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翹起唇角,淺淺的笑,“葉先生嚴重了,總裁夫人不是我的職業,頭一次做大導演的副導,自然是要按吩咐做事,”</br> 看了一眼重新低下頭的喬染,“設計這種事情無關知名不知名,何況我們需要的也不是走米蘭紅地毯,葉少夫人的作品我很喜歡。”</br> 葉驍的眉頭皺了起來,隨即道,“喬染只不過是業余的設計師,連大學都沒有念,”他的語氣沒什么嘲弄和看不起的情緒,但就是顯得很冷,不似顧南城除去心情不好或者發脾氣的時候,永遠帶著溫和儒雅的假象,“這件事情我會和她商量,今晚會給顧太太答復,如果她去的話,明天親自去GK你。”</br> 所有的話都擺在這里,堵死了晚安所有的余地。</br> 最后,他看了晚安一眼,道,“我看顧太太的司機在外面等著,就不送了。”</br> 晚安沉默了一會兒,才朝喬染笑笑,“好,葉少夫人,我等你的電話。”</br> 喬染纖細的手攥得很緊,似乎在忍耐什么,對上晚安的視線,點點頭,“好,我晚上會給你電話。”</br> 晚安拿著包,朝葉夫人和葉驍微微頷首,便轉身離開了。</br> 葉家的客廳里只剩下了三個人。</br> 喬染低著頭,似呼吸困難。</br> 葉驍掃了一眼垂著腦袋攥著手指的女人,冷冷的哼了一聲,“回房間說。”</br> 扔下這句話就徑直的上了樓。</br> 喬染松開拳頭,又握著,幾次重復如此,調整了呼吸,才跟著上了樓。</br> 才關上門,男人一句簡單利落的話就砸了下來,像是下了一個不值一提的命令,“打電話給慕晚安,說你不會去。”</br> 喬染的手又攥緊了,睫毛顫抖得有些厲害,“我要去。”</br> “喬染,”正在換衣服的男人轉過身,冷笑著喚著她的名字,“是不是覺得GK的總裁夫人看上你,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還是覺得有她給你撐腰,可以無所顧忌了?”</br> “我想出去工作,就算是無所顧忌了嗎?那你們算什么?”</br>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葉驍一時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等他領略清楚她的意思是,心口勃然升起一股怒意,卻在對上她的視線時,微微一震,竟無法直視她的眼睛。</br> “你別忘記當初你是怎么樣嫁給我的。”</br> 心頭瞬間揚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時間長了,倒是也麻木了不少,可仍是火辣辣的難堪和嘲弄,“我忘沒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忘就行了,”</br> 她看著他英俊的臉,竟然覺得熟悉到了陌生的境地,“女人都是這樣的,有了工作就不會總是盯著男人和家了,雖然我們之間的感情……是我對你的感情,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看見我名義上的丈夫肆無忌憚的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心里總會不舒服。”</br> 他們之間,似乎很久沒有像這樣一般對話這么長的時間了。</br> 昨晚為了高涵的事情,更是大吵了一架。</br> 她清清楚楚的朝他吼,有些事情,她已經忍到了盡頭。</br> 葉驍看著她的臉,眼底一陣暗涌翻滾,喬染雖然比不上高芷的容貌,但也算是個清秀級別的小美人,如果不是腿瘸的殘疾,加上……</br> 半響,他緩緩的開口,仍是面無表情的三個字,“不準去。”</br> 有幾秒鐘的死寂。</br> 喬染忽然笑了,“葉驍,你是不是擔心我在這個圈子里會火?”她毫不閃躲的看著他的眼睛,“擔心我這個業余出生連設計師都算不上的會引起關注,然后你和高芷的事情會爆出來?”</br> 男人又是一聲冷笑,眼神帶著幾分輕視,“慕晚安能當副導是因為她是顧南城的女人,在這個圈子誰都要給她幾分面子,你真的以為自己多有才華?”</br> “我沒有,”喬染平靜的微笑,“所以你讓我去工作吧,我被你的女人跟你女人的妹妹騷擾得快崩潰了,女人瘋起來做出點什么連自己都會覺得可怕。”</br> 高涵隔三差五的來她的影樓鬧,好好的生意已經越來越慘淡了。</br> 葉驍正想說什么,卻聽她又平靜的又說了一句話,“我想,要離婚也不是不可以的。”</br> 他竟一下就震住了。</br> 良久,他瞇起眼睛重新打量著她,“當初死活不肯離婚的是你,這場婚姻是你的腿你的胸上的疤換來的,你不是說,就這么離了,你不甘心嗎?”</br> 是嗎?</br> 原來她說過這樣的話。</br> 或者,她曾經這樣想過?</br> 難怪他一天比一天看不起她。</br> 喬染咬了咬唇,臉色似乎蒼白了一點,卻歪著腦袋笑,“可能是……葉家少夫人這個身份,沒有給我半點好處吧,沒有名沒有錢沒有愛,葉先生大發慈悲的資助我開了一家影樓,倒顯得我虧欠了你們家什么東西需要三生三世的償還。”