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這個所謂的后來開始,拿捏她的就已經不是他,只是形勢兩個字了。</br> 她多恨他呢,是已經深藏于骨而可以輕描淡寫的地步了。</br> 他閉了閉眼,不溫不火的開腔,給了她回答,“這個孩子我要,所以為了你哥哥,這段四件你給我乖乖的,好好吃飯,按時休息,不要想打他的主意。”</br> 盛綰綰一張臉驟然冷了下來,“你什么意思?”</br> 他淡淡然的道,“雖然把手伸到紐約去有點遠,但是米悅她實在是太弱了。”</br> 一個米悅有多弱,一百個米悅都不是他的對手。</br> 這一點很清楚,盛綰綰面無表情的坐著,雙眼也無神。</br> 薄錦墨已經站直了身體,“我去看看事情辦得怎么樣了,葬禮辦好了我會帶你過去,現在你躺下睡覺,吃晚餐的時候我再過來。”</br> 說罷他看了眼晚安,“照顧好她,有事打電話給我。”</br> 很快,他就出去了,還不忘帶上門。</br> 病房里只剩下了她跟綰綰。</br> 晚安抬手撫摸上了她的短發,低聲道,“如果你想走,我會幫你的。”</br> 她淡淡的失笑,“你傻了,你怎么會是他的對手。”</br> 就算她要走,這一次她也同樣不會告訴任何人,連累任何人,尤其是晚安,最不能。</br> 何況再加一個孩子……在那男人的心里分量可能也是今非昔比了。</br> 她已經有些本能的去思考,她被囚禁的三個月里,那個溫情又強勢,熟悉又陌生的薄錦墨。</br> 不說這個男人是個如何驕傲的男人,就算是憑著任何一個男人的應有的那一點驕傲,冒充另一個男人想得到她的愛,就算他真的得到了,不覺得恥辱嗎?</br> 他應該是覺得恥辱,才會在某些時候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沉默跟深刻的不悅。</br> 晚安在床邊輕輕的問,“這個孩子,你想不想要?”</br> 她茫然,應該是不要的吧,她有什么理由要生下薄錦墨的孩子,可茫然之外,更多更深的是疲倦,她闔上眼,低低的道,“我不知道,晚安,我很累。”</br> 這種累是嚴寒過后,從身體里傳出來的,心力交瘁。</br> 她知道晚安是從劇組過來的,讓她回去拍戲,她除了有些累也沒什么很大的問題,但晚安明顯不放心她現在的狀態,還是留下來陪著她。</br> 精神受創,悲傷過度,她太累了,躺在床上很快的就睡著了。</br> 一直到天黑,薄錦墨推開病房的門進來。</br> 他淡淡的看了眼守在一旁的晚安,波瀾不驚的道,“你替她收拾東西,我帶她出院。”</br> 晚安不滿他儼然已經是一副監護人的態度,盛叔叔過世,西爵在紐約,要說監護人,她這個十幾年的朋友遠比他這個前夫兼仇家來的有資格。</br> 她忍不住譏誚道,“你要帶她去哪里,盛家嗎?想讓她跟陸笙兒在一個屋子里陪著你?”</br> 陸笙兒的事情,他自然是要解決的,但像他這樣惜字如金的男人要解釋也是對著他該解釋的人,而不是晚安。</br> 薄錦墨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就將病床上的女人打橫抱了起來,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打算陪她吃晚餐,就自己回去或者叫南城來接你。”</br> “你連哄她吃飯的本事都沒有,還想帶她走?”</br> 聽到這句話,他的腳步倒是頓下了,深深靜靜的看著晚安,“我有無數種辦法讓她乖乖張嘴吃飯,但醫生說孕婦應該保持心情愉悅,所以我想你哄她,能免去不必要的開心。”</br> 他很清楚,盛柏的事情,再加上這個孩子,她對著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好心情的。</br> 幾句對話之后,晚安還是跟了上去。</br> 她阻止不了薄錦墨,但綰綰的身體是最重要的,在這一點上,她跟這個男人存在共識。</br> 上車的弧度比較大,盛綰綰醒了過來。</br> 她的視線好像又更清楚了一點,但還是模糊,不過可以看清楚人形了,但隔著這么近的距離,她還是看不清楚薄錦墨的五官,和他臉上的神色。</br> 她冷聲問,“去哪兒?”</br> “回紅楓別墅。”</br> 回那里的原因很簡單,盛家暫時不能回,紅楓別墅是她眼盲之后最熟悉的地方,她現在懷著孩子,如果磕著了碰著了,就不是摔一下或者撞傷的事情。</br> 她了然,“你又想軟禁我?”</br> 他淡淡道,“如果你乖點,就不用被軟禁。”</br> “我爸的葬禮沒完,我要住醫院。”</br> 男人幾乎是好脾氣的回她,“事情會辦妥,明天白天帶你過去,今晚休息。”</br> 盛綰綰譏誚的問,“陸笙兒她不孕不育不能給你生孩還是怎么的?”</br> 逮著機會就想讓她給他生。</br> 就算是陸笙兒不能生好了,愿意給他生個孩子的女人那海了去了,隨便拎一個出來哪個不比她強,他死纏著她干什么?</br> 愛她么,所以想要個愛情的結晶?可笑。</br> 開車的是薄錦墨本人,車子的后座上,盛綰綰閉著眼睛靠在晚安的肩膀上,在醫院里的情緒好像也都慢慢的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了滿面的倦容。</br> 晚安知道她累需要安靜,所以也沒跟她聊天,駕駛座上的男人自然是不會說話的,車內很安靜。