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br> 盛綰綰扶額,笑了笑,“他拿我來威脅晚安,想讓晚安告訴他我在哪里。”</br> 這就是晚安在公眾場合提起她私事的原因,她知道她會關注,能看得到。</br> 晚安的爺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甚至是唯一的親人,她是絕對不可能看著爺爺就這么過世的,能留一天,她連十分鐘都不想失去。</br> 宴西看著她寡淡的笑,問道,“那您要回去嗎?”</br> 她雖然現在情況好了點,但產前產后的幾個月,他是親眼看著她時時刻刻都在情緒崩潰的邊緣,連楊柳都好幾次問他薄錦墨那人到底對她怎么樣,如果不是太差勁的話要不然通知他把人帶回去會不會比較好。</br> 但她最后還是咬牙撐過來了,現在情況在慢慢好轉,打算去紐約定居。</br> 沒想到臨時出了這么一件事。</br> 那位前顧太太跟她的感情,宴西也是多少知道一點的。</br> 盛綰綰閉上眼睛,側過臉看著并排躺在嬰兒床上的兩個寶寶,“你幫我去確定一下消息。”</br> “怎么算是確定。”</br> “你想辦法,親口問晚安,她說的消息就是最確定的消息。”</br> 宴西點頭表示應了下來,隨即還是問道,“如果消息屬實,您要答應嗎?”</br> 她笑了下,淡淡陳述,“晚安的爺爺當然比感情這點屁大的事情要重要,更何況我要養兩個寶寶,就要拋頭露面的賺錢,遲早會被他逮到,而且我也不能讓我的寶寶不見光。”</br> 如果說她真的有什么顧慮的話,那也是如果薄錦墨知道她把孩子生下來了,會跟她爭搶撫養權。</br> 但撫養權的事情,仍然沒有晚安的爺爺重要。</br> 宴西很快出去了。</br> 盛綰綰趴在床頭,用手肘撐著自己的下顎,輕輕的捏著嬰兒軟軟的臉頰,“乖寶貝,你們真是有個壞透了的爹,”她嘆了一口氣,低低喃喃的自言自語,“他一點都不好,我怕以后你們沒有爸爸會傷心,但又怕他把你們搶走……要不要讓他知道你們呢?你們想要他嗎?”</br> 因為手續的問題,她現在名字都沒取。</br> 哥哥黑溜溜的眼睛看著她,妹妹發出某些分辨不清的不連貫的單音節,小手碰觸著她的手指,她忍不住心頭蕩漾起的柔軟,低頭輕輕的親了一下,同樣也親了下一旁的哥哥的額頭,笑容溫軟,“哥哥也親親,我們家哥哥果然是更懂事。”</br> 唉,總覺得哥哥的性格會很像那個男人。</br> 她撥著哥哥的小手指,困頓的思索,自言自語的發問,“你爹也是環境坎坷所以性格才那么討厭吧,你怎么一出生就安安靜靜的?”</br> 基因自帶沉默屬性?盛綰綰趴在床頭,一晚就中,一次中倆,兒子還挺像他……到底是憑什么能有這么好的優待給他?</br>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禮拜的時間,宴西才成功的接近晚安,把她要的確切消息帶回來了。</br> 盛綰綰正在給妹妹換尿片,換好好清理了完回洗手間洗了個手,一邊擦一邊問,“見到了嗎?她怎么說的?”</br> 宴西把扣在腦袋上的帽子摘了下來,有些嚴肅的點頭,“我問過了,她說是這樣的,醫院的消息沒錯。”</br> 她其實猜到了,假消息的幾率不大。</br> 盛綰綰沒說話,只是用紙細細的擦拭著自己的手,垂著腦袋,像是在沉思。</br> 宴西開口道,“我去醫院的時候,是顧公子送慕小姐過去的,”他低聲道,“我覺得這個事情,即便您不出現,顧公子也會想辦法說服薄總,何況慕小姐原本就并不知道您在哪里。”</br> “晚安怎么樣了?”</br> “不太好,她前段日子好像是意外摔傷了腿。”</br> “摔傷?”</br> “是的,不過沒有大礙,可能有點骨折。”</br> 盛綰綰把擦手的紙扔進了垃圾簍,走到窗前,將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掀開了一點,外面的光線便透了進來,“晚安跟顧南城和好了嗎?”</br> “似乎……沒有。”</br> 她看著窗外垂眸思考,宴西說的沒錯,按照顧南城跟薄錦墨的關系,只要顧南城非要不可,薄錦墨不可能因為她不顧自己兄弟的幸福,到最后一步如果非要他的骨髓,他應該是會給的。</br> 但那男人身上……萬一有顧南城都壓制不住的不確定性呢?</br> 連陸笙兒都三番四次的受傷,別說一個晚安。</br> 她轉身坐回了單人的沙發里,低頭一邊捏著自己的眉心一邊道,“你幫我去弄輛車吧,我自己去見她。”</br> 宴西皺皺眉頭,“你要去見慕小姐?”</br> “嗯,她應該也很擔心我,我想跟她商量一下。”</br> 揣測一下薄錦墨的心思,她多少能明白一點,他想逼她現身,到時候他勢必會要求她跟孩子留在安城,這個退步她暫時可以做,但如果他讓她留在他的身邊——像當初他用她爸爸威脅她那樣,威脅她住在他的別墅里,每晚跟他睡一張床……</br> 咬著唇,半響后她才繼續出聲,“你幫我弄輛出租車吧,街上到處都是出租車,比較不惹人注目。”</br> “好。”</br> 陸笙兒幾乎沒有碰過酒,入行這么多年,身后從不缺靠山,所以她連出席應酬都很少,即便出席也沒什么人會為難她。</br> 幾杯酒喝下去,很快就有了醉意。</br> 這是高級俱樂部,會員制,年費極高,隱私性很高,基本不會有記者狗仔出現,即便有混進來的,一旦被發現也會被幕后老板的手下“教訓”一番,幾次下來沒人敢來這里偷一拍。