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城在那頭低聲道,“我已經知道了,錦墨也派了人出去找,連警方他都驚動了,就這么半天不到的時間,她說不定只是在外面逛街,或者手機沒電了,你別太擔心了。”</br> 晚安嘆了口氣,“薄錦墨太緊張了,弄得我也跟著緊張,她手機沒電小硯應該不會也沒電,我有點怕他們出意外。”</br> “我們會找,你別太擔心。”</br> “嗯,我知道了。”</br> 夏天還沒到,天黑得很早。</br> 等到天黑還沒聯系到人,薄錦墨就不是暴躁可以形容了,情緒是會感染的,晚安把孩子給家里的傭人照顧,又囑咐冷峻照顧七七,親自開車出去找人。</br> 兩邊都無果。</br> 跟綰綰比起來,晚安從某種程度上更擔心薄錦墨,他的情緒跟狀態都太緊張太極端了,她當初也曾消失了整整三天。</br> 而且跟綰綰出事比起來,他好似更擔心她會離開。</br> 好像在他的心里,并不斬釘截鐵的覺得綰綰的心早就定在了他的身上。</br> 找遍所有的朋友,甚至是同事,顧南城已經開車過來跟她匯合了,三個人在一個十字路口,薄錦墨一言不發,臉色可怖。</br> 氣氛正是緊張壓抑時,晚安的手機突然響了。</br> 她連忙拿出來看,是七七的號碼,孩子的電話她總歸還是要接的,聲音盡量放得溫柔不讓她察覺到異常,“七七,怎么啦?”</br> 七七在那邊,稚嫩的聲音急急忙忙的,“媽媽,小哥哥……打電話找我,要我找你。”</br> “小哥哥?你說小硯嗎?他找你?”</br> 薄錦墨聞言臉色一變,直接把晚安的手機奪了過去,“七七,薄硯給你打了電話?”</br> “薄叔叔……是的,他說,讓你去接他跟姨姨,他們車子壞了,在路上。”</br> “在哪里?”</br> “在……”七七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問一旁的冷峻,“哥哥,他們在哪里?”</br> 冷峻伸手,“我來說。”</br> 她眨眨眼,還是把手機遞給了自己哥哥。</br> 冷峻思維就清晰多了,“剛才薄硯用別人的手機打電話到七七的手機上,他跟盛姨的手機在機場被偷了,車子又壞了回不來,讓你去接他們,地址在……”</br> 他重復了一遍剛才薄硯報的地址。</br> 薄錦墨沙啞的回了聲知道了,就馬上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晚安,然后直接大步朝自己的車上走去,還不等兩人反應過來,車子都發動了。</br> 顧南城挑挑眉,“看來是找到了。”</br> 晚安道,“不然我們跟著他一起過去吧。”</br> 顧南城沒反對,開車跟在邁巴一赫的后面。</br> 半個小時后,車開到了一個地段比較偏僻人少的高速上,又在高速上開了將近十五分鐘,果然遠遠的看見停在路邊的白色轎車。</br> 坐在副駕駛上的薄硯從后視鏡里看到了熟悉的他爸爸的車子,連忙搖了搖趴在方向盤上的的女人,“媽媽,媽媽,爸爸來了。”</br> 盛綰綰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迫不及待的解開安全感開車門下車。</br> 薄錦墨直到看到那昏黃的路燈下安然無恙的女人,才算是徹徹底底的松了一口氣,但隨時而來的就是席卷整個心房的怒意和整個下午晚上累積起來的情緒。</br> 從他們和好起來,他就沒有對她有過這樣情緒了。</br> 但他才剛過走到她的跟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訓斥,女人就直接撲到了他的懷里,手臂環著他的腰,臉上也是一副委屈得要哭出來的樣子,“你怎么才來啊?”</br> 薄硯規規矩矩的站在她的后面,抬頭看著他們。</br> 薄錦墨還是反手抱住了懷里的女人,但聲音仍然是沉的,“為什么不接電話?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干什么?”</br> 盛綰綰還沒回答,薄硯就已經字正圓腔吐詞清晰的回答了,“我跟媽媽的電話被人偷走了,然后我們去夏爺爺家的時候車子被人撞了一下,就走不了了。”</br> 末了,還不等薄錦墨再說什么,薄硯就再眼巴巴的道,“爸爸,你帶我和媽媽去吃東西吧,我們中午沒吃東西,晚上也沒吃東西。”</br> 懷里的女人也仰起臉蛋,有氣無力的道,“我覺得我的寶寶,都要被餓沒了。”</br> 薄錦墨看著這對委委屈屈的母子,太陽穴兩側再度突突的跳。</br> 后面跟上來的晚安跟顧南城。</br> 晚安,“……”</br> 顧南城,“……”</br> 他們沒吃飯,他們三個也沒吃飯,于是還是一起開車回了市里,在紅樓坊點了一桌子的菜,盛綰綰的車子也打電話叫人去拉了。</br> 在車上才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br> 盛綰綰是帶薄硯去機場接夏老的,因為夏老在跟薄硯視頻聊天時說他今天回國,又讓他先別告訴爸爸媽媽他回來這件事情,但薄硯早上給他姑姑打電話的時候還是被盛綰綰聽到了。</br> 盛綰綰想著周末她也不上班,薄硯又實在惦記,于是就開車去接機,也準備給夏老一個驚喜。