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悄無生息。</br> “晚安”,只是她的臉色仍然很蒼白,“你不用替我奔波了,在動手之前我就冷靜的考慮過,想過會付出什么代價,也做好了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br> “他不值得,喬染。”晚安艱難的吐出這么一句話,“他們那樣的一家人,不值得你付出你的青春和前途,你明白嗎?”</br> 喬染笑了笑,輕描淡寫,“這些年,我活得很用力,無論是愛情還是生存,說真的,有點兒累了,值不值得其實沒什么要緊的,對我而言,恨著他和葉家,不比坐牢要舒服,至少從此以后兩不相欠,心上的枷鎖,也是牢籠,不是么?”</br> 晚安怔住了。</br> 她以為喬染是沖動,原來她想得這么的透徹了。</br> 透徹到,在下手之前就冷靜的決定好,接受故意傷人后的刑期。</br> 晚安咬唇,有些艱難的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昨晚的男人是誰?”</br> 她說的都有道理,但是心上的枷鎖已經毀掉了,沒必要再賠上前程,“你才二十出頭,還有大把的前途,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他配不上毀掉你的以后。”</br> 喬染的睫毛動了下,很細微的動靜,但是微不可絕。</br> 桌子下,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甚至忍不住閉上了眼睛。</br> “我不知道。”</br> 她半響才回答,“沒有開燈,我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誰。”</br> 晚安無法判斷出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愿意說。</br> 出警察局的時候,晚安遇到了岳鐘,他們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意外。</br> “岳律師,”晚安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溫柔的問道,“你應該不是代表葉家起訴喬染的吧。”</br> 岳鐘扶了扶眼鏡,“事實上,我是來為喬染喬小姐來的。”</br> 晚安緘默了一會兒,“是他叫你來的?”</br> “他指的是?”</br> “顧南城。”</br> “不是顧總,”岳鐘笑了笑,為她此時提起顧公子的神態,“喬染就是你說的朋友?”</br> 他就說,這樣同性質的案子密集的出現,大家不要太浮躁。</br> 晚安點點頭,隨即問道,“是誰請你的?”</br> “暫時不清楚,對方付給我高價,告訴我當事人的名字,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全權負責。”看了眼晚安身邊的律師,“既然如此,那顧太太,還是我來接手吧。”</br> 無論如何,晚安還是松了一口氣,“岳律師,你覺得這個案子,結果……“</br> 岳鐘眼睛瞇了一度,笑瞇瞇的,戴著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來之前我特意的調查了喬小姐的背景,人脈關系,包括她和葉家以及葉家少爺的關系,我個人覺得,”他慢斯條理的分析著,“這個案子跟對薄公堂相比,找葉少私聊更容易解決,畢竟要告喬小姐的人是葉老夫人,而不是葉少。”</br> 他沒有明說,但是言外之意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了。</br> 晚安垂首思忖著。</br> 岳鐘又已有所指的道,“喬小姐有你這樣的朋友其實沒什么好怕的,畢竟如今在安城,顧總的面子比葉家的面子值錢太多,顧太太只要稍微的撒下嬌或者吹下耳邊風,讓顧總點頭是件很簡單的事情。”</br> 反正就是求顧南城解決什么都好解決。</br> 晚安抿唇,淡淡的道,“難說,葉少的心頭肉是顧總的舊愛,他指不定也是要你看人家情面的。”</br> 岳鐘差點沒忍住笑,還是一本正經的道,“顧太太,這種陳年老醋您就犯不著吃了,高芷一開始就只是因為致力于模仿陸……”</br> 去死吧。</br> 晚安睨他一眼,涼涼的,“致力于模仿陸小姐嗎?”</br> “這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其實也沒什么模仿不模仿的,顧總他就是好這一口。”</br> “看得出來,”晚安淡淡的笑,“不然他也不必大費周章的娶我了。”</br> 岳鐘,“……”其實你們乍看很像,細看還是很不一樣的。</br> 他這難道是闖禍了。</br> 醫院里過來的消息,葉驍已經醒來了。</br> 他傷的不是很重,喬染本來就沒什么力氣,弱女子沒辦法真的下太狠的手,所以那一刀下得不深,也不致命。</br> 晚安一個人打車去醫院,坐在車上看著后視鏡里不斷倒退的景色,手里握著手機,想起上次在葉家看見葉夫人的氣勢,時不時的蹙眉。</br> 又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十一半了。</br> 顧南城在總裁辦公室接到這段日子里來女人第一個主動打給他的電話,手指滑過,低低沉沉的道,“有事?”</br> “你是不是該吃飯了?”