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飛羽下意識問:“那是什么?”
她沒想到自己會下意識這么問,問完了之后自己也愣住了,想不通怎么就嘴快問這問題。一聽就不是很友好的問題,萬一人家說一些尷尬的關系,她應該怎么回答?
一時間只能聽見貪婪殿上的風聲。
就在她以為兩個人要沉默尷尬到摩嚴都要回來的時候,聽見他開了口,溫潤的聲音被輕風送到耳邊。
“我們是朋友啊。”
封飛羽反應沒跟上,只是‘哦’了一聲,然后沒有繼續說話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有點兒失落。
“飛羽。”
她應聲抬頭看他。
“我走了,下次再見。你好好養傷……”他起身,想了想,還是轉身認真地對她說:“如果可以,就讓霓漫天照顧你吧,貪婪殿其他兩個都是男人,不方便。”
封飛羽不太理解他說這話什么意思,不過也聽出來他的關心,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東方彧卿這才放心下來,伸手點了點她額頭,道了別轉身就走了。
封飛羽目送他走開,來去靜逸,絲毫沒有驚動過貪婪殿任何禁制。她心中唏噓,這人也是真的能力卓絕,偌大的長留山來去自如,能做到如此行跡無影,令人佩服。
她都不能說自己能做到這樣。
能做到什么樣,并不取決于能力的大小。她向來囂張慣了,看多了人們的仰望眼神,做不來這種低調行事,而她也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是高調。
不得不說,封飛羽這一年來接觸不多,卻反而更看得上東方彧卿此人。
溫潤如玉,進退有度。他心中那衡量一切的尺度,把握得剛剛好,哪怕如今回想起來最開始的初遇,作為異朽君,他也并沒有對自己如何地兇狠或者排斥厭惡。
這是她對他有好感的原因,也是她對白子畫至今為止都沒有好感的因素。
有了東方彧卿作為對比,白子畫顯得又假又虛無縹緲。
想到這里,她又想起來如今的絕情殿,是花千骨和這位假里假氣的尊上在。
一時間,有些莫名地如鯁在喉。
說起來,她受傷的消息應該也差不多人盡皆知了,怎么東方都過來了,那小丫頭還不過來?
她想起來過去她當爹的時候,她咳嗽兩聲,小姑娘都如臨大敵,東跑西顛地為他找藥、熬藥,照顧她。
如今……
哎,世風日下啊!
“飛羽!飛羽!”
她正望天興嘆,卻聽見有人喊她的名。轉頭看過去,正是她感嘆世風日下的人,一路小跑過來,身邊跟著輕水,肩膀上趴著糖寶。
而身后……
是白子畫和摩嚴。
不是,這倆人過來湊什么熱鬧?
她眼神越過花千骨她們,放在了后面的摩嚴和白子畫的身上,帶了明顯的嫌棄和不樂意。
她不樂意,那邊兩位實際上也沒有多上趕著想過來。只是心里上不太平衡,你打了人家,就算身份上無可挑剔,但免不了會被記仇,何況如今她多大的能耐還探不到底,兩人就跟著過來了。
白子畫仙風道骨一般地慢吞吞走著,一雙冷如霜雪的眸子觀察著以封飛羽為中心的方圓之內,眉頭微微皺起。
他感到了一絲不屬于貪婪殿的氣息,雖然再深入就已經消失不見,但方才肯定有人來,這是毋庸置疑的。
“師兄。”
摩嚴點了點頭。
那邊封飛羽和花千骨她們還沒說了幾句話,正在解釋自己如何被打,像講笑話一樣,話剛說了一半兒,就聽見破空之聲傳了過來。
她想也沒想地起身擋在兩個小姑娘前面,一手抬起,卻邪劍呼嘯著飛過去,與迎面而來的銀色長劍鏗鏘相撞!
摩嚴眼睛一瞇:“還說不是你拿的!”
卻邪劍此次穿了新衣服,正想著要炫耀一番,是以封飛羽剛剛招它出來,它連劍鞘都未出,直接雄赳赳地穿著新衣服跟摩嚴的佩劍杠上,劍鞘絲毫未損,倒是摩嚴的佩劍爭鳴了一下。
她默了一下。
好嘞,這次是真的有理也說不清了。
方才東方彧卿過來送東西的時候,她竟然頭腦一熱,沒想到自己現在會面臨的情況。
現在想起來,腦子是進了什么?
