臉色很不好,慍怒道,“醫院看護給我打電話說薄錦墨不在醫院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這么大的人了受傷了為什么還不消停?安安靜靜的把傷養好再說不行嗎?”</br> 她怎么會不知道薄錦墨勢必是因為陸笙兒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所以才離開了醫院。</br> 想一想在看守所他那副虛弱得站都站不起來的模樣她就心悸,把收拾好的包往桌上重重一摔,咬唇惱怒的冷笑道,“他說要跟我保持距離我已經消失了,還鬧,信不信我直接把他關起來叫保鏢看著等到他痊愈為止?”</br> 本來就傷得重,醫生囑咐了要好好調養,這副鬼樣子天氣還下著雨。</br> 受傷了,動一下就會痛,躺在病床上不好嗎?那些傷終究還是因她引起,如果留下什么后遺癥……</br> 把包掛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微啞著嗓音道,“晚安,我先走了。”</br> “可是你家的司機還沒到……”</br> 等她這句話說完,盛綰綰已經走到教室的門口了,她低頭拿著手機打電話給保鏢,冷著聲音吐詞清晰的吩咐,透著一股氣勢,“給我把薄錦墨和陸笙兒找出來,現在,立刻。”</br> 她在對著保鏢的時候,大多數時候是懶洋洋的,很少以這樣直接命令的語氣。</br> “是,大小姐,請您稍等。”</br> 論年紀盛綰綰在盛家其實是最小的,盛西爵和薄錦墨年紀只有幾個月的差距,她跟陸笙兒也是差不多的年紀。</br> 但在稱呼上,她一直都被稱為盛大小姐。</br> 盛綰綰站在學校的雨廊下,如今是秋天,她身上穿了件紅色的柔軟的毛衣,鮮艷的紅襯得她鎖骨處的肌膚愈發的顯得白皙,自然蓬松的長卷發落在腰間,亭亭玉立的站著,稍遠一點的看去,透著十足嬌俏的嫵媚氣息。</br> 站了大約五分鐘,期間零零散散有人邀她,她都微笑著拒絕了。</br> 五分鐘后,盛家的車開了進來,在教學樓下面停著,司機撐著一把傘下車小跑過來,“對不起大小姐,下雨天有點堵車,所以遲到了。”</br> 盛綰綰走到傘下,“沒關系。”</br> 等上了車,司機才例行公事一般的問,“大小姐,我們是回家吧?”</br> “等等,”盛綰綰把包放在一側,手里捏著她的手機,垂眸靠在后座上,扯唇淡淡道,“我待會兒有事要辦,現在不回家。”</br> 前面的司機從后視鏡里看她時不時的低頭看手機,便明白她應該是在等電話,遂恭敬的道,“好的小姐,那等您吩咐我們再走。”</br> 保鏢查人,也多少需要點時間。</br> 大約半個小時,手里握著的手機忽然響了,在外面淅淅瀝瀝不曾停下的雨聲中,顯得格外的明顯。</br> 她手指滑動屏幕,接了下來,清晰的嗓音有雨聲做背景,“人呢,找到了嗎?”</br> “是,大小姐,我們找到了。”</br> 盛綰綰一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另一只手握著手機,正準備說話,到了嘴邊卻忽然改變了主意,閉上眼睛,嗓音很淡,“他還好嗎?”</br> 保鏢沉默了一會兒。</br> 她皺起眉,語氣也跟著沉了下來,“怎么了?”</br> “大小姐,薄少和三小姐似乎在爭吵,我們要把他們拉開然后帶回去嗎?”</br> 爭吵,又在爭吵。</br> 都快半殘了不知道還在吵什么?這種時候她都已經放下攻勢了,兩個人團結一致把她徹底的趕出去,然后態度堅決的在爸爸面前祈求讓他們在一起,不才是現在應該做的嗎?</br> 在她面前秀恩愛,她看著看著,遲早會慢慢地心灰意冷,然后等有別的能吸引她注意力的男人出現,這一段過去,就算是真的慢慢成為過去了。</br> “他身上有傷,看上去怎么樣了?”</br> 保鏢低聲道,“薄少的臉色看上去不大好,應該是在忍耐。”</br> 盛綰綰冷聲道,“陸笙兒她瞎了嗎?”</br> 保鏢沉默。</br> “顧南城在嗎?”那男人應該不會像陸笙兒那么不知輕重才是。</br> “沒有看到顧公子,就只有薄少和三小姐。”</br> “我知道了,你把他們給我弄回醫院去,如果人手不夠的話再調,我現在從學校去醫院,吃晚餐之前,我要看到薄錦墨回到病床上。”</br> 說完這句話,不等電話那邊有所回應,她就直接把電話掐斷了。</br> 前面的司機自然是聽到了她打電話的過程,恭聲問道,“大小姐,去醫院是嗎?”</br> 盛綰綰低頭撥號,淡淡的回,“先回盛家,我讓廚師準備熬點補身體的傷,再炒幾個菜給他帶過去,這么折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痊愈。”</br> 既然她不聞不問他們也不能相親相愛,那她還不如按他以為的作風來辦事。</br> 不管陸笙兒在不在乎,他自己在不在乎,他的身體他的傷,她很在乎。</br> 司機發動了引擎,然后倒車,在前面笑笑,“大小姐真是比三小姐更關心薄少。”</br> 在盛家辦事的人都會有一種奇怪的共識,無論是從外面聽到的傳言還是最初的認識,都會認為盛家大小姐應該是沒有那位低調話少的三小姐好相處。</br> 但時間長了就會發現,盛家大小姐遠遠沒他們以為的那樣有尊卑感,雖然喜怒有些明顯,但也不會怎么遷怒到他們這些打工的,相比之下甚至很隨意,至于三小姐……倒是更顯得清清淡淡的高不可攀,跟她說話時不自覺的更需要拿捏用詞,好像哪句話說的不對,就會惹她不悅。</br> 盛綰綰哼了哼,轉頭看向車窗外被雨水打濕的校園,“對他好也沒用,他又不稀罕。”</br> “那大小姐您又何必……”</br> “我也不是多想表現得多他好,只不過他受傷生病,我就是會很不舒服。”</br> 司機一愣,也不再多說什么,后面盛綰綰已經撥通了家里的電話,正在囑咐他們做些什么菜。</br> 晚上,六點四十分,因為下著雨,天已經全都黑下來了。</br> 高級病房區的走廊很安靜,光線明亮。</br> 盛綰綰長發未加整理,紅色毛衣的下面踩著過膝的長靴,身材高挑而玲瓏,病房的門外守著四個穿黑色西裝的保鏢,見到她,都統一的低頭,“大小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