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飛羽被霓漫天甩手弄得呲牙咧嘴,半邊身子靠朔風撐著,看起來像半倚在他懷里。
霓漫天給了她一個白眼:“我看你挺好的,沒死就成?!?br />
封飛羽意外地被噎了一下。要不是因為她此時真的是動都難受,她真的很想踹一腳這位嘴巴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小公主。
“你沒事吧?”朔風使了力氣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虛扶了她一側肩膀,穩住了她的身子。
封飛羽搖搖頭。
霓漫天狐疑地看了又看,見她臉色蠟白如紙,抿了抿唇。
“走吧!”她上前去,又扶住了封飛羽的手臂。
封飛羽低著頭,又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被兩人扶著進了內殿。
“我先去洗一洗?!彼T诖睬埃f了一聲。
朔風自動放開了她的手,出了內殿。
他跟封飛羽說:“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br />
他平時話不多,看起來為人冷漠,其實只是不會說話,內心還是溫暖的。
封飛羽平時跟霓漫天吵嘴,把長留山上大半的人都當做孩子,但是面對朔風,她總有種內心深處涌出來的尊重。
她點點頭,道謝:“辛苦了,你回去吧,有小公主在這兒就行了?!?br />
霓漫天一聽不樂意了:“封飛羽你不是很厲害嗎?還需要我照顧?”
她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就是從小到大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今晚她能和朔風出來接人就不錯了,
原本她本意是想看看封飛羽是不是全須全尾的回來,打算嘲笑一番就回去休息的。
封飛羽擺了擺手讓朔風直接走。她轉頭看氣鼓鼓的霓漫天,咧著嘴對她說:“公主,整個貪婪殿就你我倆女的,我這都快升天了,你就不能有點同情心嗎?”
她這話說得輕巧,聽起來很是無奈。
她身上的彼岸花衣裳已經破爛不堪,后背被打的傷口經過剛剛霓漫天下意識的一推,又裂開來,細微地流著血。而且臉色慘白,唇色全無,雖然說話很精神,但看她的眼睛就很明顯能看到已經模糊了,全靠一股勁在撐著。
霓漫天垂了垂眼瞼,見她如此堅強,對她多了點好感,但是心里還是傲嬌地不肯承認。
她仰起頭,睥睨地看著她:“趕緊閉嘴吧,扶你去洗澡,然后上藥!”
封飛羽挑眉,對她笑得很開心。
…
后山密林中發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場鏡花水月。長留弟子們就算聽說了有什么事兒,卻也只是隨口八卦一下,再多的就說不出什么,最后都會繞到還在養傷的世尊“愛徒”封飛羽的身上。
而正在養傷的封飛羽,趴在貪婪殿東北角的一處梨花樹下,手里抱著破了的衣服連連感嘆。
“怎么就救不回來了呢?偌大的長留,竟然連個復原術都不會,說出去真丟臉?!?br />
戒鞭打出來的傷口好得極慢,連帶著被戒鞭打破的衣裳,也沒辦法修補……
封飛羽看著貪婪殿下方的長留大殿房頂,唉聲嘆氣又呲牙咧嘴。
真他|媽疼啊,世尊后面幾下是下手真的狠。估摸著把過去一年受的窩囊氣,都在昨晚讓他給發泄出來了。
“哎……”她緩慢地撐著下巴,又嘆了一口氣。
“很難受嗎?”
忽然,一道溫潤的聲音傳過來,帶著顯而易見的關懷。
封飛羽下意識扭頭,就見到一人站在梨花樹的一頭,月牙白的長衫被貪婪殿的風吹拂著,迎面吹來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梨花的清甜味道。
她有些怔愣在原地,雙眸看著他,然后呆呆地開口問道:“你…怎么來了?”
東方彧卿走上前去,半蹲在她面前看她。
臉色雖然還不是太好,但也看得出來挺紅潤的。他心里的擔憂驀然放了下來,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伸手在腰腹之間,從虛鼎中拿出一樣東西。
“給你的?!?br />
封飛羽繼續呆呆的模樣,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東西,下意識移開視線去看。
是一件折疊得十分規整的衣服。
月牙白的底色,衣服邊緣包了火焰色的一指寬包邊,折疊朝上的一面左下角是紅線打底金線勾勒的五指成爪的花朵,盛開成一朵艷|色無邊。
款式看起來和她心心念念想要修補的那件彼岸花開一模一樣。
她這才回過神來。
“你…??”
東方彧卿抿唇,壓下嘴邊要溢出來的笑?;卮穑骸八湍愕?,不是衣服爛了嗎?壞了就不要了,有新的?!?br />
她下意識開口:“可是舊的是你給我買的啊…壞了可惜了呢?!彼壑樽尤滩蛔∞D過去身邊石頭上,那上面放著她嘴里可惜了的那件衣服。
孤零零的,即將要被新的替代。
封飛羽自認為不是什么容易喜新厭舊的人,她覺得自己還是挺念舊的。
“噗嗤…”東方彧卿沒忍住,抬手揉了揉她腦袋?!霸趺粗皼]發現你這么可愛?”
