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的確不像,因為他明顯比較在意那位沈女士,而不是林璇。</br> 薄錦墨立在那里,動作不緊不慢的點燃一根煙,夾在薄唇之間,抽了一口,然后取下,吐出青白繚繞的煙霧,菲薄的唇上抿出些弧度,卻又淡得好似沒有,眼神悠遠深邃,無法捉摸,嗓音低沉黯啞,“綰綰,你想知道這些做什么?”</br>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身形幾乎逼到了他的面前,黑白分明的眸望著他笑,“我都沒有質問你為什么這么對我,你現在問我想知道這些做什么?”</br> 男人捏著她的下巴,像是把玩一般,低眸注視著她的臉,淡淡的笑,“三年夫妻,”他手指修長好看,溫度卻是低得很,涼沁,“你過得好么?”</br> 盛綰綰看著他的眼睛,或者說,是審視,可惜,她仍舊是什么都看不出來,抿唇,“一般般,說不上特別的好,但也談不上不好。”</br> 他的手指仍然流連在她的臉上不曾離去,那撫摸近乎溫柔,這樣的姿勢,若是遠遠看上去,更像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調情。</br> 但嗓音毫無溫度,嗓音低低的,仿佛把玩,“你想知道,我告訴你。”</br> “林璇是誰?”</br> “我堂妹死后,她母親傷心過度,從孤兒院領養回去的。”</br> 他說的風輕云淡,但盛綰綰的瞳眸終究還是滯住了。</br> 好半響,她僵硬著臉蛋側過了臉,錯開了跟他正對的角度。</br> 所以,是嬸嬸,或者伯母。</br> 親,也是夠親的。</br> 她已經不敢再繼續問下去了,僵木著一張臉,抬腳往外走。</br> 直到走到門口要開門,她才輕諷著得問道,“如果她沒救過來,死了呢?”</br> 陰天的光線本就顯得很暗,男人背對著落地窗,煙霧迷蒙,晦暗,回答她的聲音顯得涼薄,無情,“我不知道,綰綰。”</br> “不知道?你是不是忘記了,她是你嬸嬸,我還是你的女人。”</br> 門一開一關。</br> 世界仿佛徹底的安靜了下來。</br> 男人低眸,看著指尖明暗交錯的煙火。</br> 薄唇略過嗤笑,這個世界上活著的人里之于他而言,只有她才是他最親密的那個人。</br> 可是,他闔上眸,死去的人呢?</br> 林璇的母親被搶救過來了。</br> 后來盛綰綰才知道,她不是肝不好,她已經是肝癌晚期。</br> 那一刀,因為陸笙兒和展湛的阻止還是起到了作用,刺得也不深,沒傷到要害。</br> 她讓展湛帶她回盛家。</br> 盛柏在書房里。</br> 她推開門進去,看到爸爸在打電話。</br> 等她來告訴顯然太晚,他已經知道了。</br> 這些年,因為身體不好,他老得很快,同樣是五十多歲,比別人更顯得蒼老,尤其是此刻,哪怕他坐在黑色的真皮椅上,強撐著身體,也透著一股衰落。</br> 她大概能猜到,爸爸在跟誰打電話,他心平氣和,“好,我等你。”</br> 掛了電話,盛柏才抬頭看著她,“來了。”</br> “爸。”</br> “我都知道了。”</br> 盛綰綰咬住唇,緩緩的低下頭,“對不起爸。”</br> 盛柏朝她擺擺手,“過來。”</br> 她連忙走了過去,在他身前附身蹲下,趴在父親的膝蓋上,手握成拳頭,戰栗得厲害,卻又忍耐著。</br> 盛柏撈起她的手,皺眉眉頭,厲聲問道,“你的手怎么了?薄錦墨他對你動手?”</br> 盛綰綰一怔,搖頭,“我泡茶的時候不小心燙到的,不關他的事情。”</br> “真的?”</br> “他還不至于對女人動手。”</br> 回來的時候,展湛在路上一家藥店邊停了十分鐘,買了治療燙傷的藥涂抹上。</br> 盛柏臉色稍微的緩和了一點,手拍拍她的肩膀,“是爸爸對不起你,你什么都沒做錯。”</br> 盛綰綰低頭沒問下去。</br> 她能隱隱感覺到,那些薄錦墨不愿意讓她知道的事情,爸爸似乎也不想讓她知道。</br> 雖然,她能猜得差不多。</br> “爸爸送你出國,等這件事情平復下來再回來,好不好?”</br> 盛綰綰始終低著頭,她有將近三分鐘沒說話,最后道,“我聽爸爸的。”</br> 盛柏點點頭,“嗯。”</br> 書房的門再次被敲響了。</br> 盛綰綰知道是誰來了,可能她前腳過來,他后腳也就差不多出發了。</br> 她戰了起身,轉過身看著那身形修長而挺拔的男人。</br> 冷峻,剪出一股無形的氣場。</br> 他身后跟著的是陸笙兒。</br> 于是她猜到,剛才從公寓離開,她直接來了盛家,而他去醫院接了陸笙兒,所以才會比她慢上一點。</br> 如果說薄錦墨是冷色調的男人,那么陸笙兒毫無疑問也是冷色調的女人。