</br> 他忍不住笑,小心機女。</br> 不聲不響,語氣平常,還有幾分心不在焉,“差不多了。”</br> 晚安以為他還在處理公事,猶豫了下,“你陪我吃飯吧。”</br> “那你過來,我定餐廳和位置。”</br> 她立即急急地道,“我已經定好了,你能開車過來嗎?”</br> 他似笑非笑,玩味的低笑,“在醫院的隔壁嗎?”</br> 知道他清楚她的意圖,晚安也不再兜圈子,“那你來嗎?”</br> 顧南城沒有拿手機的手把玩著簽字筆,“晚安,你何必明知故問,”他溫淡的道,低啞的嗓音仿佛貼著她的耳朵,“讓我給你當下靠山跟葉家對峙而言,明說很困難?”</br> 她怔了怔,下意識的道,“我在餐廳等你,吃完飯再去,盡量不耽誤你的時間。”</br> 說完這些不等他回答,就掛了電話。</br> 明說很困難?</br> 其實也不困難,讓他幫她而已,他當初用錢和權勢得到她,她如今依仗一下他的金錢和權勢無可厚非。</br> 反正她愿不愿意,只要他想,他們就得結婚,等她的身體好點了,照樣得像往常一樣陪他。</br> 注定要失去和付出,享受一下顧太太的方便,有何不可。</br> 只不過,她不是他,在這段婚姻和關系里收放自如。</br> 愛得太滿,傷人傷己。</br> 只不過,坐在餐廳里等他來的時候,晚安有幾分出神,孩子的事情一直橫亙在他們之間。</br> 她明白他這樣的人沒道理不要孩子,可是她也無法接受她的孩子不是因為相愛而出生。</br> 顧南城到的時候,她收回投向窗外的視線,看著他問道,“為什么男人總是要娶自己其實不喜歡的女人呢?”</br> 他看她一眼,抬手招來服務生,波瀾不驚的笑,“你在問誰?”</br> 晚安看他低頭研究著菜單,似漫不經心,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干凈的眉目溫和儒雅,她抿唇淡淡道,“我說葉驍啊。”</br> 顧南城朝她笑,低沉而意有所指,“是么。”</br> 隨口報了一個名字,然后把菜單遞給她,盯著她的臉問道,“早上是不是沒吃東西?”</br> 晚安含糊的說了句忘記了,沒怎么翻也心不在焉的點了個,服務生說了句請稍等就抱著菜單離開了。</br> 剛想抬頭跟他說話,卻見他一雙黑眸直直的盯著她,她猝不及防,心臟猛然一跳。</br> 有些注視可以無聲無息,可是有些卻帶著毫不避諱的侵略性。</br> 男人的目光盯得她很不自在,好似要將她層層的扒開,又靜又深,晚安抬手去拿水杯,喝了一口水,扯開話題,“你知道是誰請了岳鐘給喬染當律師嗎?”</br> 顧南城眉梢微微的挑起,“嗯?”</br> “岳鐘之前說的接的那個案子,好像是有人請替喬染辯護的,”晚安輕輕咬了下唇,狐疑的問道,“岳鐘的律師費……應該很貴的吧?”</br> 男人輕嗤,“他可不是有錢就請得起的。”</br> 然后她懵懂的看著他,“可是喬染好像不認識這種人。”</br> 就連葉驍,那會兒也都還在手術室做手術。</br> 這眼神瞧著,顧南城有種坐到她身邊去的沖動。</br> 晚安沒發現他眼底的波動,撐著下巴托腮兀自的猜測,“是不是高家的人呢?喬染是他們家的養女。”</br> 高家和葉家的關系很好,不好明面上翻臉,私底下為喬染請個律師,這樣也說得通。</br> 忽然想到什么,晚安問他,“你之前不是跟高芷在一起過,你應該多少了解一點高家的情況吧?你之前不認識喬染和葉驍嗎?”</br> 她一雙眸黑白分明,全然沒有談及他過去情史的任何情緒雜質。</br> 顧南城瞇了眸,淡淡道,“不認識,交往不深。”</br> 晚安撇撇嘴,“我覺得她每次見你都帶著一股泫然欲泣的眼神,楚楚可憐依依不舍的,你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好像很傷人。”</br> 高芷跟顧南城碰面的次數不多,不過好像每次她都在場,那眼神簡直就是纏纏綿綿在天涯,可惜郎心似鐵,顧公子正眼不瞧,全然當做路人。</br> 顧南城看著她白凈無暇的臉,忽然起了身,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距離很近,像是黏膩的戀人,他低頭湊到她的跟前,低低的笑,“我不這么輕描淡寫,豈不是很傷你。”</br> 近距離的看著她如畫般的眉目,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不,應該說,是從他出車禍開始,她的情緒在他的面前就就開始收斂和寡淡起來了。</br> 極少撒嬌,極少鬧脾氣,愈發的溫靜了。</br> 晚安仰著臉,朝他淡淡的笑,“不會啊,我知道你都不是真心的。”</br> 他眼色微深,一瞬不瞬的望著她,“是么。”</br>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就可以了,那些都是你的過去,”她的身子緩緩地往后仰,靠在厚而軟的后座上,抬手摸了摸他的輪廓,指尖很輕的劃過,“女人計較得太多,那樣很容易累。”</br> 顧南城指端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似要望進瞳眸深處,“晚安,你是不是恨我?”</br> “怎么這么說?”她笑笑,手指圈著自己的長發,笑意不及眼底,“后悔那晚上折磨我了么。”</br> 低沉的兩個字從喉間溢出,“所有。”</br> “沒吧,就是覺得你這人挺可怕的,”她輕巧淡淡的道,“誰叫我倒霉呢……唔”</br> 顧南城低頭吻住了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