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羞成怒啊,”他依然是低低的笑,帶著好整以暇的促狹和調侃,漆黑的眸卻淡淡然的盯著她,“這么等不及了嗎?”</br> 包裹住她的毛衣被剝落到了地上,冷風吹來,晚安立即感覺到一陣涼意,下意識就往溫暖源靠了過去。</br> 終究是怕涼著她,又因為是那次之后的第一次,顧南城雖然起了興致想就地吃了她,但短暫得只有幾秒的考慮后,他還是決定回臥室去。</br> 第二天上午,晚安陪顧南城去機場接顧奶奶。</br> 禁欲半個月的男人恐怖得好似餓了好幾年,翻來覆去直到天際泛白才真正的放過她,飛機晚點,她等在外面站著站著就困倦的忍不住靠在他的懷里瞌睡。</br> 本來以為第二天不拍戲能睡個好覺,結果是早晨顧南城不得不鬧醒她的時候,被她甩了一早晨的臉色,直到她在車上小小的補眠了半個小時,下車的時候還好看了點。</br> 頭天晚上吃得心滿意足,顧南城絲毫不在意她這點起床氣小脾氣,倒是此時見她站著都能睡著,狠狠的皺了下眉頭,忍不住心疼。</br> 顧奶奶是個十分潮流的小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沒念多少書跟著同村的小竹馬一起出來打拼,累死累活十幾年終于拼了座像模像樣的江山下來。</br> 別人家同苦的男人有錢發達后都是小三小四小五成群結隊的養著,她的可不,該怎么寵依然怎么疼,可惜兒子剛成年進大學,男人某天傍晚吃晚飯陪她散步遛彎兒的時候,突然捂著肚子疼得臉色發白。</br>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肝癌晚期,發現,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沒了。</br> 先是懵,反應過來就哭,哭紅了眼睛,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好在工作強撐著她,她男人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不能倒。</br> 時間治愈傷口,除了沒再找個伴兒,她看起來跟普通的女人沒什么區別了。</br> 過了幾年,兒子接手公司,娶了個美麗能干的律師當老婆,夫妻恩愛,婆媳和諧,在孫子出生的第七個年頭將公司改名GK。</br> 顧老太太除了手里占了些股份,差不多完全退居幕后。</br> 正要享福,飛來橫禍,一場飛機失事輕而易舉的奪走了才到中年的顧氏夫婦。</br> 中年喪夫,老年喪子。</br> 年少的顧南城還沒有能力一肩擔起所有的重任,她只能重新出山險險而勉強的維持著局面,直到幾年后玩世不恭的孫子終于成熟得變成一個男人,一番殺伐果斷的明爭暗斗完全執掌GK。</br> 她才真真正正的松懈了下來,年紀大了,便想著去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br> 除了顧南城先是迷上了她半點瞧不上的戲子,好不容易黃了后又遲遲不肯娶妻是心結外,也算是一身輕。</br> 跟著老閨蜜兒找了半圈都沒瞧見自家的孫子,兩人扶了扶老花鏡對視了一眼,老太太嘀咕著,“咱倆兒老了眼睛不好使,年輕人的眼睛也是壞的?”</br> “哎,那邊兒那是不是,個兒最高的那個,”老閨蜜指了一個方向,有些吃力看著,“穿黑色風衣的,懷里抱著個女人的那里。”</br> 順著指點穿過人群看了過去,老太太瞅著身影的確有點眼熟,就是看那身姿膩歪得有點兒讓她不確定,“那過去瞧瞧。”</br> 顧南城一手摟著懷里的女人沒怎么動,偶爾抬眸漫不經心的掃過從出口出來的人群里老太太的身影。</br> “小混蛋,”一聲吼在身后響起,“讓你來接機你不帶眼睛來的啊,一把年紀還要戴著老花鏡搜你,這么沒誠意還不如叫你的司機來。”</br> 晚安被這中氣十足的嗓音一下驚醒了,先是懵懂的茫然了幾秒鐘,隨即很快的反應過來,轉身看見顧太太虎著臉特不高興的樣兒,嚇得她的心都掉了下去。</br> “奶奶。”</br> 晚安迅速從男人的懷里走出來兩步,清凈的臉上漾著溫婉的笑容,有一閃而過尷尬的痕跡。</br> 她今天挽一個看起來規矩又帶著幾分的俏皮的發型,穿了一身標準的淑女名媛衣裙,溫靜得體,落落大方。</br> 她從小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br> 顧南城看了眼自己從自己懷里出去的女人,不在意的收回視線,一步走過去摟住繃著臉慍怒的老太太,勾起唇畔笑得溫和又風度翩翩,“奶奶剛從法國回來吧,是不是邂逅了什么艷遇,人都年輕漂亮了一圈,害我沒認出來。”