</br> 這樣站著,像是同一陣線,倒是般配異常。</br> 不過盛綰綰這個時候看著他們,已經沒什么感覺了。</br> 盛柏看著那個還很年輕的男人,紋路漸深的臉上幾乎沒有表露出什么情緒,顯得波瀾不驚,甚至連意外都沒有,“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的。”</br> 男人單手插一入褲袋,冷峻又閑適,那副斯文的眼鏡讓他看上去甚至是從容儒雅。</br> “從一開始。”</br> 一開始?</br> 盛柏眼底略過極淺的意外,而后便是了然,冷笑,話卻是贊嘆的,“一開始,沒記錯的話,你才十一歲。”</br> 薄錦墨微微的淡笑,“人的記憶一般從五歲開始,我能記得三歲時候的發生的事情,十一歲,太足夠了。”</br> 盛柏同樣淡笑,“我說的是,你十一歲就學會不動聲色,每天看到仇人還能恭恭敬敬。”</br> “您的女兒,如今也慢慢學會不動聲色了。”</br> 不動聲色四個字,跟年紀基本沒有多大的關系。</br> 被迫經歷的多了,自然就學會了。</br> 盛柏看著他,即便面容蒼老,跟年輕的男人相比,到底有過更多沾染血色的歲月,那些處變不驚的從容已經衍生在骨子里,“你很有手段,我的確低估你了。”</br> 他淡淡的道,“這些年,我一直在盯著你,你娶綰綰的目的幾乎昭然若揭,讓所有人認為你娶她是圖謀不軌,是為了她手上的股份。”</br> 男人垂眸淡淡的笑著,沒有說話。</br> “你寧愿耐著性子花三年以上的精力和時間變無數的手段出來去對付或者收服盛世的其他每一個股東,卻始終把她晾在一邊,除了當個幌子轉移視線,娶她對你的益處幾乎可以忽視。”</br> 他答得自然,“沒有這個幌子,我不是也許沒辦法逃不過您的眼睛?”</br> 盛柏看著他,唇上的意味極深,淡聲道,“倒是個不錯的借口。”</br> 薄錦墨鏡片下的眸徒然深暗了下去,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被堪破了一個角落,鏡片上的白光一閃,掩住了所有的情緒。</br> 薄唇弧度輕輕,淡得可以忽視,“盛叔叔,我們之間的戰役不是還沒結束么,”</br> 他掀起眼皮,視線終于落在那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女人身上,低低長長的笑,“這么寶貝她,為什么要把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給她?”</br> 盛綰綰抿唇,望著他,冷艷無比,“沒有今天我也未必會給你,你憑什么認為,今天過后,我還是會給你。”</br>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br> 從黎糯不小心湊巧看到她想撞教訓他開始,他這些年循序漸進不動聲色的計劃提前被一個不起眼的意外的角色給揭破了一個角落。</br> 再加上陸笙兒回國,自作主張的去看林璇的媽媽。</br> 盛世的股東他已經控制了一大半,但總有幾顆釘子是他沒敲下來的,或者再需要一點時間他也能敲下來,但至少目前,還沒有。</br> 他還沒完全執掌整個公司的權力,現在爸爸發現了,自然不可能再給他機會一顆顆的敲。</br> 可他現在站在那里,從容平緩的談那些被他一個人掩藏多年的過去,以及,把目光投向她的身上,堂而皇之的宣布。</br> 他下一個要敲下來的,是她。</br> 平平緩緩,自信猖狂。</br> 薄錦墨跟她對視的目光近乎專注,深沉,仿佛蓄著笑,“只要你身上但凡有一點點的善良,那么對我來說,全身上下都是致命的弱點,你說呢?”</br> 盛綰綰自然不會再回她和薄錦墨的家,重新住回了盛家。</br> 他們走的時候,她追了上去。</br> 拉開車門的男人側過身看她,英俊沉靜的面容,似乎等待她開口。</br> 但盛綰綰的視線卻直接越過了他,落在了陸笙兒的身上,面無表情的開口,“陸笙兒,一個娶了別的女人的男人對你而言,比得過血緣?”</br> 陸笙兒看著她,冷嘲譏誚,“剛才我跟錦墨一起出現,你看到他有質問我半句嗎?你知道他為什么不質問我嗎,因為他心虛,知道沒有資格質問我。”</br> 盛綰綰仍是面無表情,等著她的下文。</br> “你只知道我媽媽是因為救錦墨而死,應該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吧?”陸笙兒看著她終于呆怔住的神色,冷笑,“就是因為盛家的人她才會死的,所以你說,我是應該把他當恩人,還是仇人?”</br> 盛柏讓她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