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氣氛在宴席中蔓延,原本他們以為這棵一人多高顏色艷麗的紅珊瑚樹能夠得太子的喜歡，哪里知道這棵紅珊瑚樹被太子殿下隨意一碰就斷了。就算珊瑚易碎，也不是這么一個易碎法吧,而且太子如此柔弱，怎么能夠隨手扳斷珊瑚。</br> 這一定是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齊家家主的身上。</br> “請太子殿下恕罪！草民買到了假珊瑚還獻給太子殿下,實在是罪該萬死！”齊家家主麻溜地從位子上起來跪在中間向游玉歲請罪。</br> 唯一知道真相的崔宴只想說,不是你的珊瑚有問題,而是太子殿下天生神力,怪不得你。</br> 捏著珊瑚斷枝懷疑人生的游玉歲看著磕頭謝罪的齊家家主道:“這怪不得你,要怪也該怪賣你珊瑚騙你錢財的那個人。”</br> 齊家家主聞言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如此好說話，其實這棵珊瑚樹不是他買來的而是他強搶來的。</br> “殿下,珊瑚雖是假的,但盆中的珍珠卻都是真的,還請殿下收下。”齊家家主開口說道。</br> 那放置珊瑚樹玉盆里的珍珠個個圓潤光潔，雖然抵不上珊瑚樹的價值但是也可以看見齊家家主的誠意。</br> 游玉歲點了點頭,用目光示意身后的下人將這棵珊瑚樹搬走。</br> 其實游玉歲覺得這棵珊瑚樹是真的，手里的珊瑚斷枝他也準備留著給霍西陵車成珠子，給他戴在手上玩。</br> 在齊家家主獻完禮物后,其余人等紛紛獻上自己為太子殿下準備的禮物。</br> 這些禮物里有流傳百年的名貴古琴，也有名家大師的書畫，其余金銀首飾翡翠玉石更是數不勝數。</br> 小小一個大陽縣,能出這么多家底厚的豪強富戶真是難得一見。也不知道李縣令聯合這些豪強在大陽縣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有今日之富。</br> 這些禮物游玉歲沒有再碰,直接讓崔宴拿去收著,然后給了這群豪強一個好臉,在酒宴快要結束的時候開口道:“今日便到這里了吧,孤困了。”</br> 話音落下，眾人往游玉歲的臉上看去，只見那張艷麗的臉上已經有了倦容。</br> 李縣令不由在心里嘀咕，怎么收完禮就說自己困了，這讓他接下來準備的表演還上不上啊？</br> 同時，李縣令也越發確定太子身體不好，不可能會是前來查案的人。</br> “既然如此，這場酒宴就散了吧。”李縣令開口說道，接著他又看向游玉歲，“不知殿下身邊有沒有貼心服侍的人，若是沒有，我這女兒也可以……”</br> 沒有等李縣令說完，崔宴就打斷了他，只見崔宴笑著道:“太子殿下睡眠極淺，不喜有外人在身邊。”</br>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李縣令陪笑著道，“是下官唐突了。”</br> 而崔宴則是對著李縣令和氣一笑后道:“縣令以后若是有事，可以盡管和我說，我自會代為稟報太子殿下。”</br> 李縣令聞言不由看了一眼崔宴身后的太子，只見太子鳳眸輕闔，似乎已經睡著了，而太子身邊的人也未對這名太醫的話表示出異議，他心里邊明白了，這名太醫已經可以代替太子下達指令了。</br> 再想想這名太醫東宮雙貪的身份，李縣令覺得自己拉攏他有望，說不定不僅能除掉前來暗中查案的官員，還能讓自己加官進爵。</br> “是是是。”李縣令笑著開口道。</br> 崔宴則是笑著道:“在下精通岐黃之術，若是李縣令身體哪里不舒服，可以盡管來找我。”</br> 如李縣令這般的老狐貍哪里聽不出來崔宴的話外之音，他道:“多謝崔太醫，我一定來找你。”</br> 說完，兩人對視一笑后，崔宴便讓假扮霍西陵的暗衛將睡著了的游玉歲抱起放在肩輿上，然后一群人腳步輕輕地抬著游玉歲離開了李縣令宴客的小樓。</br> 等到游玉歲一行人走遠之后，在場的豪強地主圍上來道:“李縣令，你說太子殿下這是什么意思啊？”</br> 游玉歲給他們的姿態太過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甚至他們的獻女示好也被無情拒絕，但是他們送上去的禮物卻也背全部收下，對他們的態度也還算友善。這就讓他們拿捏不準太子的想法，不好做下一步行動。</br> 只見李縣令道:“你們可知，太子殿下這一路來有多奢靡？每日趕路都能吃到新鮮的瓜果蔬菜，光這一點人家看不上我們的酒水茶葉也正常。”</br> “至于獻女，太子不收。”李縣令看向眾人道，“我們在場誰家的女兒能比得上太子殿下。”</br> 眾人想起初見太子時的驚艷忍不住開始憐惜自家嬌養的女兒，怎么還沒一個男子長得好看，一時覺得太子不收他們的女兒也就正常了。</br> “好了，只要太子肯收禮，這便是一件好事。”李縣令開口說道，“而且那崔太醫也約了我見面。”</br> 眾人聞言點頭，一顆心總算放進了肚子里。