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將茶葉灑好,燒好水端起來準(zhǔn)備泡,外面突然傳來陸笙兒一聲尖叫,原本是死寂的空間突然響起這么一聲,饒是隔得很遠的盛綰綰也被突然的嚇了一跳,手一抖,壺跌落下去,滾燙的熱水燒膚刺骨的疼。</br> 低叫一聲。</br> 手背已經(jīng)迅速的紅起來,皮膚都好像皺巴起來了。</br> 這種程度的疼,她覺得她應(yīng)該根本就忍受不了,但此時牙齒死死的咬著唇,等著最疼的時候過去,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也不知道怎么就忍了下去。</br> 她還要出去看看陸笙兒在鬼叫什么。</br> 手垂落回了身側(cè),她閉了閉眼,抬腳走出去。</br> 剛好碰上疾步趕來的展湛,他臉色不大好。</br> “出什么事了?”</br> “她帶了刀過來,剛剛突然捅向自己的腹部……應(yīng)該來的時候就準(zhǔn)備好可能要自殺。”</br> 盛綰綰震撼得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自己手上的傷,“自殺?”</br> 說完,抬腳疾步走了過去,才站在沙發(fā)后,便看到沙發(fā)客廳中央躺在地板上的兩個人,無論是林女士還是陸笙兒身上都沾了血。</br>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誰的血。</br> 陸笙兒叫她伯母,“您撐著,您不能有事,您千萬不能有事……”她抬頭看向站在那里的盛綰綰,嘶聲吼道,“你站著干什么?叫救護車啊,盛綰綰,你們盛家的人真是骨子里的獸性,人命就這么輕賤嗎?她要是死了,你信不信錦墨會殺了你?”</br> 這話,她還真的信。</br> 盛綰綰以前不懂,為什么有些人喜歡自殘,覺得生理上的痛可以緩解心理上的痛。</br> 那不應(yīng)該是雙重的痛,痛上加痛嗎?</br> 可她現(xiàn)在突然懂了。</br> 她不知道林璇的母親跟薄錦墨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但是陸笙兒這么說,就一定是,這樣清晰的認(rèn)知涼漠又殘忍,碾壓過她的心頭,紓解了她被燙的血肉模糊的手上的疼。</br> 她又想,她今天早上才口口聲聲罵那男人下作得讓她終于不想要了。</br> 也許的確是不想要也要不起了,但他還是能讓她疼。</br> 沈女士腹部是深紅的血,陸笙兒的手背上,手臂上,也都是刀鋒的劃傷,剛剛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了一番爭執(zhí)和搶奪。</br> 她就去沏了一壺茶,幾分鐘的時間就被她們弄成個心狠手辣的女人。</br> 手都被燙去了一塊皮。</br> 展湛低低的聲音在她身側(cè)響起,“大小姐。”</br> 她明白展湛的意思,如果要叫救護車,就要馬上決定。</br> 抬手給了展湛一個手勢。</br> 盛綰綰抬腳走了過去,在沙發(fā)前距離她們半米的地方停下,“沈女士,您這是做什么?”</br> “對待狠的人,只能比他們更狠。”</br> 盛綰綰聞言笑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眉眼艷麗涼薄,“給你們五分鐘,是我錯了不夠狠,剛剛我就該切你女兒一根手指。”</br> 她看著沈女士看過來的慘白的臉,她精致的眉挑起,嫵媚無情,“就如陸小姐剛剛說的,如果你死了薄錦墨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在我的身上,你想保住秘密又想保住你女兒?做人真的不能太貪心的,所以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讓你的寶貝女兒去陪你,讓你死不瞑目。”</br> 陸笙兒冷冷的瞪她,氣氛得唇都在顫抖,“盛綰綰!”</br> 她回了一個更冷的笑,“我客客氣氣的談事情,是你們要動刀見血,現(xiàn)在怪我殺人?”</br> 展湛叫的救護車在七分鐘后到達。</br> 跟救護車一起到的還有薄錦墨。</br> 沈女士被擔(dān)架抬上了救護車,陸笙兒站在男人的身側(cè),眼淚漪漪,手抱著他的胳膊臉上的淚水打濕了他名貴的西裝上,哭得喘不過氣,“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用,待在她身邊還看著她……”</br> 薄錦墨低頭看了她一眼,單手拍著她的肩膀,淡淡的道,“行了,我知道跟你沒關(guān)系。”</br> 展湛站在她的身側(cè),連半米的距離都沒有。</br> 她不看也能感覺到,他很緊張,身軀繃得很緊,全神貫注,似乎時刻在戒備那淡漠望著她的男人。</br> 陸笙兒看著她,聲音還有剛剛哭泣的尾音,“錦墨,林璇還在她手里。”</br> 男人淡聲道,“你先去醫(yī)院,這里的是事情我會處理。”</br> 陸笙兒還是明顯的不放心,“你小心點,她保鏢的手里有槍。”</br> 薄錦墨嗯了一聲,陸笙兒才看看他,又看了看他們,才慢慢的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來看了他們一眼,才下決心一般離開。