</br> 本來是等到了才給打電話,但飛機晚點了,他們也只能等飛機降落再給夏老打電話,結果還沒到,盛綰綰的手袋和薄硯那個同樣價值不菲的背包都被偷了。</br> 好在車鑰匙是薄硯踹兜里。</br> 母子兩個沒錢也手機,本來是要直接回家的,但盛綰綰又想起夏老會直接回夏宅,而她曾經去過那里,可以直接開車過去,看時間還能一起吃個中飯,晚上讓薄錦墨過來,一起吃個晚飯順便接他們回去。</br> 想是想得好,時隔六年她還記不記得路都難說,何況這六年安城的格局跟道路不可能一成不變,何況夏宅坐落在接近郊區的很偏的地段。</br> 但繞來繞去,她果然是迷路了。</br> 一直繞到中午她終于沒了耐心,準備回家,雖然不認識路但導航好歹還能把她帶回市里。</br> 結果還沒下高速,就遇到一群飆車的熱血青年差點出了車禍,好在她反應快躲了過去,但車還是撞到了欄桿,熄火后再也發不動了。</br> 兩人在路邊等了老半天想攔一輛車借個電話,但這條路上不知道為什么這么邪門,平均半個小時才有一輛車經過,而且大多是看見他們攔車都是直接過去,甚至加速。</br> 好不容易攔到一輛,說可以帶他們一段,但堅決不借手機。</br> 接著又遇到一個四十多歲的滿嘴路腮胡子的猥瑣大叔,母子兩個趕忙躲進了車里鎖了車門,又錯過了一輛。</br> 一直等到肯借手機給他們的,已經是晚上了,但兩人腦子一白一合計才發現他們腦子里沒記住薄錦墨的號碼。</br> 好不容易薄硯想起來他能背七七的號碼,又再等到一輛,才算是打出了電話。</br> 薄錦墨臉一沉,側首看著副駕駛座位上的女人,“你不記得我的號碼?”</br> 盛綰綰一愣,摸了摸鼻子道,“那平時都是直接存著了,也沒背過嗎?”</br> 他的號碼是最近換的,這些年他換了很多個手機也沒有換過號碼,尤其是在她消失的六年,一直沿用之前的號碼不變。</br> 雖然她根本不會找他,但他還是怕她想找他會找不到。</br> 最近因為他的手機號碼不知道被誰泄露出去了,所以只能換了號碼,晚安之前出獄后也重新換了號碼,他們的號碼盛綰綰原本是都記得的。</br> 薄硯的記性其實很好,基本只要在他腦子里過上一遍他就能記得,但他手機里的號碼都是盛綰綰直接給他存進去的,只有在跟七七交換號碼的時候,兩人是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報給了對方。</br> 薄錦墨聞言直接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現在就給我背下來。”</br> 她撇撇嘴,接了過來,哦了一聲。</br> 男人又道,“兩個都給我背下。”</br> 盛綰綰回過頭看后座上的兒子,母子兩對視一眼,薄硯乖乖的回答,“我知道了,爸爸。”</br> 五個人在紅樓坊吃飯,上菜前自然無法避免的聊天。</br> 盛綰綰早上喝了小半碗粥,中午沒吃晚上沒吃,又奔波了整整一天,餓得不斷的喝茶。</br> 薄錦墨看了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伸手把她的杯子奪走,俊美的臉龐頗為嚴厲,“茶喝一杯就夠了,再喝待會兒不用吃東西了?”</br> “可我真的好餓呢。”</br> “那也等著,讓你連個電話號碼都記不住。”</br> 晚安沒忍住,一下就笑了出來。</br> 薄總真是不知道多大的怨念,手機錢包被偷了不說,差點撞車了不說,偏是沒能背下他的號碼讓他這么耿耿于懷。</br> 盛綰綰遭了一天的罪本來就委屈,結果這男人還是這態度,她就更加的委屈了,“我都懷孕了,你就這個態度對我?”</br> 薄錦墨,“……”</br> 晚安笑了笑,漫不經心的道,“好了綰綰,你今天一天不好過,薄總一天也很著急都快急瘋了呢,生怕你帶著小硯跟肚子里的孩子一塊兒消失拋棄他了。”</br> 盛綰綰聞言唇角忍不住翹起,卻又還是嘟嘴道,“那肯定是要著急的,萬一我出事了呢,”她斜眼看了下身側俊美的男人,輕輕的哼出聲,“擔心我拋棄他,還不是自己做了虧心事。”</br> 晚安看向薄錦墨又黑又沉的俊臉,也輕笑著道,“薄總,不然你就承認了唄,道個歉就過去了,多大的事情啊,綰綰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誠心誠意的道個歉,她不會一直揪著不放的。”</br> 薄錦墨皺起眉頭,話卻是朝著盛綰綰說的,面無表情,還是那個答案,“我沒有,你在冤枉我。”</br> 顧南城終于也低笑了一聲,指尖還捏著裝著紅酒的酒杯,“知道為什么要冤枉你嗎?”</br> 薄總冷冷看他。</br> 顧公子似笑非笑,“就因為這種事情你做得太多了,人品有問題。”</br> 薄總冷眼看了回去,“做得再多我也認,我說沒做就是沒做。”</br> 晚安笑得不行,“薄總,你真是正氣凜然。”</br> 薄硯默默的看著自己的爸爸,覺得自己爸爸好可憐,感覺大家都在說他,于是他一言不發的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br> 顧南城看到了,瞇眼一笑,“你這兒子倒是生的挺不錯的。”</br> 薄總正在不悅中,聞言淡淡的道,“再不錯你也沒兒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