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玉歲抄了大半夜的書，整個人早就困頓不已，自己不想起身回房便拍了拍身邊的霍西陵指使著他抱自己回房。</br> “殿下若是困就先睡吧，我抱著您。”霍西陵將游玉歲打橫抱了起來道。</br> 游玉歲閉著眼睛隨意地點了點頭，任由霍西陵將自己抱起來。</br> 太子寢宮的內室之中依舊擺著那副金絲楠木棺材，霍西陵看了覺得有幾分礙眼，轉過頭繞過棺材便將游玉歲放在了柔軟的床榻上。</br> 細心的宮人早已經用暖爐將被窩暖好，游玉歲睡進去的時候只覺得暖洋洋的，霍西陵也滿意得很，這樣的人就應該待在柔軟溫暖的地方，做什么去睡冷冰冰的棺材。</br> “殿下，把腳伸出來。”霍西陵的手伸進溫暖的被窩之中握住了游玉歲的腳踝道。</br> 游玉歲閉著眼睛任由霍西陵動作，感受一雙修長帶著些許繭子的手將腳上的雪白足衣褪下。帶著繭子的指腹從游玉歲的腳心劃過有些微癢，讓游玉歲忍不住縮了縮腳，但是卻被面前的少年強硬地握住，退不得半分。</br> “殿下，擦了腳再睡。”霍西陵看著躺在床上疲憊至極的游玉歲道。</br> “嗯。”游玉歲胡亂點頭，任由他動作。</br> “公子，熱水。”一旁的福寶公公將裝在銅盆里的熱水遞到霍西陵手邊，一并遞過來的還有一方絲絹。</br> 霍西陵將絲絹浸濕，然后小心地擦拭著游玉歲的雙足。這是霍西陵第一次伺候人，做得分外小心，如果換成是別人要他這般伺候，他早就把盆摔了，但是對于游玉歲他卻是心甘情愿。等霍西陵全部做完后，三更天早就過去了。</br> “殿下好夢。”霍西陵說完這句話后想了想便將裝著木樨香的香囊掛在了游玉歲的床帳上。</br> 一旁的福寶公公見此露出笑意，殿下總算是沒疼錯人，這樣想著福寶公公便小心地滅了燭火，東宮陷入一片黑暗。</br> 因著床邊的木樨香游玉歲睡了一個好覺，一夜無夢到天亮。</br> “殿下，該起床了。”福寶公公端著藥在游玉歲的床邊喊道。</br> 游玉歲聞著旁邊的藥味兒無奈地睜開了眼睛，因為昨日崔宴的緣故，現在福寶是準備親自盯著他把藥給喝下去。</br> “殿下，先把藥喝了，老奴可得看著你把藥給喝了。”福寶公公端著藥如此說道，免得他到時候忙起來，這位主子又把藥倒給房里的盆栽了。</br> 游玉歲看見福寶這幅架勢只能接過藥，然后一飲而盡。</br> 等漱過口后，游玉歲才看了一眼窗戶邊被褥已經疊好的小榻道:“西陵呢？”</br> “霍舍人一早便去練劍了，這個時候也該結束了。”福寶將藥碗收好，然后回答道。</br> 就是這個時候，一身黑色勁裝扎著高馬尾的少年便提著劍走進了內室，讓游玉歲兩所有的目光全部移了過去。</br> 不得不說霍西陵的臉生得極好，五官精致，長眉飛揚，眼如寒星，身上帶著一股桀驁不馴的少年氣，身上的黑色勁裝更顯得他腰細腿長英氣蓬勃，完全長在了游玉歲的審美上，否則他也不會第一眼看中他。</br> “過來。”游玉歲向霍西陵招手。</br> “殿下。”霍西陵放下手中的長劍便走到了游玉歲的身邊，然后乖巧地站好。</br> “去將做好的衣服拿來，讓他試試。”游玉歲開口對身邊的宮人說道。</br> 游玉歲讓人做春裝做得有些急，能做好的都是簡單的款式，不過這倒也更加襯得面前的少年俊美不凡。</br> “殿下？”霍西陵被來來回回換了十幾套衣服后不解地看著游玉歲。</br> “就這件了。”游玉歲掃了一眼霍西陵身上穿著的衣服后開口定奪道。</br> “換好衣服，過會兒便隨孤去赴宴吧。”游玉歲一邊喝著茶一邊開口道。</br> “可……”霍西陵愣住，他一個外人去皇家家宴？</br> “不必擔心，你捅了什么簍子自有孤給你頂著。”游玉歲笑了笑，又讓福寶去給他準備太子朝服。</br> 舊衣服都扔得差不多了，新衣服還需幾天的功夫才能做好，況且游玉歲也不想在這個別有用心的生辰宴上穿得太素凈，就只能穿太子朝服刺痛所有人的眼睛了。</br> 東宮這邊在為這場家宴準備著，后宮那邊也十分忙碌，普通的妃子準備接著這個機會吸引皇帝注意，而太后賢妃長公主則是準備借著這場家宴進行她們的計劃，順便給太子難堪。</br> 太后的長樂宮中，長公主游奉雪拉著自己嬌縱的女兒季霜道:“好霜兒，還記得母親和你交代的事嗎？”</br> 只見季霜不以為意地道:“母親問我喜歡哪個哥哥，我說喜歡三哥哥就是了。”</br> 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三哥哥，三哥哥只會舞刀弄槍，比起將軍府的那小子還要無趣，甚至還不能欺負。要不是她母親答應給她買全長安最奢華的雀羽裙，她才不要說這些話。</br> “乖孩子，一會兒就這樣說。”長公主滿意點頭。