</br> 她靜靜慢慢的道,“我一天天的覺得,這好像不是什么人過的日子。”</br> 葉驍的瞳眸有劇烈緊縮的跡象,但臉上沒有什么很明顯的神色變化,仍然只是萬年不變的冷漠,“你知道,我如今不可能離婚。”</br> “對你而言,你最愛的女人沒有前途重要嗎?”喬染呼吸著,“既然她沒那么重要,回來跟我一起過日子有那么難嗎?”</br> “對我而言,這并不是件矛盾的事情,喬染,”他似是從齒縫里逼出一句話,帶著肆意冷漠的笑,“當初結婚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這就是一座墳墓,是你執意要踏進來的,你的腿和你的疤只會永遠提醒我,你為了嫁入豪門選擇了多惡心的事情,枉高家無償把你養大。”</br> 他看著喬染逐漸慘白的臉和無神的眸,心頭掀起一股久違的暢快,見多了這個女人死水一般的沉默,他已經厭煩得不行了。</br> “我寧愿當初摔下樓瘸掉腿被燙傷的是高芷而不是你。”</br> 她想,語言的刀子有時真的比鋼鐵做的韌要鋒利尖銳上許多。</br> 有些痛真的可以半點不見血不見骨卻讓你疼得骨肉分崩離析。</br> 她以前會哭。</br> 被侮辱了,被誤會了,受委屈了,抑制不住的掉眼淚,或者在沒人的時候抱著自己拼命的苦。</br> 后來漸漸的,哭不出來了。</br> 即便有時想大哭一場發泄,也掉不出眼淚。</br> “你怎么敢說這是墳墓呢,”喬染眼前的視線逐漸的模糊了,已經無法清楚的看到他的五官,輕緩的節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這分明是地獄才對,你放心,我會爬出去的,就算是死在外面。”</br> 晚安下午在GK的寫字樓跟唐初以及一干劇組的人討論的電影還沒有敲定的事情,所有的角色基本都定下了,正式開機的日子也定下了。</br> 唐初看了晚安拍的幾張喬染影樓的旗袍照片,勉強還算是滿意,“如果她給你電話了,讓她專門為夏嬈定做。”</br> 晚安點頭答應了,雖然喬染沒有正式答應,但她直覺她會來。</br> 到晚上六點下班,顧南城打電話叫她上去,說晚上定了餐廳一起吃飯。</br> 晚安敲門的時候,莫里斯剛好從里面出來。</br> 晚安怔住,莫里斯看到她也不意外,倒是露出了西方男人典型的紳士笑容,“顧太太,祝晚餐愉快。”</br> 藍色的眼睛里頗有深意。</br> 晚安回了一個禮節性的笑容,兩人便擦肩而過了。</br> 顧南城正在收拾桌上零散的文件,將有部分拉開梯子放進去,然后抬手合上了電腦,未抬頭,低沉著嗓音朝女人道,“去休息室幫我拿件外套出來。”</br> 晚安抿唇,哦了一聲,腳便轉了方向。</br> 等她拿了衣服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東西,長腿邁著步伐迎了上去,一手自然的接過她手里的衣服,順勢低頭吻住了她的眉心。</br> “餓了嗎?”他穿著衣服,眼角是溫和的笑容。</br> 她仰頭淺笑,對上他深黑的眸,竟忍不住臉頰發燙,聲音也溫軟了下來,“有一點,忙了一天。”</br> 換好外套的男人自然而然的牽上她的手,“走吧。”</br> 晚安想問為什么莫里斯會出現在這里,但是看他的模樣沒有要主動開口說明的意思。</br> 上車的時候,她低頭系著安全帶,看到自己手指上戴著的戒指,還是轉了頭問道,“你已經跟莫里斯談完了嗎?”</br> 上次不是還說要一起嗎。</br> “嗯,”男人發動引擎,視線看著前方沒有偏移,“談好了。”</br> 說不出是失落還是另一種期待,晚安隔了好幾秒才哦了一聲,唇畔牽出溫婉的笑。</br> 吃完飯,晚安自然的以為他們會直接回家,因為一般顧南城傍晚后都要在書房處理一兩個小時的公事,到八點才回臥室。</br> 取車的時候,他側過臉問她,“累不累?”</br> “嗯?”晚安沒反應過來,不解,“還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嗎?”</br> 難道他想約會之類的?</br> 顧南城溫溫淡淡的笑,“婚禮后,我們依然住在南沉別墅。”</br> 晚安點頭,“我明白。”</br> 那是他爸媽當初結婚的時候特意設計打造的,對他而言意義非凡。</br> “別墅里的那些家具有些是我爸媽留下來的,很老了,有些是我讓秘書換的,你喜歡嗎?”</br> 晚安眨了眨眼睛,看著他開車時專注的側顏,抿抿唇,“說真的哦,不是很喜歡。”</br> 男人臉上似有失笑的痕跡,為她小心得可愛的語調,低低的嗓音覆蓋著愉悅的笑,“那我帶你去換。”</br> 她微詫,“可以嗎?”</br> 畢竟有些是他父母留下的,她以為意義非凡,所以也沒有提過。</br> “當然,”他道,“你是女主人,你可以決定。”</br> 顧南城驅車載她去商場,一路上受到各種矚目,晚安挽著他的手臂,見他雖然從容沉靜,卻還是忍不住道,“其實你可以不用親自陪我來的……一般這種事情看好了可以叫專門的派送員送回家里弄好……”</br> “你不是喜歡嗎?”他低頭睨了她一眼,“喜歡結婚前叫你的男人陪你逛商場選家具和擺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