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歪著腦袋,沖他溫柔的笑,“我去看看她怎么了,顧公子,你是不是心虛啊?”</br> 他不說話,也不解釋,薄唇吐出簡單的一句話,“你給我回去。”</br> “我就要去。”</br> 顧南城,“……”</br> 最后,他還是妥協般的道,“去,我陪你去。”</br> 晚安鼓著腮幫,“你是不是惦記著她,想借機跟我一起去看她?”</br> 顧南城看著她白凈又故作委屈的臉,閉了閉眼,嗓音溫和的哄道,“你想怎么樣都好,但是你要明白這么晚你去醫院看她,”他頓了頓,語氣轉淡,“如果她情緒不穩定,傷到你和孩子怎么辦?”</br> “那薄錦墨在呢,他雖然嘴巴賤了點兒,可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綰綰,也不會看著我孩子出事的,是吧。”</br> “那就讓他自己去。”</br> “我又不會出事,為什么不能去看她?你就是心虛!”</br> 女人無理取鬧起來真的是,他還不能跟個孕婦計較。</br> 顧南城捏著她的下巴,“不讓你去是心虛,陪你去也是心機叵測,全世界每天都有人自殺,何況這還是個跟你有過節的,你看個什么勁兒?”</br> 晚安一把拍掉他的手,手指一下一下的戳著他的胸膛,“我不去是沒有必要,但我去你也可以夸我善良悲天憫人,或者為了孩子積德,你不行,你那份兒我愿意我就替你看了,但你要去就是不行,因為我一定會——不高興。”</br> 顧南城,“……”</br> 樓道響起男人冷峻淡漠的嗓音,“吵完了?”</br> 薄錦墨站在那里,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br> 晚安很快的回答他,“完了。”</br> 薄錦墨看著鎖眉的男人,淡淡的道,“她什么樣兒出去的,我就給你什么樣兒帶回來,放人。”</br> 顧公子極端不悅,唇畔勾出譏誚的弧度,“這么點屁大的事情你找誰給你辦不行,你找個孕婦?”</br> “是她先打電話給我。”</br> “打給你你就要來?”</br> 薄錦墨波瀾不驚,“她是你太太我才來,不然你以為誰都有這么大的面子。”</br> “我跟你們一起去。”</br> 薄錦墨瞥了眼晚安,“這事兒她管是她樂意,你管你有罪,你確定你要去?”</br> 顧公子冷漠臉。</br> 晚安扶著男人的手臂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下,嗓音又變得溫軟,“乖,我很快就回來了,出事了你找薄總負責。”</br> 軟硬兼施。</br> 醫院,依然是日復一日沒有變化的消毒水味道。</br> 無論是薄錦墨還是晚安任何一個出現,麥先生也拒絕不了,何況是他們一起出現。</br> 晚安看出他的顧慮,淡淡的笑,“放心,只說幾句話,跟她無關自然就不會為難她。”</br> 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眼下的確是真心喜歡陸笙兒的,在這個關頭也還是沒有拋棄她,雖然這份真心不知道能經受住現實的多少考驗。</br> 麥先生看了眼冷峻淡漠的男人,才又嘆了口氣,對晚安道,“顧太太,希望您別刺激她。”</br> 晚安有孕,薄錦墨親手推開的門,然后讓她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她的身后。</br> 陸笙兒靠在枕頭上,正看向窗外出神,有人進來她似乎也毫無察覺,一動不動。</br> 門被帶上了。</br> 晚安出聲,“陸小姐。”</br> 似乎是沒想到是她,陸笙兒轉過頭看了過來。</br> 她臉色很蒼白,全然沒有血色,人也是消瘦到了極點,看著晚安,然后才看著晚安背后的男人,輕輕一笑,“你們?總該不是來看笑話的吧,兩位都不像是這么無聊有閑情的人。”</br> 晚安面上是微笑,因為懷著孕所以薄錦墨拉了病房里唯一的一條椅子過來讓她坐下,淡淡徐徐的道,“薄總過來,大概是想從你這里知道,找你合作的……發帖的人是誰。”</br> 陸笙兒看著她,眼神到底還是微微一震,隨即諷刺的笑,“找我合作?你們在說笑,堂堂GK跟盛世加在一起,還查不到一個區區的,所謂的發帖人?”</br> 晚安的神色沒有變化,淡淡的看著她,“那么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接受媒體的采訪,或者開記者發布會,親自佐證帖子上說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只要讓所有人覺得盛綰綰是個惡毒的女人,你看起來的話……就會被反襯為弱者,是無辜的,是盛世總裁枉顧二十多年的感情傷害你,包括我——也在拍電影誹謗抹黑你。”</br> 她漆黑安靜的眸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病床上沒有雪色的臉,“這樣的話,不僅不會再有人說你惡心淫一蕩,連你利用羅湖的感情差點置綰綰于死地的最大的污點,也能被洗白了。”</br> 陸笙兒仍然是冷冷的看著她,過了幾秒她才冷笑,“裸一照滿天飛的是我,被人罵的也是我,一無所有的更是我,顧太太,薄總,你們說的話沒幾個人敢反駁,你們說是我,那就是我好了,我連死都不怕,你們以為我還會怕什么嗎?”