</br> 他們干的事情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先前中央派兩位皇子前來查案，他們將人弄失蹤了，這次太子殿下又興師動眾地來了大陽縣，他們可不害怕嗎？</br> “你們放心好了，只要他們拿不到證據就治不了我們的罪，管好你們和家里人的嘴巴。”李縣令的臉在燈光下顯得越發陰狠，“同時還要攔著太子和太子身邊的人，免得他們去了不應該去的地方。”</br> 李縣令口中說的不應該去的地方便是難民聚集的地方和除了大陽縣主街道就沒有人了的其余街道巷子。</br> 他們要努力地為太子殿下營造出大陽縣經歷水災后已經重建好家園的美好樣子。</br> 至于暗地里查案的那個人，他們要盡快找出來，除之而后快。</br> 一旁的豪強聽見他的話，自然是紛紛點頭，保證自己約束好家里人不讓他們亂說話，莊子里的佃戶也不會放出去給他們一絲跑到太子面前申冤的可能性。</br> “你們知道怎么做就好，明日我便去單獨見一見那名崔太醫。”李縣令說完便擺了擺手道，“這場宴席也就散了吧。”</br> 話音落下，眾人離去，琉璃宮燈被盡數取下，失去了燈火的裝點，在月色和樹影一下這層用來欣賞風景的三層小樓猶如一個擇人而噬的怪物。</br> 此刻，游玉歲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跟著他來的宮人已經為他解下可以腰帶換上了一身更加輕便的衣服，頭上的那頂紫金冠也被取了下來，鴉羽一般的頭發隨著散落在胸前。</br> 緊接著，崔宴遞給游玉歲一碗燕窩粥道:“喝吧，你表哥給你準備的。”</br> 游玉歲聞言一邊洗著腳一邊慢吞吞地喝起了崔宴給的燕窩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最近喝的苦藥次數減少了，燕窩之類的補品但是多了起來，難道崔宴崔神醫的惡趣味消失了？</br> 于是，游玉歲忍不住懷疑地看向了一旁的崔宴。</br> 事實上只是謝檀給游玉歲的補品實在是太多了，崔宴擔心回去之后謝檀發現這些補品沒減少多少來找他麻煩，所以干脆停了游玉歲的苦藥改成食補。</br> 等游玉歲慢吞吞地喝完一碗燕窩粥以后，崔宴這才開始和游玉歲說起明日和李縣令見面之事。</br> “明日他必定問你是誰在暗中查案，到時候你隨意糊弄他一下便是了。”游玉歲開口說道，“就說查案人已經查到了城外金云寺附近了，他必定深信不疑。”</br> 崔宴看見游玉歲肯定的表情發出了一聲“哦～”</br> 游玉歲知道崔宴是個聰明人，怕是已經看出什么了，但是他不說，就算崔宴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他已經重生了十幾次。</br> “行了，今日收了這么多禮，你看中了什么，選一件帶走吧。”游玉歲指著房間角落里的那一堆東西道。</br> 只見崔宴看了一眼那棵少了一個枝丫的紅珊瑚樹道:“殿下，我要那個。”</br> 雖然紅珊瑚樹被游玉歲扳斷了一點，但是明眼人崔宴一眼就看出來這盆珊瑚樹是真的。</br> “不可以。”游玉歲拒絕，“它是假的，而且被孤扳斷了。”</br> 他覺得這珊瑚是真的，自己還要給霍西陵做珠子，怎么輕易肯將它給了崔宴。</br> 只見崔宴認真地開口道:“殿下，它是真的。”</br> “既然是真的，為什么會被孤輕輕一碰就斷了。”游玉歲開口問道。</br> “殿下，您有沒有想過是您天生力氣大嗎？”崔宴問道。</br> 游玉歲搖頭，活了十幾世，他的身體就沒有健康過的時候，力氣大沒體會到過。</br> 只見崔宴道:“殿下難道不記得自己踢飛李圓過？”</br> 只見游玉歲茫然道:“那不是因為那五百年人參的緣故嗎？”</br> 崔宴幽幽道:“哦，原來殿下也信了我的鬼扯。”</br> 游玉歲:……</br> 下一刻，崔宴取來外面守衛的配劍遞給游玉歲開口問道:“殿下，輕嗎？”</br> 只見游玉歲將這柄長劍拿在手中顛了顛，輕飄飄的，沒啥重量。</br> “挺輕的，我是不是該出錢給東宮守衛換武器了？”游玉歲開口問道，他都能隨便拿得起來。</br> 崔宴聞言從游玉歲手中拿過這把劍道:“殿下，這把劍為宮中制式武器，重十斤，按道理來說您應該拿不起來。”</br> 游玉歲聞言神色僵硬，下一秒立刻柔弱道:“好重哦，孤拿不起來。”</br> 崔宴:……</br> 接著游玉歲神色有點一言難盡地問道:“為什么會這樣？”</br> 崔宴放下手中的長劍道:“陛下年輕的時候力能搏熊，殿下繼承到幾分神力很正常啊。”</br> “可是我身體一直不好。”游玉歲開口辯解道。</br> 此時崔宴露出了認真嚴肅的表情對游玉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太子殿下您根本就沒有病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