“?。俊狈怙w羽張口,懵懂地看他,不解他怎么說這話。
聽起來……有點兒冷。
她伸手胡亂的拍掉了他的手,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下,然后生悲。
“嗷…”后背的傷口扯到了。
東方彧卿立刻轉過身,伸手過去,幾乎是想都不想就開始渡真氣給她。
封飛羽只覺得從后背傳來暖意,后背上的傷口都好了許多。
“世尊是真的恨死我了……”她有些心累,說出來的話語氣奄奄。
東方彧卿抿著笑,把她手里抱著的新衣服收起來放在一旁,把她又扶起來坐在一邊,松開之際,眼角看見一旁地上的黝黑卻邪。
他隨口問道:“你這劍,天天就這么帶在身上?”
封飛羽搖頭嘆息:“我也不想,可是先被搶了可能做劍鞘的東西,又被我師父打了一頓,只能先這樣了。”
她現在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那糟心的劍,愈發后悔當初抽筋拔骨制了它。
圖什么呢?!
“你還真的挺聽話,拜師、被打,我沒見你多生氣或者如何。”他坐在一旁,說得輕松,很難聽出來他語氣中有什么情緒。
封飛羽看他,有些狐疑:“你……怎么知道卻邪?還有,貪婪殿的結界你也沒驚動,今天過來干嘛的?”
身上不疼了,她腦筋也就活絡了起來。平時在下面看到他也沒什么,何況半年沒見過了,他卻在這段空白時間里,知道她們各自的事情。
據她之前所知,異朽閣知前塵往事,卻無法預知未來,怎么這男人知道的挺多?
“你忘了糖寶?”他對她倒是沒有諸多隱瞞。
“你不怕我告訴白子畫?”她看得出來,異朽閣不是長留這種所謂“正道”的組|織,否則仙劍大會不可能不請異朽閣。
東方彧卿默笑:“你會嗎?”
封飛羽:“……”
好吧,我還真不會。
他看了出來,笑容更是越顯溫柔。
“不是沒有劍鞘嗎?我給你帶來了一個。”他伸手,一柄黑亮的修長劍鞘落入她眼中,其上雕刻著攀緣而上的凌霄花,整個劍鞘漂亮得像是藝術品。
封飛羽眼睛一亮,明顯感到卻邪發出一聲共鳴。
可是隨后,她蹙了蹙眉,伸手過去輕撫鞘身。
悠然爬上指尖的是陰寒之氣,氣息細微卻有一絲熟悉。
東方彧卿仿佛看出了她的表情,勾起唇道:“玄陰木為引,千年寒鐵鑄就,足夠匹配你的筋骨所制卻邪劍?!?br />
玄陰木。
她眼眸凌厲地看過去,腦中閃過昨晚那身形纖細的黑衣人。
“是你?還是你的手下?”
“手下?!?br />
“拿回去?!?br />
東方彧卿愣了一下,隨機明白她拒絕的原因。
笑道:“真的不要啊?這可是我廢了好大力氣,異朽閣的千年寒鐵只此一塊,就為了給你鑄個劍鞘,我悶在密室里一夜沒合眼啊。”他拖長了每句話的尾音,表情含笑又委屈,像是被心上人拒絕了自己的表白一樣。仿佛在表示‘我都為了你做了這么多,怎么你還如此絕情?’。
封飛羽咬了咬后槽牙,皮笑肉不笑,不吃這套。
“你說得輕巧,我身上這二十戒鞭合著拜你所賜???你當我鐵打的嗎?”
他把劍鞘推過去,整張俊臉帶著討好:“別生氣啊,我也不知道你那個時候在,我剛出密室才收到糖寶的傳信,才知道你因此被罰了?!?br />
“別拒絕啊,我真的一晚上沒睡,我累死了。當做還我錢了?因為這玄陰木,我害你被打二十鞭,那你收了它,我們倆就當做兩清了如何?”
她眼珠子往下瞟,抿唇。這劍鞘是制得剛剛好,十分適合她的卻邪劍,陰寒之氣阻隔了她與卻邪之間過深的聯系,用此劍鞘,她就可以不用天天抱著那柄小黑劍了。
東方彧卿晃了晃劍鞘。
她眼神跟著晃了晃。
收了這柄劍鞘,兩清與否她不清楚,但是她能知道,被摩嚴知道了肯定免不了又是一陣啰嗦。
她腦殼疼。
“好啦,你總是抱著它也不是個事兒,而且卻邪戾氣太重,你和它之間的聯系太過緊密,如果你不小心心思一動,它指不定會惹出什么事兒呢?!睎|方彧卿商量著。
堂堂異朽閣閣主,還真的是頭一次送人東西還得千說萬哄,溫柔到了極致。
封飛羽心思不定。
劍鞘深得她心,送劍鞘的人也令她毫無拒絕的理由。她搖擺不定,心里堪不破這場迷局,看著那漂亮又合適的劍鞘,心跳漏了一拍,有些激蕩。
她順著劍鞘上潔白修長的手看上去,一路巡視到他近在眼前的俊臉,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置身在一片和風細雨中。
東方彧卿對她微微點頭,抬了抬眉。
她慌忙移開視線,眨了眨眼,一把拽過他手上的劍鞘,伸手一甩,一旁草地的卻邪有感飛過來,精準筆直地進|入鞘中,兩相撞擊,發出輕微的金石之聲。
隨后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東方彧卿見此笑了,直起身子重新坐好,像是哄小孩一樣欣慰道:“這才對,那我們從此刻開始,就沒有欠錢一說了,我也不再是你的債主了。”
封飛羽下意識問:“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