</br> 很多年不見,仍是這么默契。</br> 倒是不愧他們以往的十幾年。</br> 盛綰綰神思飄忽的想。</br> 男人邁開長腿,朝她走了過來,腳步不急不緩,一如以往。</br> 展湛再次面無表情的舉槍。</br> 她抬手止住了。</br> “大小姐。”</br> 盛綰綰輕笑出聲,“我看他掐死我都不嫌解恨,所以不會掐死我的。”</br> 展湛猶豫片刻,還是收回了槍。</br> 薄錦墨在她面前停下,抬手解開襯衫上的兩顆扣子,半闔著眸,淡聲道,“你先把林璇放了。”</br> 盛綰綰還是往后退了兩步,坐到了沙發(fā)上,“如果我不呢?”</br> 男人輕描淡寫的道,“你扣著她做什么,威脅我么?一千個她對我來說都抵不上一個你,對我她不重要,對你她沒用,放了。”</br> “是么,我以為她還是你的堂妹表妹之類的。”</br> 他語調(diào)仍是沒用半分的變化,“她不是。”</br> 又猜錯了么?</br> 薄錦墨低眸瞧著她的眉眼,語調(diào)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偏又像是蓄著笑,冰涼刺骨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顎,低笑著,“我就一個堂妹,已經(jīng)死了。”</br> 盛綰綰一僵,抬眸對上他的眼睛。</br> 血液莫名的泛冷,指尖寒意頓生。</br> 她睫毛顫了顫,看著他英俊的臉龐,“那林璇呢?”</br> 男人沒有回答她,淡漠的眼神自展湛的身上略過,淡淡的音調(diào)沒有起伏,“把林璇放了,叫你的保鏢出去。”</br> 盛綰綰側(cè)開臉,像是在考慮。</br> 他們站得很近,他說話時氣息都會吹拂到她的耳朵上,“她媽身體本來就不好,剛剛又受傷,說不定就死了。”</br> 她眼眸微微一動,抬手做了個手勢,“展湛。”</br> 展湛對此有些猶疑,低聲喚道,“大小姐。”</br> 盛綰綰靜默半分鐘,“你去門外等我。”</br> “好。”</br> 展湛轉(zhuǎn)身之前,還是看了一眼那俊美而諱莫如深的男人。</br> 林璇被綁在書房,被解開手銬之后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她剛剛被封住了嘴巴,但是陸笙兒的尖叫和剛剛救護車的聲音她肯定也是聽到了。</br> 她一見男人就跑了過來,雙手攀著他的手臂,眼淚比起陸笙兒更加的洶涌,惶恐的臉泣不成聲,“我剛剛聽到笙兒的叫聲了,還有救護車的聲音,發(fā)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媽出事了?”</br> 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我媽呢……她怎么樣了?”</br> 男人淡聲回答她,“受傷了,送去了醫(yī)院,你現(xiàn)在過去。”</br> 還沒等薄錦墨把話說完,林璇就朝盛綰綰的方向撲去,臉上是洶涌的淚水,一雙眼睛里是血紅的仇恨,“盛綰綰,你對我媽做了什么?她那么大年紀(jì)的人了,怎么會有你這么惡毒的女人……”</br> 她的手還沒碰到她的衣角,就已經(jīng)被等待著的展湛直接扣住了雙手,整個人都被拖到了一邊,沒能靠近她。</br> 薄錦墨站在那里,沒有動,甚至也沒有說話。</br> 盛綰綰看都沒有看她,“帶她出去。”</br> 林璇想掙扎,但再怎么掙扎都敵不過展湛的力道,直接被他一只手拎著,帶了出去。</br> 整個公寓里,都是她一邊哭一邊嘶吼的聲音,“盛綰綰,如果我媽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br> 直到她被展湛扔了出去,門緊跟著被帶上,那聲音就被徹底的隔絕在門外,戛然而止。</br> 公寓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了。</br> 盛綰綰坐到了后面的沙發(fā)上,微微低頭,長長的頭發(fā)垂落下來,唇上撩出的弧度是說不出的意味,曾經(jīng)在這張沙發(fā)上求婚。</br> 如今還是在這張沙發(fā)上,如敵人般對峙。</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好似這樣更能呈現(xiàn)出命運的諷刺。</br> 她順手抱起一旁的抱枕,還是當(dāng)初她買的,這套公寓在他們搬到現(xiàn)在住的地方之后,他也沒有賣出去,甚至?xí)磿r打掃,除去顯得過于的空蕩,幾乎維持著最初的模樣。</br> 他似乎不像其他的有錢人,熱衷在不同的地方購置不同的房產(chǎn),就這套公寓,和現(xiàn)在他們住的地方。</br> 她語調(diào)輕懶的開口,“像你這樣薄情的男人,會親自趕過來,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不一般,如果林璇不是你的堂妹表妹之類的,那她該是你什么人?”</br> 盛綰綰精致的眉目斜睨了過去,似笑非笑,似諷非諷,“雖然我覺得你雖然好像讓大家都覺得你很愛陸笙兒,但你每晚都跟我睡一塊兒,再愛也廉價,總不至于比我想象的還要不堪,你還真她有點兒什么貓膩吧,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