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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劉府</br>  這是陳世文做官之后他們兩個第一次來,這還沒到門口呢大門就大開了,門檻也拆了讓他們的馬車一路駛了進(jìn)去。</br>  然后便是換乘藍(lán)頂轎子,大熱的天里轎子里頭放著冰鑒,涼颼颼的,轎子走得又穩(wěn)又好,下了轎劉玉真的身上都沒有汗。</br>  “母親!”她快步走進(jìn)了壽安堂,跟老太太請安后瞧見母親曾氏后沒忍住笑開了。</br>  老太太見狀笑道:“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剛剛都在念著你們呢,快坐下吧。”又對著后面進(jìn)來,正在跟她行禮的陳世文和幾個孩子道:“不必如此多禮,哎呀瑜哥兒摔倒了,快快扶他起來。”</br>  幾個丫鬟走上前去想要幫忙,但卻被陳世文阻止了,他臉帶笑意地彎腰將摔了個屁股蹲然后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的瑜哥兒抱了起來,柔聲問道:“疼不疼?”</br>  瑜哥兒不回答,有些害羞地將頭埋在陳世文脖頸,陳世文拍拍他的背脊,將他遞給了走過來的劉玉真。</br>  瑜哥兒是雙生子中的小的這一個,出生的時候就比不得哥哥瑾哥兒壯實,養(yǎng)了兩年這身子骨還是有些弱,走路有時候會摔一跤,這次下跪磕頭起得猛了些也是如此。</br>  慧姐兒、康哥兒和瑾哥兒這時候也都站了起來,康哥兒關(guān)切道:“娘,把他放下來吧,三弟你疼不疼?”</br>  瑾哥兒也拉扯著劉玉真的裙擺,“娘,弟弟。”這樣一副相處融洽的模樣,讓老太太微瞇起眼睛。</br>  二太太這兩年沒見,老了些,眉心有著幾道豎紋,她開始看到了慧姐兒和康哥兒還挺高興,笑著向他們招手。但是如今看到他們關(guān)切地望著瑜哥兒,頓時柳眉倒豎,強(qiáng)撐著笑意道:“慧姐兒,康哥兒,到外祖母這兒來!”</br>  康哥兒回頭看看幾年未見有些許陌生的外祖母,再看看父親,見他點頭后才和姐姐走到二太太面前,喊道:“外祖母。”</br>  慧姐兒站在康哥兒身后,喊道:“外祖母。”</br>  “好孩子!”二太太頓時就高興了,慈愛地看著他們,過了一會兒沒忍住轉(zhuǎn)頭看了眼坐在她上方的大太太曾氏。</br>  卻發(fā)現(xiàn)曾氏只顧著和劉玉真以及瑾哥兒和瑜哥兒說話,頓時把自己氣得夠嗆。</br>  陳世文身為外男,在壽安堂給老太太見過禮之后就被領(lǐng)去了前院,同行的還有已經(jīng)七歲應(yīng)該遵循男女有別的康哥兒。至于另外兩個男孩瑾哥兒和瑜哥兒,年歲還小連坐著都沒個正行,被徐嬤嬤先帶到隨園安置了。</br>  “真姐兒,正巧你回來了,有件事還要你這個做姐姐的拿個主意。”老太太和藹地拍了拍身側(cè)一個貌美少女的手道:“你六妹妹玉蓮過兩年就要及笄了,我們這地方?jīng)]什么好人家,不如你這次上京就把她帶上,在京城給她找個好人家,將來你們姐妹倆在京城有個照應(yīng),我呀也就放心了。”</br>  六姑娘劉玉蓮是大房郭姨娘的女兒,今年雖然才一十三歲,但像極了生母郭姨娘,長得是貌美如花,連四姐姐都不及她清純可人。</br>  但由于她是遺腹女,郭姨娘又不得大房主母曾氏所喜,所以她小的時候常被郭姨娘拘在屋子里,很少讓她出來見人。</br>  也就這兩年張開了些,得了老太太幾分看重,得以出現(xiàn)在人前。</br>  所以老太太這么一說,她頓時便又驚又喜,略有些害羞但又期待地望向劉玉真,而劉玉真在她的目光中下意識地看向母親曾氏。</br>  曾氏抬頭,眼睛掃過老太太,又掃過含羞帶怯的劉玉蓮,淡淡道:“母親,您說的這是什么話,六姑娘有您這個祖母、有我這個嫡母、還有當(dāng)著家的二叔二嬸,哪需要真兒這個已經(jīng)出嫁了的姐姐來籌謀婚事?”</br>  “這自古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兒既不是她的父,也不是她的母,哪能給她做這樣的主呢。即使是我這個嫡母,因為久不出門不認(rèn)識幾個太太,也不是個好人選。”</br>  曾氏在劉玉蓮變得略有些暗淡的目光中繼續(xù)說道:“依我看吶,這事還得托了弟妹,”她轉(zhuǎn)頭望向二太太,“弟妹是當(dāng)家太太,又是她的長輩,合該操勞些給她選個合宜的夫婿。”</br>  這可是曾氏的心里話,她本來就對縣城里有頭有臉的太太們很陌生,這一走兩年就更說不上什么話,誰家有要議親的子弟她是半點不知的,想要做主也不知從何說起。</br>  她雖然瞧不上郭姨娘,但也不會特意去為難這樣一個小女娃。</br>  所以還是托給二太太眼不見為凈的好。</br>  誰知二太太正因為剛才的事,在心里對曾氏有些看不順眼,聽到這樣的話頓時道:“大嫂你說得可就不對了,依我看吶眼前就有一個好人選。”