</br> 一旁的賢妃則是吩咐著宮人布置場地，一舉一動盡顯她手握后宮權力意氣風發的模樣。</br> 不過一會兒，皇子公主以及后妃們便依次到了，賢妃瞧著獨自一人前來的大皇子出聲道:“可惜皇貴妃不能來，不然她也能感受這么一家團圓的氛圍了，你說是不是大皇子殿下。”</br> 賢妃的臉上帶著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是直往大皇子的痛腳擺，皇貴妃先失執掌后宮的權力，后又被今上禁足抄書，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得了后宮權力的賢妃，這讓大皇子怎能不惱。</br> 但是大皇子游玉衣始終比他的母妃沉得住氣，溫溫潤潤地向面前耀武宣威的賢妃行了一個禮道:“臨近先后祭日，母妃奉命在宮中為先后抄寫經書不能前來，雖可惜但卻是敬重先后。”</br> 賢妃聞言冷哼一聲，誰不知道皇貴妃被罰是因為毀壞先后遺物，被大皇子這文人的一張嘴一說，倒是變成了今上心念先后，皇貴妃這才奉命抄書，一下子就把皇貴妃變得賢良淑德起來。</br> “罷了，先入座吧。”賢妃說完便轉身離去。</br> 大皇子身后的小太監見了忍不住道:“殿下，賢妃她……”</br> “住嘴，主子是你能妄議的？”大皇子低聲呵斥道。</br> 本來他母妃權力被奪，他是想讓母妃去向父皇認錯賣乖的，誰知道半路殺出個太子用早就設好的局讓他母妃被禁足，一切奪回帝心地計劃全沒了。</br> 他恨他的母妃不夠沉穩，但是更恨的是設局的游玉歲。</br> “落座吧。”大皇子開口道。</br> 話音落下，一旁的小太監立馬扶自家主子坐下。</br> “聽說今日太子也來？”六皇子看著一旁的三皇子開口問道，“他不是一直在今日都不出門的嗎？”</br> “皇祖母有請，他不敢不來。”三皇子游玉扇喝著面前的酒水開口說道。</br> 六皇子聞言一笑，這宮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今日要為先后抄寫經書，不過生日，但是這次家宴還有給太子慶生的意思在，可謂是狠狠地打了太子的臉。</br> 就在六皇子等著太子出現的時候，他發現人都來齊了，太子都還未出現，再看一眼坐在首位的皇帝，六皇子心中暗喜，若是不來更好，太子這便是不孝了。</br> 就在六皇子這般想的時候，太子一行人便走進了長樂宮中。</br> 太子的臉色蒼白，唯有一雙眼睛是亮的，身上的黑紅配色的太子朝服顯得有幾分寬大，襯得太子弱不禁風。</br> 只見游玉歲一進門還不等游奉云問罪就自己跪下對游奉云行了一個大禮，然后請罪道:“兒臣因為母后抄寫經書至深夜來遲，還請父皇責罰。”</br> 話音落下，游玉歲咳嗽了幾聲，身形微晃，似乎是有些跪不住了。</br> 一旁的霍西陵看了心疼，他好想將人從冷冰冰的大殿上拉起來離開這里，不要和這群惡心的人虛與委蛇。</br> 但是他不能，甚至他只能依靠太子才能叢長公主手里活下去，這樣想著霍西陵不由握緊了拳頭。</br> 此時，坐在首位的游奉云笑了，為去世的母后抄寫經書至深夜來遲宴會，他怎么能夠責罰呢？不僅不能責罰，他還要夸太子純孝，還要給太子賞賜。賢妃和太后用孝來逼太子，但太子也用孝讓賢妃與太后找不了茬。</br> “太子純孝，安海去將太子扶起來，回去開我的庫房將那顆八百年的人參賜給太子。”游奉云開口說道，希望太子這回可別燉雞了。</br> 賢妃見此不由咬牙，六皇子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br> 很快，游玉歲被人扶著落座，這場各懷鬼胎的家宴也就此開始。</br> 坐在游奉云身邊地太后開口道:“這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謹。”</br> 話音落下，游玉歲看向操辦這場家宴的賢妃道:“賢妃娘娘，之前你說辦這場家宴也是為了給我慶生，可是真的？”</br> “自然是真的？”賢妃沒有撒謊，畢竟宮中都知道這場宴會的意思，她也準備了慶生時吃的菜肴。</br> “既是為我慶生，不知道賢妃娘娘和在場的兄弟姐妹有沒有為我準備禮物？”游玉歲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說道，下一刻他就把目光落在了六皇子游玉柳的身上。</br> “之前六皇弟還欠著我八萬八千兩銀子，今日過生，我便不收六皇弟什么禮了，這八萬八千兩直接湊個整數吧，六皇弟給我十萬兩銀子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