</br> “雖然陸小姐被輿一論逼到自殺,我還在揣測陸小姐自殺的動機,看上去很冷血,可我就是覺得奇怪……你的裸一照是昨天晚上被曝出來的,我相信陸小姐身為當事人是第一個知道的,如果真的受不了刺激要自殺的話,我覺得應該發生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或者深夜越想越絕望,最遲是今天早上,天亮起來的時候覺得人生再無光明……”</br> 晚安的聲音始終維持在一個音量跟語速上,溫淡平和,不急不緩,“就當是你反應遲鈍到了傍晚才深覺絕望,或者又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可你自殺的時間點……輿一論在那個時候已經因為那個帖子而有所轉變了,你應該是看到了希望才對,而且我看麥先生……也算是情深義重的人,應該不會刺激你。”</br> 陸笙兒好笑的看著他們,“所以你們覺得演了一出自殺的戲,為了博取同情?”她終于看向晚安身旁冷漠而一言不發的男人,眼睛紅得充血,字字諷刺,“薄錦墨,我在娛樂圈已經被徹底的封殺了,我不過是找了一個看上去疼我愛我的男人,想過點平凡普通的日子,你們趕盡殺絕的時候,難道不是想逼死我嗎?”</br> 薄錦墨平靜的看著她,平靜的道,“那些照片不是我放的,也不是綰綰,是你男朋友的兒女擔心你嫁給他們爸爸,會再生個孩子出來跟他們搶財產,偷了綰綰郵箱里刪了的照片。”</br> 陸笙兒又是一震,呆滯了幾秒,顯然是沒想到。</br> 她下意識想否認,但她又知道不是,因為薄錦墨做了不會否認,他不需要,他也不屑。</br> “偷的?你怎么知道不是盛綰綰借別人的手發出去的?那些照片就是她拍的,只有她手里有,你跟我說不是她,你覺得我相信?”</br> 晚安淡淡的道,“這些照片她六年前就有了,這六年來她恨你的時候都沒有發,何況是現在?你應該知道,人過得甜蜜幸福的時候,不會有空想去害別人。”</br> 陸笙兒咬唇,眼神恍惚,蒼白憔悴,形容枯槁,好半響沒說話。</br> 最后,她閉上眼,冷淡的道,“你們走吧,我不知道什么發帖人,顧太太,如果網上全都是你的裸一照全都是罵你惡心的,你還有勇氣上網看什么帖子嗎?”</br> 晚安笑了下,嗓音溫得沁皮膚,“陸小姐,我不知道你自殺有幾分真假,但我覺得刀鋒割破動脈看著血流出來的時候,應該有種瀕臨死亡的感覺,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人生走到這一步……你做錯了很多個選擇,打輸了一手好牌?”</br> 陸笙兒再震了一下,連落在被褥上的手都一下子攥緊了,她冷冷的看著晚安,臉上看著沒什么表情,但看得出來她情緒很緊繃。</br> 晚安微微一笑,“這一次對你也還是個選擇,照片的事情你是受害者,不管是我還是薄總都沒理由落井下石,我們也沒有這個閑情,但如果你以受害者的身份變成了對綰綰的加害者……值得嗎,以余生換她名字的一個污點,還是你的人生,就是這么廉價?”</br> 什么叫威逼利誘,什么叫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大約就是慕晚安這樣的。</br> 陸笙兒直直的看著晚安。</br> 她的頭發仍然很長,披散著,曾經燙染過的部分被剪了大半,只有末端還是卷曲的,上面全都是黑色的直發,一張鵝蛋臉圓潤了許多,但好似更白了,肩膀上披著深藍色的披肩,長長的流蘇垂落,因為懷著身孕而盡顯富態,氣質里的涼薄似乎全都消失殆盡。</br> “我想跟你談談,就我跟你。”</br> 薄錦墨淡淡的道,“不行。”</br> 陸笙兒諷刺道,“你覺得我還會傷害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br> “是。”</br> 雖然她是這么反問的,但她的臉色還是更難堪了。</br> 晚安側首看向薄錦墨,抿唇微笑,“你不是帶了司機過來,讓他進來陪我,你在外面等吧。”</br> 薄錦墨低頭看她,幾秒后還是轉身走到門口,隨即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顧太太有孕,有事叫我。”</br> “好的,薄總。”</br> 晚安雖然覺得陸笙兒現在應該沒什么力氣對她怎么樣,但她畢竟懷著孕,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有個保險才好。</br> 薄錦墨出去了。</br> 司機安安靜靜的候在一側,幾乎沒什么存在感。</br> 陸笙兒盯了她一秒,冷冷的笑,“所以你覺得我的人生走到這一步,是因為我做錯了所有的選擇,是我對不起所有人,沒有人對不起我?”</br> “比如?”</br> “他說他從來沒有愛過我,那么在那十幾年的時間里,他為什么從來不說?他對盛綰綰的愛情是愛情,難道對我的欺騙就不是欺騙了?如果他從一開始就告訴我,他喜歡盛綰綰不喜歡我,如果我從最開始就知道,我會這么恨?”</br> 說這些的時候,哪怕她臉上是蒼白如紙,但眼眶也還是紅的。</br> 晚安想也不想的道,“是,沒錯,這件事情是他對不起,所以你會誘導羅湖去撞綰綰導致你名聲盡毀,他要付三分之一的責任。”</br> “三分之一?”</br> “你很敏感,這是你失去薄錦墨很大的一個原因,但你的敏感也未必全都錯的,比如你這些年不斷的鬧不斷地矯情,不就是覺得他對綰綰投注了過多的感情,注意力,你的感覺是沒錯的,他的確就是無法自抑的對綰綰產生感情,可你明明知道……第一不敢面對它不敢正視它,也沒有真的選擇離開這個男人,第二你也沒有做出任何真正能挽留的舉措,一直都在不斷的推開他甚至出國三年,你用了一種最自欺欺人的方式,還一直都希望他能挽留,最后他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了已經沒有任何挽留的余地了,你才來挽留,而且是以這樣愚蠢的方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