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錦墨隔著鏡片,眼眸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綰綰,你要跟我去民政局嗎?”</br> 他看到她擱在桌面上握成拳頭的手慢慢的松開,明艷的五官乍然一笑,“好啊。”</br> 好啊。</br> 這兩個字被她說出來,輕描淡寫的像是錯覺。</br> 她答應了,這么豐厚的條件,他似乎沒有任何的理由不答應。</br> 理由,沒有理由。</br> 盛綰綰伸手,接過反應敏捷的律師遞到她手上的文件,直接扔到他的面前,“可能人跟人的際遇總是公平的,沒有誰會一直一帆風順,也沒有誰會一直郁郁不得志,何況還是薄總這樣天生善于謀略又后天勤奮的男人,贏得順理成章,不認也沒辦法,放心,結婚的時候都是你在養(yǎng)我,離婚后我不會不要臉的割分你的財產,不會有什么損失的,可以放心的離,順便趁著我們解決展安的事情的這段時間,讓這幾位律師把離婚協議準備好。”</br> 她又笑笑,看著英俊的男人,“精英們應該都不喜歡浪費時間,講究效率。”</br> 薄錦墨仍是優(yōu)雅的坐著,薄唇微抿,等她說完才淡淡的笑,隨口般問道,“不是才哭著說不行么,怎么突然改變主意了?”</br> 前一秒他才篤定了這個女人心軟重情不會答應,下一秒她就干脆利落的說好。</br> 說心軟可能不合適,因為她的心軟從來都看對象。</br> 但這么多人壓在她的身上,她不可能不顧忌。</br> 盛綰綰看著他,眼神是筆直的,臉上掛著笑,“我的主意有什么重要的,不是應該結果才重要嗎?反正便宜都讓你占了,不是嗎?”</br> 薄錦墨抬了抬手,郝特助立即明白他的意思。</br> 離婚的事情押后,暫且拿到他原本就準備要的百分之三。</br> 結束后,將文件給雙方過目留備份,男人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便起身站了起來,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走。”</br> 她蹙眉,看上去像不情愿,“讓展湛去不就好了嗎?”</br> 薄錦墨沒繼續(xù)說什么,看她一眼,便側身離開,眼角的余光都沒看過來,只扔下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我的時間不多。”</br> 盛綰綰看著他的背影,低頭對盛柏道,“爸,我跟展湛去接展安回來。”</br> 盛柏沒有反對,只是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怎么突然改變主意肯離婚了?”</br> 那男人跟他的人已經走出會議室了。</br> 她撩起唇畔,垂下了眸,“爸爸不是想讓我離嗎?”</br> 盛柏知道她沒有說實話,但也沒有逼問,只是淡聲吩咐一旁的展湛,“照顧好大小姐。”</br> “我知道的,董事長。”</br> 停車場,原本盛綰綰是要她自己的車,但當展湛拉開車門的時候,她還是頓住了上車的動作,然后朝展湛道,“我跟他一起,你在后面跟著。”</br> 展湛不解,也不是很贊同,“大小姐?”</br> “我有分寸。”</br> 她說完便抬腳往前,薄錦墨的車停在前面,司機就候在一旁,見她走過來忙恭敬的拉開車門,另一邊英俊淡漠的男人端坐著。</br> 她問,“我是不是該跟你一起出現?”</br> “知道就上車。”</br> 她彎腰坐在他的旁邊,車門很快被關上。</br> 車子發(fā)動,盛綰綰不再說話,偏過頭靠著后面,閉目養(yǎng)神。</br>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薄錦墨只能看到她的側臉,精致的下頜線條,安寧靜謐,茶色的發(fā)絲落下。</br> “看來你真的舍不得我,”閉目的女人忽然扯唇,緩緩的睜開眼睛,望著他清冷又英俊的臉,輕懶的笑著,“不然我們別離好了。”</br> 他似乎也不大認真,薄唇噙著笑,“真的?”</br> “當然啊,主動權在我,決定權在你,我們之間不是一直都這樣嗎?”</br> 決定權在他?</br> 薄錦墨看著她精致的小臉,從喉嚨里溢出低低的笑,綿長,但又因為太低,反而像是錯覺。</br> 他朝她靠了過去,兩張臉的距離只有一根手指的距離,在她耳邊低聲喚道,“綰綰。”</br> “嗯。”</br> 男人的薄唇有意無意的摩擦著她的耳畔,正如他的嗓音有意無意的摩擦著她的心尖,啞聲問她,“你很想跟我離婚么,嗯?”</br> 空氣稀薄,稀薄的剝奪著人的思考能力。</br> 她任由他靠近她,跟她保持親昵,挽起眉眼,嬌軟的笑,“你很想知道嗎?”</br> 男人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耳邊,落下喑啞的嗓音,“嗯,想知道。”