</br> 陸小姐雖然是大明星,但在富豪圈明星從來不是稀罕的東西,何況圈內誰都知道她清高不好搭,雖然有幾個富二代垂涎她的美色,但都被她的冷言冷語趕走了。</br> 她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沙發里自斟自飲。</br> 一瓶酒倒完了,她就伸手去拿另一瓶,一只手突然伸了過來,奪走了她手里的酒瓶,“陸小姐,酒多傷身,你別再喝了。”</br> 她抬起頭,看了眼眼前的男人,神色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更冷了點,冷淡的道,“把酒還給我。”</br> 陸笙兒對他的態度倒是比對之前那幾個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顯得好一點,沒有顯露出明顯的厭惡,但態度也很冷淡。</br> 男人模樣很普通,無論衣著還是言行舉止都跟這個俱樂部格格不入,他語氣堅定得近乎陳述,“你已經喝了一瓶了,不能再繼續喝了。”</br> 陸笙兒歪著腦袋,冷淡的笑著,“你管我?還真是稀奇,他們都不管我。”</br> 話說完,她的表情就無法克制的落寞了下來,帶著深刻的自嘲跟嘲諷。</br> 她以前怎么會從來沒有發現過呢,薄錦墨他從來都不會管束她,但他從來愛管著盛綰綰,不準她這樣,不準她那樣,他甚至曾一度干涉那個女人的社交,這個男的對你心懷不軌,那個女的你離她遠一點,她不是真心跟你當朋友。</br> 他說這些的時候,態度都是淡淡的,甚至大有一種你怎么這么蠢交個朋友都不會分辨的不屑感,看上去其實也不像干涉,更像是嘲諷,但盛綰綰聽他的話啊。</br> 那個女人自小看上去咋咋呼呼,但薄錦墨說的話,慕晚安說的話,她都基本深信不疑。</br> 哦,類似的事情他也曾提醒過她,高一時的她唯一好上的閨蜜,他也曾有意無意的說過那女孩子不要深交。</br> 是因為那是她頭一次有關系那么好的朋友,還是反感盛綰綰那副言聽計從的模樣就條件反射的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反應,她說她的朋友她自己會判斷。</br> 后來他就沒說什么了。</br> 直到盛綰綰把她“閨蜜”送給他的禮物全都翻了出來,她才知道“閨蜜”甚至曾幾度以她的名義跟他搭訕,還試圖騙他出去,發短信給他抹黑她跟其他男生有來往,還跟他告白。</br> 雖然他都沒理,雖然“閨蜜”最后消失在他們學校。</br> 但她永遠記得盛綰綰的手指幾乎戳到她的腦門上嘲諷她,“我上次教訓她你還跑來跟我大呼小叫,你帶她回家她她偷了我哥送給我的限量版的鑰匙扣,你還說我看你不順眼栽贓你的閨蜜,陸笙兒,蠢成這樣你不覺得恥辱嗎?還是你覺得多幾個情敵出來特別能彰顯你的魅力啊?”</br> 她受不了那副語氣,于是冷冷的說她會賠給她。</br> 那個鑰匙扣,不說價錢她當時負擔不起,根本不是有錢就能再買到的。</br> 后來錦墨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回來,她以為是為了她,其實……他到底是為了誰?</br> 過往所有的回憶,全都變成了赤一裸裸火辣辣的恥辱跟譏誚,就像是那個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嘲笑她的愚蠢跟天真。</br> 她以為盛綰綰那副驕縱又毫無戒備的模樣叫愚蠢,到現在才知道,她才是徹頭徹尾的愚蠢而無知到了極點。</br> “他們都不管你,你喝得再多都沒有用。”</br> “那也不用你管。”</br> 陸笙兒一頭長長的黑發垂著,清秀的面龐化著精致的淡妝,低著腦袋,臉上熏染著迷離的潮紅,眼神掙扎而凄楚,透著一股清冷又楚楚可憐的氣息。</br> 男人坐在她的身側,但始終沒有碰觸到她,動作之間都顯得尤其的小心翼翼,眼睛里隱匿的全都是狂熱的情感,“陸小姐,你跟薄總吵架了嗎?”</br> 吵架?</br> 陸笙兒抬起臉,盯著男人手里的酒瓶,極其用力的咬著自己的唇,然后驀然的冷笑了出來,“他說不愛我。”</br> 白齒幾乎要將唇咬出血,她咬字極重,聲音又極壓得極地一字一頓的道,“他說,他從來沒有愛過我,他喜歡盛綰綰,他現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我了,也不在乎他的仇了,他要等盛綰綰回來。”話說完,她的眼睛又變成了血紅色,痛苦而絕望。</br> 男人聞言也是一震,嘴唇翕動,“愛你的人很多。”</br> “都是假的!”</br> “不會,有人是真的愛你。”</br> 陸笙兒的視線轉到了男人的臉上,仍是這么笑著,但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羅湖,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了,他以前對我那么好,可都是假的,顧南城也一樣,他說他喜歡我,他結婚比我還早,你……你不過是也只是覺得我比你老婆漂亮吧?你能比他們好多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