</br> 除了偶爾……也不偶爾,因為晚安幾乎每次抬頭就能無意中撞見開車的男人自后視鏡看著后面,準確的說自然是看著綰綰。</br> 眸深如墨,晦暗至極,似乎在壓抑著什么。</br> 晚安蹙了蹙眉,低頭看了眼肩膀上的倦容,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br> 車開了很久,等到了紅楓別墅停穩車后,薄錦墨自然很快的下了車,繞過車身拉開盛綰綰所在的那一邊的車門,伸手就要將她抱下來。</br> 盛綰綰已經醒了過來,她像是料到他會來抱她一般,幾乎在他伸手的同一瞬間就抬手將他用力的推開了,跟著一只腳落在了地上,俏美的臉也很冷漠,“我自己走,晚安會牽我。”</br> 晚安自然是在她下車時就跟著下車走在她的身側,她蹙眉看著那男人。</br> 薄錦墨的手頓在半空中,僵著,但幾秒后,他從容的收回手,朝她淡淡的道,“牽著她,別讓她摔了。”</br> 說罷,等她們走在前面,他才放慢了腳步一言不發的跟在后面。</br> 綰綰應該是很熟悉這里了,因為晚安發現雖然是她在牽著她,但引路的其實是綰綰自己,畢竟這別墅的構造,她還不是很熟。</br> 大概是薄錦墨已經事先吩咐好了,等她們進去的時候晚餐已經準備好基本剛好可以開始吃了。</br> 晚安扶她坐下,把筷子遞到她的手上,軟聲勸道,“你明天還要參加你爸爸的葬禮,吃點東西再睡一覺,你需要補充體力。”</br> 何況她現在懷孕了,就算為了孩子她也是要吃的。</br> 她點點頭,“我知道。”</br> 她沒有多余的力氣做無意義的吵鬧,接過筷子就低頭慢慢的扒飯。</br> 這么長的時間將近半年的時間,她已經可以自己吃飯不需要人給她夾菜了,薄錦墨這一次吃的很快,吃完就上樓了,連跟晚安囑咐一句都沒有。</br> 晚安抿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還是道,“綰綰,他好像不太舒服。”</br> “隨便他。”</br> 晚安倒也不是關心那男人,就只是單純的覺得奇怪而已,剛剛開始吃飯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一點了,他時不時的皺眉,臉色也不太好。</br> 一直到吃完飯,兩人回到臥室,晚安等她洗完澡關燈躺下,她才帶上門離去。</br> 盛綰綰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睛,天色基本已經全都暗了下去,但這兩天下了不少的雪,堆積著的沒有融化或者被鏟走的雪在夜色下反射出薄薄的白光。</br> 她隱約能看到那點模糊的白,但太模糊了,這模糊讓她覺得不太舒服,于是她抬手用力的揉著眼睛,揉完后好像稍清晰了一點,她便又想更用力的揉。</br> 但臥室的門被突然推開了,她的手落了回去,重新閉上了眼睛。</br> 燈打開,光線讓她覺得有些刺。</br> 男人低低的嗓音響起,“綰綰。”</br> 她心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的感覺,但她還是沒吭聲,眼睛也未曾眨一下。</br> 那嗓音更低了,帶著一層嘆息,“我知道你沒睡著,嗯?”</br> “晚安呢,你派人送她回去沒?”</br> “嗯,顧南城過來接她了。”</br> 顧南城過來接她回去了么,那就好,這地方太偏,加上最近天氣不好,更重要的是她對這男人始終是存在著戒備。</br> 她還是睜開了眼睛。</br> 眼睛可以大致的看清楚他的五官跟輪廓了,只不過存在著疊影,又有點時遠時近。</br> 她不動聲色,又合上眼,“我困了,你出去。”</br> 男人的手落在了她的腹部上。</br> 這個動作帶起的,盛綰綰幾乎是全身一震,那股異樣感變得更深了。</br> 如果她的眼睛現在不是模糊而是恢復了以往的高清視力,大概就能看清楚他此時的眼神,那樣的話也許會更震撼。</br> 手指攥緊,在這安靜的夜里她幾乎能聽到自己心慌跳動的聲音,“薄錦墨,我困了,你出去!”</br> 他低聲的喚她,嗓音黯啞,“綰綰。”</br> “你知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你,薄錦墨,我爸剛過世我不想跟你吵,你能不能不煩我?”</br> “你別激動,”男人的嗓音低沉得接近哄慰,“你睡覺,我不煩你,明天早上我帶你過去參加葬禮。”</br> 她側身躺著,沒出聲,臉埋進枕頭里。</br> 過了幾秒,盛綰綰又聽他低聲道,“這里跟市里太遠,明天再來回的話很耽誤時間,我今晚睡這邊,”他微微一頓,低低緩緩的道,“跟以前一樣,我睡地板好不好?”</br> 這個聲音跟姿態,已經是明顯的低聲下氣了。</br> 這樣的薄錦墨,讓她無所適從。</br> 坦白的說,自從她知道薄祈就是薄錦墨偽裝出來的,她再看這個男人就一直有種得難以言語的無所適從,而此時這種感覺尤其的顯得強烈。</br> 沒有猶豫,她冷淡的道,“不行,你應該不需要我重復我不想跟你待在一個房間,讓我跟你睡一間房,跟你是薄祈的時候更讓我覺得不舒服,就算你在地板上也一樣,薄錦墨,我明天很多事情要做,算是我求你了,讓我好好休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