</br>  她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今早才見到的你那侄兒不就與玉蓮相差不到兩歲,儀表堂堂,若能成那就是親上加親吶,大嫂你說是不是?”</br>  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曾氏微瞇起眼睛,“這可就得讓弟妹你失望了,我那侄兒雖然年歲不及十五,但已通讀四書五經(jīng),來年準(zhǔn)備要下場考秀才的。”</br>  “他的親事也已定下,正是我二哥上官家里的嫡次女,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女孩。”</br>  她重重說道:“咱們家是沒有這個福分的。”</br>  二太太自然是知道劉玉蓮和曾家的少爺們是絕對不可能的,但被曾氏這般干脆利落地拒絕,這讓這么多年來一直在妯娌間占據(jù)上風(fēng)的她頗為不適應(yīng),身子不自覺地動了動。</br>  她嘴巴張了張正欲反刺回去,但看見她身旁坐著的劉玉真后頓時又停住了,撇過頭不再說話。</br>  老太太也不再提及此事,留下神情略有些尷尬的劉玉蓮呆呆站在原地。</br>  在壽安堂閑坐了半個時辰,二太太要留慧姐兒說話,于是曾氏和劉玉真回到了隨園,她也見到了那個將要成為她的侄兒的男孩子。</br>  那是一個略有些瘦削的男娃,穿著一身墨綠的錦袍和瑾哥兒、瑜哥兒兩個玩成一團(tuán)。</br>  她們兩個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便到一旁坐下喝茶,曾氏笑瞇瞇道:“如何?”</br>  “他叫什么名兒啊?”劉玉真問。</br>  “小名平安,”曾氏道:“說是出生的時候身子有些弱,取了這個名便慢慢好了,所以我也不準(zhǔn)備給他改,就叫這個名字吧。”</br>  “至于大名便取個‘瑞’字,一輩子平平安安是難得的福氣。”</br>  瑞哥兒,的確是個好名字,劉玉真緩慢點頭,轉(zhuǎn)頭望向里間看他們幾個玩耍,過了一會兒轉(zhuǎn)過頭來問道:“娘,祖母他們是同意了嗎?”</br>  “同意了,”曾氏道:“這是我們上京城之前就定下的事,又不分什么家業(yè)所以這次回來她也沒有反悔。”</br>  “再說還有你二舅舅呢,不過你祖母也特地提了你大哥哥那個才一歲的庶子。我說不忍他們父子分離,給拒了。”</br>  劉玉真明白了,沒忍住又看向了里間,看著他們表兄弟三個頭碰著頭,不知道在玩些什么,但看得出來那個孩子不是那等蠻橫不講理,胡亂撒潑的,這讓她稍稍放心。</br>  “你呀,”曾氏看著她笑道:“平安是難得的乖巧懂事,莫要太過擔(dān)心。”</br>  劉玉真佯做惱怒狀,“娘,這孫子一來,您就把我這個女兒拋在腦后了,我可是要惱了,要生氣了!”</br>  “哎呦呦,”曾氏伸出手來擰了下她的腮幫子,笑道:“都是做娘的人了,還這般愛吃醋不知羞,若是被孩子們看見可就要笑話你了!”</br>  “這有什么,”劉玉真笑嘻嘻地把臉湊上去,“哪怕我八十歲了,那也還是娘的女兒啊,娘若是厚此薄彼,那我可不就要惱了。”</br>  “你呀你……”曾氏露出了開心的笑容。</br>  說笑幾句,劉玉真與她說起了正事,“娘,您知道二叔二嬸想要把青莊給賣了這事嗎?十頃地加上五百個莊仆,一共是六萬兩千兩,我想把它買下來。”</br>  這事曾氏已經(jīng)知道了,點頭道:“田地乃旺家之本,家里這些個莊子還是老太爺在時置辦下的,他們既然要賣你買下了也好,將來瑾哥兒和瑜哥兒也就不用愁了。”</br>  “只是沒想到不過是短短兩年,竟就到了賣田賣地的地步了,老太爺若是泉下有知,恐怕得托夢把你二叔罵一頓不可。”</br>  “他們是想要賺大錢呢,”劉玉真道:“聽陳世文說這兩年靠著那點檢之位,王家是搭了兩回出海的順風(fēng)車。”</br>  “但他們想要更多,要那金山銀山,這便又想著造一艘大船,但由于前些年虧得狠了,這銀錢方面就不太湊手。所以才分了一半給劉家,二叔二嬸他們現(xiàn)銀不夠,又想著發(fā)大財,可不就得賣田賣地。”</br>  “女婿知道得挺多啊,”曾氏想了想,略有些奇怪地道:“連這樣的事也知道。”</br>  劉玉真端起茶飲了一口,隨意地回道,“他對這個海貿(mào)的事情很感興趣,您可還記得幾年前買了我方子,又出海捎帶了我一程的那個鄒家大爺?”</br>  “王家的船就是在鄒家和人辦的廠子里建造的,而鄒家對市舶司里里外外也都熟悉得很,鄒家大爺知道我們?nèi)业年P(guān)系,寫信給他的時候就順帶提了兩句,不然他也不會知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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