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城親自收拾好東西就出門了,把餐具交給林媽,而后一張英俊的臉恢復(fù)成了淡漠如水。</br> “先生,您先吃飯吧,不然飯菜會涼的。”</br> 知道他要等晚安吃飯,林媽特意熱著了。</br> “你幫我端出來,我去打個電話。”</br> “欸,好的。”</br> 別墅外天已經(jīng)黑了,天幕是深藍(lán)色,墨蘭一般的夜。</br> 電話撥通給了薄錦墨,那邊倒是很快的接通了。</br> “聽說她找到了。”</br> “嗯,現(xiàn)在在休息,”顧南城一只手落進褲袋里,另一只手拿著手機,“你知道晚安的父母是怎么過世的嗎?”</br> 薄錦墨沉默了一會兒,“不大清楚,我到安城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沒有父母了,”頓了一會,他才淡淡的道,“不過據(jù)說是因為她爸在外面有別的女人要離開,她媽媽在追的過程中出了車禍所以死了。”</br> 顧南城皺著眉,“那她爸爸呢?”</br> “說法很多,還有人說她媽媽當(dāng)時就是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跟他一起死,所以車禍兩個人都死了,也有人說她爸拋棄妻子被天譴,后來也出意外死了,慕家當(dāng)初放了官方消息說慕氏夫妻意外身亡,但是沒說原因,葬禮也很低調(diào),沒有邀請任何的外人。”</br> 顧南城想起她在夢中不斷呢喃重復(fù)的話,“你在安城待的時間比我長,這件事情應(yīng)該有知情人知道,你替我打聽一下。”</br> “好。”薄錦墨沒怎么猶豫就答應(yīng)了,隨口問道,“她怎么樣了。”</br> “生病了。”</br> 顧南城沒有主動多說什么,薄錦墨自然也不會多問什么,只是道,“既然人回來了,今晚多休息。”</br> “嗯。”</br> 掛了電話,回餐廳一個人匆匆的吃了晚餐,他就回了臥室。</br> 又累又困又不舒服的女人毫無意外的睡著,他站在床邊,看著她似乎并不安穩(wěn)的睡顏,好幾分鐘沒有動。</br> 像是空蕩亂竄的心終于歸于原位。</br> 哪怕她模樣冷冷淡淡,又排斥他又討厭他。</br> 洗了澡,把部分的文件和電腦搬回了臥室,在小沙發(fā)上辦公。</br> 九點的時候結(jié)束了工作,回浴室洗了個澡,中間她的點滴吊完了,他就弄醒她哄著她把藥吃了。</br> 等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女人醒來了,黑白分明的一雙眸定定的看著他。</br> 男人圍著浴巾,半瞇著眸,忽然低低的笑了。</br> 她是掐著這時間醒來了,還是沒睡著?</br> 他低沉沙啞的開口,“如果你想告訴我不想跟我睡,不必等到我洗完澡睡覺前,那樣你吃藥前就能把我趕出去,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一個晚上。”</br> 晚安摸著腦袋坐了起來,“你洗澡的水聲我才醒來的,”她掀開了被子,低著腦袋道,“我感冒了會傳染你,我去隔壁睡。”</br> 還沒起身就被男人俯身壓下來的雙臂擋了回去,一雙諱莫如深的眼睛盯著她,淡淡的笑,“如果我說,我不怕感冒呢?”</br> 她的手指蜷縮著,“我不喜歡這床單和被子。”</br> 男人仿佛失笑,“我可以換,任何你喜歡的。”</br> “好,我不想跟你睡,”她重復(fù)了一遍,“顧南城,我不想跟你睡一起。”</br> 他沒有起身,也沒有動,這個動作維持了好幾十秒,晚安低著腦袋準(zhǔn)備轉(zhuǎn)過身往那邊下床,身子才側(cè)過去就被男人的手拽住手臂,然后拉近了懷里。</br> 她蹙眉抬起頭,剛好撞見男人低頭望著她的眼神。</br> 顧南城抱著她,視線落在她額上的傷口上,低低的嗓音纏繞著某種無法形容的繾綣意味,語氣卻又很溫淡,“是怎么弄的?”</br> 晚安不看他,隨口答道,“撞到墻上了。”</br> 他聞言就皺眉,但表情的變化不大,“為什么住在喬染家?”</br> 她緘默了一會兒了,語調(diào)尋常的回答,“我遇到她下樓買菜,她看到我全身濕透了,所以帶我去她家。”</br> 顧南城沒有深究和追問,只是忽然轉(zhuǎn)了話題,問道,“你真的不喜歡這床單?”</br> 晚安蹙了下眉,抿唇淡淡的道,“都一樣。”</br> 男人把她抱到了沙發(fā)上,然后動作不甚熟練地把床上白色的床單,被單全都換了一套,不過仍然沒有用他以往喜歡的深藍(lán)色系,而是全都換成了紅色。</br> 晚安咬唇,趴在沙發(fā)的扶手上沒有出聲。</br> 顧南城回來抱她的時候她也不愿意,全當(dāng)做沒看到。</br> 洗干凈又干了的長發(fā)遮掩住她半邊的臉頰,他抬手撥到了一邊,開腔問道,“要多久?”</br> 晚安不明所以的看著他。</br> “不是不想跟我睡嗎?”他淡淡的道,“不想多久?”</br> 她靜默不語。</br> 第二天早晨,晚安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臉無意識的一偏,俊美的屬于男人的臉猝不及防的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br> 她腦子白了白,只覺得哪里不是很對勁。