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飛羽和她們倆人一起沉默了片刻,最后努力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故作玩笑地哈哈了兩聲。
“開玩笑開玩笑的……”天知道她到底剛剛吃錯了什么。
她開始懷疑這飯菜里有不軌人士下的毒|藥。
花千骨尷尬地抓抓頭,也尬笑道:“哈哈哈……飛羽你說話真的太有意思拉!”
“嗯嗯,飛羽你都嚇我們倆一跳,還以為你說真的……”輕水也在旁邊笑了笑,趕忙調解氣氛,看封飛羽面前的吃食已經沒了,主動站起來收拾掉,還喊著花千骨幫忙。
兩人收拾掉桌上的殘羹剩飯,跟封飛羽說了聲,趕緊一前一后出去了。
封飛羽見兩人身影不見了,才扶額長嘆:“嘖,嘴怎么這么快……”
“你是什么人?”
她正在撐著頭自己怪自己呢,突然一道細小的聲音傳過來,她只覺得眼前一花,接著就看到一個碧綠的胖乎乎的蟲子停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仰著頭瞪著一雙大眼睛兇巴巴地看自己。
“……”她看著它,微微瞇眼不說話。
糖寶見她不發一言,又問了一次。
封飛羽勾唇颯笑:“怎么,你一個妖怪都不知道我是誰嗎?”
“鳳凰眼淚,又稱天水滴。由天水滴吸收花千骨帶著邪煞之氣的指尖血,從而幻化出來的靈蟲,你是哪里來的?在花千骨身邊又有什么目的?”
她的聲音像是從幽冥處發出來的,帶著幽幽陰暗與涼寒,糖寶原本還很氣勢洶洶,然而面對此時的封飛羽,卻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僵直在原地,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驚異。
她竟然看出了自己的來處,這是糖寶怎么也想不到的。
天水滴而生的靈蟲,靈力、靈竅都是一等一的,它又是出自萬事皆知過往的異朽閣,然而還是看不出封飛羽的具體來路,只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莫測力量,雄厚甚至源源不斷。
它有種……她身上的力量只是暫時如此,未來可能會越來越高的感覺。
“怎么,怕啦?”封飛羽驀然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它的觸角,然而剛伸過去,就見到它迅速往后退遠離了自己的手指,又是笑出了聲。
糖寶怒視她,不自在地兇道:“不要碰我!”
封飛羽動了動手指:“可以啊,你先說說接近骨頭有什么目的,誰讓你來的?”她笑瞇瞇地問著話,眸光卻透露出危險的冷光。
糖寶嗆聲回去:“那你呢?你為什么接近我娘親?你有什么目的?!”
“娘親?”她聽聞這個稱呼蹙了蹙眉。
什么時候骨頭還有個靈蟲孩子了?!
糖寶挺直了腰桿,小爪爪也不能掐腰,就直挺挺地沖著封飛羽說:“骨頭是我娘親,怎么啦?你有意見嗎?!”
封飛羽挑眉。
嘿,這囂張的態度挺熟悉啊?
她不知道,糖寶囂張的態度,跟她其實有一拼,只不過氣勢不一樣。
她饒有興趣地撐著下巴,道:“意見倒是沒有,不過有個建議。”
糖寶斜眼看去,下意識問道:“什么建議?”
她微微一笑:“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可以考慮考慮對你下個術法,嚴刑拷打的那種,如何?”
糖寶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險些從桌子上掉下去。它警惕地看著封飛羽,就怕她真的實現自己的想法,然后被下個什么咒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
媽耶!那可就是玩兒完了的節奏!
“你別亂來!你這么對我,骨頭不會放過你的!”它顫巍巍拿著小爪子指著封飛羽,弱弱地威脅道。
“我覺得你還是擔心你自己比較好,我若是害人,可不會讓人知道兇手是自己呢。”她對著糖寶眨眼,笑呵呵道:“況且,我還需要怕誰嗎?”
糖寶軟弱地趴在桌面上,觸角都耷拉了下來,就是不知道應該怎么再對付她;它覺得自己真的好慘,憑什么碰見這么個人,這么囂張,還理直氣壯!
“你……你不能這樣……”它弱弱地囁喏著。
“那你乖乖說吧。”封飛羽吹了吹指甲,不能向后靠著,就只能換了個姿勢,抬起一只腳踏上了旁邊的小凳子,活脫脫一個瀟灑男人的坐姿。
糖寶震驚自己的視覺效果,眼睛更小了,完全沒眼看。
她搖搖頭:“不、不行!那你不如直接殺了我痛快!反正我不說!我不說、我不說、我就不說!”
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一人一蟲就這么看著,封飛羽磨了磨牙,倒不是生氣,而是克制了一下即將漾開在嘴邊的笑。她覺著這靈蟲的模樣頗有幾分憨憨的氣質,不知道為何竟然能想到東方彧卿身上,她也是被自己這想法弄得想笑了。
糖寶不知道她心思,眼角余光看著她面色不虞,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要把它這只蟲煮了吃掉的模樣,抖了抖小身子,在心里默念‘骨頭娘親你快回來呀嚶嚶嚶……’。
也不知道是它心里想法起了作用,還是怎地,花千骨和輕水確實進來了。
“我們回來啦!”