</br> “你想知道,可我就不想告訴你。”</br> 薄錦墨看著她,那眉那眼,恍惚間好像殘留著調皮的尾調,心念微微一動,低頭就吻在她的唇邊,手撥開她落下來的發(fā),低喃著道,“以后都不能親了,不如現在讓我親一下?”</br> 這句話被他說出來,好像是一慣疏離而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反過來被她給甩了,戴著黯然又低聲下氣的面具。</br> “可我不想給你親呢。”</br> 他撫摸上她臉頰的手扣住她的臉,“你待會兒還是再賞我一個巴掌好了。”</br> 話落,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強硬的吻了上去。</br> 車在一棟高檔公寓樓下停下,盛綰綰下車,抬頭蹙眉看著。</br> 薄錦墨跟在她的身后,朝神色略緊張的展湛淡聲道,“你在這兒等著就行。”</br> 展湛看了眼盛綰綰,還是沒有異議,既然已經到了這里,不出意外的人應該可以帶出來,沒必要再橫生枝節(jié),非要上去。</br> 只是希望……展安還沒出事。</br> “大小姐,麻煩您了。”</br> 盛綰綰朝他點點頭,便率先走了進去,薄錦墨也沒讓司機保鏢跟著,到了電梯里,她看著被男人按下的數字,冷聲確認,“薄錦墨,你保證過我?guī)С鰜淼恼拱彩峭暾恼拱玻绻荒莻€惡心的東西怎么著了,我也干脆去買個兇手把你們都做掉,一了百了。”</br> 電梯在最上面一層打開門,她踹了一腳穿西褲的男人的腿,“帶路。”</br> 薄錦墨瞥了眼自己褲腳上的印子,又看了眼明顯緊張的女人,“我說過,女人別這么粗暴。”</br> 說是這么說,他人已經邁了出去,順勢拉著她的手。</br> 走了半分鐘就在一張門前停下,“敲門。”</br> 盛綰綰看著眼前普通的門,轉頭猶疑的看著他,“那個變態(tài)東西在里面?”</br> “展安在不就夠了。”</br> 有他在,她也不擔心白書記在會怎么樣,直接摁響門鈴。</br> 沒一會兒門就開了,站在門口的是個身高差不多一米九,強壯得過分的男人,那彪悍的體格就輕易的讓人生出壓迫感,盛綰綰眉心一蹙,下意識的退回到薄錦墨的身邊。m.</br> 她這點小動作,他自然是看得清楚,薄唇勾出極淺的弧度,方淡聲道,“我們來接展安。”</br> 沒猜錯的話這大漢應該是白書記的保鏢,聽薄錦墨這么說,隨即就把路讓開了,“人在里面,你們進去帶她走。”</br> 盛綰綰松了一口氣,連忙走了進去。</br> 公寓不算很大,裝修也很簡單,一看就知道只是暫時的住所,甚至可能暫時都算不上,她走進去便一愣,沙發(fā)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正低頭看書,見他們進來,甜甜一笑,“你們是來接安安的吧,她躲在房間里呢,誰都不敢見。”</br> 盛綰綰臉色一白,直接朝著女孩指著的方向快步走過去,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房間里沒有開燈,窗簾又被拉得嚴嚴實實的不透光,整個房間都是昏暗的。</br> 她站在原地,巡視了一番,然后試探性的開口,“安安,你在嗎?我是來接你回家的。”</br> 怯生生的聲音在角落里響起,“你……你是誰?”</br> 盛綰綰循著聲音找了過去,果然看見纖細的女孩蜷縮在角落,一雙大眼睛盛滿了惶恐,她正準備開口,女孩已經爬了起來,直接朝她沖了過來,抱住她的腰埋首在她的懷里哭了出來,“盛姐姐。”</br> 她們其實見得其實很少,但她有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展安顯得認得她。</br> 她拍著女孩的背,把聲音放溫柔,“好了好了,我來接你回家,沒事了。”</br> 女孩淚眼朦朧的抬頭,“我爸爸呢?”</br> 盛綰綰抿唇,“你展湛哥在下面等你,我們先回去,有沒有哪里受傷?”</br> 女孩聽她這么問,臉色一下就變得難堪起來,下意識的捂著自己的腰,猛搖頭,低聲哭著道,“沒……沒有。”</br> 盛綰綰沒說多的,但還是打算帶她去醫(yī)院檢查一下,看她的精神狀態(tài)可能受了點驚嚇,但應該沒有被怎么樣。</br> 她終于稍微的放下了心。</br> 男人倚在門口注視著她耐心又溫柔的模樣,淡淡的道,“走。”</br> 離開的時候,她多看了眼客廳里仍是笑得一臉甜美的女孩,她可能比展安大一點,但也只有十六七歲左右,打扮也是正常的高中生,清純而乖巧。</br> 但那雙眼睛過于的世故,跟展安完全不同。</br> 展湛遠遠看到他們下來,松了一口氣幾步迎了上去,“安安,”</br> “展湛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