</br> 好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昨晚不是去隔壁睡了嗎?</br> 男人睡得很沉,緊閉著的眼睛,呼吸很均勻,而且明明床頭放著兩只枕頭,他的腦袋已經(jīng)擱到她的枕頭上來了。</br> 晚安這才覺得自己身上很重,蹙眉低頭,他的手臂堂而皇之的壓在她的腰上,環(huán)住了她的身子,這樣的姿勢顯得她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里了。</br> 她想從他的懷里出來,這樣被他抱著睡讓她全身都覺得別扭,可是那樣就勢必會吵醒他……她已經(jīng)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交鋒了。</br> 手臂伸出去,摸到被他放在床頭的手機,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七點半了。</br> 平常這個時間點,他應(yīng)該結(jié)束早餐出門或者已經(jīng)在去公司的路上了。</br> 她忽然想起昨天好像是看到他眼睛里不少的血絲,眼下也分布著淡淡的黑眼圈,眉眼處帶著不明顯的疲倦。</br> 腰間的手臂忽然收緊了力道,晚安立即把手機放了回去然后閉上了眼睛,顧南城醒了,幾秒鐘后,他第一時間看低頭窩在自己懷里的女人。</br> 她純黑色的長發(fā)落在紅色的枕頭上,襯托出一番別樣的視覺感。</br> 他輕手輕腳的起床,又轉(zhuǎn)身為女人把被子重新掖好,隨即拿手機看了眼時間,低咒一聲。</br> 他幾百年沒有睡過頭了,雖然只有半個小時。</br> 洗漱換衣服,等他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女人已經(jīng)醒來了,靠在枕頭上,抬眸淡淡的看著他,睡了一覺,白凈的臉顯得精神比昨天好多了。</br> 顧南城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一邊扣著襯衫的扣子,一邊很尋常的道,“我過來拿衣服,吵醒你了么?”</br> “嗯,吵醒我了。”</br> 他笑了下,停住扣扣子的動作,抬腳走了過去,在床沿俯身朝她道,“從昨晚到今早你睡了很多了,醒來了就起床吃點東西。”</br> 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度沒那么高了,“今天的天氣不錯,去花園透透氣對身體和精神會更好,嗯?”</br> 晚安沒有說話,在他俯身吻下來的說話別開了臉,男人的唇便頓在了離她的臉頰一厘米的地方,也沒有再繼續(xù),淡淡的笑,“不想跟我睡,也不想再跟我說話嗎?”</br> “你去公司上班吧。”</br> “嗯,”男人應(yīng)了,還是湊過去親在了她的臉上,“昨天醫(yī)生給你開了中藥,等會兒讓林媽熬好,要記得吃。”</br> “什么中藥?”她只是淋雨感冒了而已,如果不是他的惡性折磨了她一個晚上,她也未必會感冒,她本身的體質(zhì)不是那么虛弱的。</br> 顧南城注視她白凈的容顏,“你之前不是說以前受過寒,身體的底子不好,不容易受孕……”</br> 她的瞳眸一下就收縮了一下,語速很快的道,“顧南城,我已經(jīng)說過……”</br> “要不要孩子以后再說,”他不溫不火的打斷她的話,看似溫和但英俊的面龐又透著不著痕跡的強勢,“調(diào)養(yǎng)好你的身體不會有壞處,是不是?”</br> 見她不說話,但呼吸很紊亂,顧南城又低頭輾轉(zhuǎn)的啄著她的臉蛋,低低的道,“那晚是我不對,以后我不會強迫你受孕,嗯?”</br> 晚安的臉色這才舒緩了幾分。</br> 她抿唇埋頭回到枕頭里,“你去上班吧。”</br> 晚安在家里休息了三天,中間唐初帶喬染來看過她,盛西爵一個人來看過她,左曄也來了不過被顧南城授命林媽把他擋在外面了。</br> 他每天晚上都會很早回來陪她吃飯,即便她基本不愛搭理他。</br> 晚上他照例會在洗完澡后去隔壁的次臥睡,但晚安半夜會發(fā)現(xiàn)他就這么不聲不響的爬上她的床,躺在她的身邊,第二天早上又醒得比她早,若無其事的裝作回來拿衣服的雖然明明他的衣服大部分在衣帽間。</br> 第三個晚上晚安直接的擰開了燈,一張小臉冷冷的望著他,“你不是睡隔壁嗎?還是你很喜歡這張床我可以讓你給。”</br> 也不能說讓,畢竟這床一直都是他的。</br> 顧公子被逮了個正著,也不尷尬,“把你吵醒了。”</br>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然的上了床,語調(diào)低沉,“很晚了,睡覺吧。”</br> 晚安怒他這副鳥淡的樣子,動了脾氣,“顧南城,我那天說的很清楚了!你不想睡那邊可以讓我過去,你這算什么?”</br> 他眉目不動,淡淡的看著她,“我等你睡著了睡你身邊,在你醒來之前就走了,我又不會對你做什么,你這么生氣做什么?”頓了頓,他的嗓音低沉了好幾度,一動不動的望著她,“真的有這么討厭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