“噫?糖寶你怎么趴在桌子上?”
輕水和花千骨一前一后講話,引起了屋里一人一蟲的注意。
封飛羽閑閑地收回自己踏著凳子的腳,回答道:“它正好醒了,我見它好像要找你們,就跟它聊了一會兒,還挺愉快的,是不是糖寶?”
糖寶:“……是……”吧。
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個人在開心,你有想過我這只幼小靈蟲的感受嗎?!
·
經有白天睡了大半天的經歷,封飛羽躺下半天,發現自己根本睡不著了。
然后睡不著的好像還有第二個人。
房間中有窸窸窣窣地聲音傳出來,聽著小心翼翼地深怕打擾到了別人,她黑暗之中透過月色往發聲處去看,正好看見花千骨抱著一樣東西鬼鬼祟祟地出了門。
她在門關上的剎那輕巧起身,下一刻也動作迅速且一點聲音沒有發出地出了門,一路悄無聲息地跟在花千骨的身后,直到跟她停在后山某處空曠的地方。
她褐色瞳眸在夜色月光下顯得泛了朱紅色,襯托著右眼下的淚痣,像是觀察獵物的獵豹。
花千骨恍若未覺地放下手里的海軒木劍,然后對著地上的木劍念動著落十一課上教的驅動術法,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海軒木劍卻仍然只是懶洋洋地動了一下就立刻回歸原位。
“不行……一定要努力……”花千骨對著海軒木劍吸氣,狠狠地吐出來之后,繼續念。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根基悟性太差,還是哪里沒有弄對,海軒木劍最多只是給個面子虛虛往上升起了幾寸,然后驀然歸于地面,反復幾次,花千骨額頭上的汗珠都能被封飛羽看見,她還在堅持。
“哎……”封飛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誰????”花千骨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嘆息嚇了一跳,抱起海軒木劍就四處看,如同受了驚的小鹿。
封飛羽不忍嚇唬她,從暗處走出來。
“大半夜不好好睡覺,抱著劍出來埋頭苦練就有效果嗎?”
她這話說得沒錯,但是整個人的態度就跟老師一樣,還有點恨鐵不成鋼。
花千骨委屈巴巴地想我自己半夜出來練習御劍術你跟出來就算了,怎么還嫌棄我呢?
她覺得自己很不開心,抱著海軒木劍不說話。
封飛羽還沒覺得自己怎么樣,已經再次進入父親的角色,走上前去嘆氣。
一邊嘆氣一邊說:“行了,我教你,比你自己在這里硬練來得快多了。”
花千骨后退一步,抬眼看她不說話,看樣子還是對她有點兒害怕。
封飛羽看得出來她又怕自己了,心里幾乎要吐血。
不是,我很嚇人?????
她永遠不知道這天的花千骨所怕的究竟是什么。
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可怕,她走上前去兩步,伸手從她懷里拿過海軒木劍,反手輕盈一拋,木劍還有寸許落地之際她跳上劍身,御劍低低飛行了一圈,最后停在花千骨的身側。
她對她伸出手:“過來,我教你。”
花千骨疑惑:“我要上去嗎?”
她點點頭:“你上來,抓著我的手,別怕,我會護著你安全,不會讓你受傷的。”
花千骨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過去。
封飛羽握住她的手的剎那,將人用力拉了上來,花千骨的雙腳站穩之后,她就著牽手的姿勢下到了地面。
花千骨一驚:“飛,飛羽!?”她差點兒沒站穩,歪歪扭扭地,還是緊緊抓著封飛羽的手,才勉強穩住身體。
封飛羽安慰道:“別怕,站好了,別看地面也別看我,保持身體平衡……”
花千骨提著一口氣緊張地抓著她的手,一動不敢動。
封飛羽見狀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就感覺她的手抖了一下。
她笑道:“說了別怕,抓著我的手穩住自己!別想著自己站不穩,我看你還挺好的。”
“真……真的嗎?”花千骨不敢相信地問道。
封飛羽對她點頭,繼續給她信心:“你根基不差,不過就是因為一部分力量被壓制了,學習起法術比讓人難上一些而已。”
花千骨一愣,不太明白:“一部分力量??什么意思呀??”
封飛羽搖頭:“我不能告訴你,反正對你來說不是什么好東西,你還不需要它。”
花千骨看著她,神情有些委屈。
她繼續道:“好好站好,穩住下盤!對,放輕松,別想那些沒用的,想一下落十一教你的御劍術口訣。”
花千骨下意識聽她的話行事,努力站穩腳跟,努力回想落十一平日里練習的口訣,竟也是真的忘記了剛剛的話題。
封飛羽對著她認真的后腦勺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