</br> 顧老太太臉一下沒繃住,嗔怒的惱道,“糟老太太能有什么艷遇,凈知道說瞎話哄我。”</br> 顧南城低低的笑,眼神是晚安難得見到的暖。</br> 幾秒鐘的出神,人就已經被男人伸過來的手臂摟住帶進了他的懷里,“奶奶,這是晚安,晚安,叫人。”</br> 晚安垂首,溫靜的淺笑,“奶奶。”</br> 她看到顧奶奶的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頗為眼熟,是那時她三跪九叩專門上寺廟里求來的。</br> “欸,”顧奶奶虎著的臉在看向晚安的時候緩和了不少,“哎呀這是我乖孫媳婦兒。”</br> 其實從見晚安的第一眼開始,顧奶奶就已經有意無意的打量晚安了。</br> 她還很年輕,臉蛋上裸妝掩飾不住的膠原蛋白感,一身收拾的干凈整齊,帶著一種特別的,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間的氣質。</br> 過來的時候瞧見她似乎是抱著自家孫子的腰,依偎在他的懷里。</br> 好像還睡著了。</br> 顧太太滿意的點點頭,朝自己的閨蜜看去,掩飾不住的得意,“怎么樣,我們家孫媳婦兒漂亮吧,跟你們家的孫子是同行。”</br> 同行?</br> 顧南城摟著她,淡淡一笑,“這位是郁老夫人,郁導的奶奶。”</br> 圈內最有名的郁導,無疑就是被稱作怪才郁少司了。</br> 郁老夫人身上透著一股慈祥從容的氣場,一看便知是貴太太,晚安連忙垂首叫人,“郁奶奶。”</br> 后者回了她一個溫和慈祥的笑,眼神里帶著淡的像是錯覺的悵惋,“好孩子,南城真是福氣。”</br> 晚安原本以為顧奶奶會很難討好,因為她耳聞過顧老太太十分不喜陸笙兒不同意她嫁進顧家的八卦,生生拆散了一對良人。</br> 雖然八卦有水分未必屬實,但是顧老太太不喜陸笙兒是事實。</br> 但顧奶奶似乎很喜歡她,一路上拉著她的手家長里短,還特意的問了她爺爺的身體,說是休息兩天就親自去慕家看望。</br> 顧南城定了餐廳給兩位老人家洗塵,到服務生點餐的時候,晚安聽男人報了六個人,抽空好奇的問道,“還有誰會來嗎?”</br> “郁二少和他女朋友。”</br> 晚安點點頭,“噢。”隨即繼續跟顧奶奶拉扯加長。</br> 剛點完餐,包廂的門就被推開了。</br> 一身深寂又凜冽的男人帶著淡漠至極的氣場走了進來,他的身邊并沒有女人。</br> 郁少司的俊美偏陰柔,但是氣質半點不娘炮,一身簡單的黑衣黑褲,遠遠的看他會覺得他身上滲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和桀驁,可他的目光眼神又是平和得沒有波瀾的。</br> 像是藝術家和貴公子的結合體,又好像兩者都不是。</br> 很難用言語形容的男人。</br> 他走過來,微微頷首,冷靜的禮節,“奶奶,顧夫人,顧公子,顧太太,”淡淡的道,“抱歉,遲到了。”</br> 郁老夫人輕輕的點頭,隨即皺眉略有不滿,“夏嬈呢?”</br> 晚安看了眼郁少司淡漠的臉,淺笑著道,“夏小姐最近忙著拍電影又是女一號,戲份很重很辛苦……”</br> 郁少司不溫不火的聲音打斷她,“分手了。”</br> 晚安怔住,看他拉開椅子坐下,表情始終未曾變化。</br> 郁老夫人臉上露出微微的意外,但也沒有很明顯的表情變化,只是簡單的道,“分了也好,我早說你們不合適,”</br> 干燥布滿皺紋的手覆蓋上郁少司的手,有些不明顯的欣慰和苦口婆心,“天底下的好女孩多的是,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了,早點找個女孩成家,我的要求不高,真心待你好心地好就行了,家底子薄點兒也沒關系。”</br> “人活著還是開心最重要,找個能讓你開心的女孩子。”</br> 郁少司淡淡的應了,“好,我會找。”</br> 晚安看著坐在她斜對面的男人,他身上的那股疏離感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都要來得濃烈和拒人于千里之外。</br> 大腿忽然被一只手爬了上來,晚安側臉去看自己身側的男人,卻見他一臉淡然自若的看著手里的菜單,眉宇溫和,仍是一派矜貴。</br> 過了一會兒才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薄唇勾勒出幾分弧度,眼底藏著不悅。</br> 那眼神,晚安一下就懂了。</br> 就因為她多看了郁少司兩眼嗎……</br> 她抿唇,忍不住挽出幾分笑。</br> 一頓飯吃得很和諧,除去郁少司過于寡淡和沉默,但整體還算不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