她忍不住瞪了一眼還在跟對方佩劍僵持的卻邪,那劍鞘上的凌霄花仿佛刺了她的雙眼,不住地令她在心里罵東方彧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直直地把人家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完全忘了自己當時收禮物的心情。
摩嚴見她不說話,認為她是默認了,表情更是得意。
而白子畫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想著這姑娘不至于滿口謊言,卻不成想此刻人|贓|俱獲,令他心態也轉變了。
他微微瞇眼,面色冷硬。
“封飛羽,你還記得自己是什么人嗎?”他語氣倨傲,帶著明顯的責難。
卻邪劍應召飛了回來,立在她手邊,拿劍柄蹭了蹭她的手背,像是討好。
她一下子想到了東方彧卿帶著商量的口吻和表情,心驀然軟了下來。
收都收了,還能怎么樣?
“長留弟子唄,前幾天剛拜的師,尊上忘性也是大。”她抖了抖長留衣服的寬大袍袖,一手拿起地上的卻邪,狀似無意地欣賞著它的劍鞘,眼神描摹著其上的凌霄花刻紋,就是不看前面那兩位。
“我可收不起你這個徒弟!”摩嚴咬著牙怒道。
封飛羽瞇眼:“師父這是要過河拆橋?”
“飛羽,玄陰木雖不是什么重要之物,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是你可以駕馭得了。”白子畫上前一步,掃了一眼她手里的劍,勸說道。
她哼了一聲,握著劍在身側,道:“尊上這話說得真好聽,我無法駕馭,長留就能駕馭嗎?如果可以,就不必封印在后山密林深處了吧?這東西是好是壞,如今也是我卻邪劍的東西,還望尊上和師父不要過分才好。”
白子畫微微抿唇,知道自己碰了個軟釘子,可不知為何,聽她還叫著摩嚴‘師父’,能感覺到她還是把自己當做長留弟子,只是性子使然。他默默分析了一下,認為自己還能接著勸。
他攬下了摩嚴的動作。
繼續對封飛羽說:“飛羽,長留山不留邪佞之物,玄陰木至陰至邪,雖看起來與你的佩劍相配,但終究不是什么好東西。我聽小骨說了,你的劍是用自己的筋骨所制,與你牽連頗深,若你將玄陰木放回原處,我可做主,為你尋得更恰當的物品作為劍鞘。”
他這話說得就很是妥協,甚至愿意以長留掌門的身份,許諾給她專門找東西當劍鞘。
可是封飛羽不想吃這一套。
她明白白子畫和摩嚴為何如此激動,不過就是沒探清楚自己的底細,仍然認為她的修為與他們一樣,是所謂的‘正大光明’,是正派之士,因此不應該用玄陰木這等邪惡的東西。
她心中不屑冷笑。
“我要是不呢?尊上又該如何?”
摩嚴怒:“你別得寸進尺,子畫已經做了最大讓步!”他不明白這丫頭怎么這么執拗,又對她這種一再囂張的態度十分不滿,心中氣憤到了極點。
封飛羽白眼都懶得翻。
她不耐地道:“別冠冕堂皇了,這玄陰木是長留的嗎?不是,那就不要怪我占為己有,小小的一塊玄陰木,能奈我何呢?兩位怕不是最近被我的態度弄得有些混亂不清了,是想讓我提醒一下嗎?”
她話音未落,手中卻邪應著她的情緒脫手,橫在她與摩嚴、白子畫中間,劍身慢慢拖離劍鞘,摩擦的金石之聲仿佛磨人的鈍刀子,刮著在場眾人的耳膜,至邪的威壓席卷他們周圍。
被護在她身后的兩個姑娘早就在他們的一來一往中瞠目結舌,根本不清楚怎么就又吵起來了。而且看尊上和世尊的模樣,根本就是沒把封飛羽當成是長留的弟子,對她還是如剛開始一般謹慎警惕。
輕水拉了拉花千骨,小聲跟她吐槽:“我看飛羽也沒怎么呀,那個玄陰木到底多厲害啊,世尊和尊上如此寶貝?”
花千骨一臉懵逼地對她搖頭:“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然師父也不會這么著急了。”她還是比較站在白子畫的立場,雖然也沒人為封飛羽如何,但就事論事,她挺想讓封飛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可是想到之前那件事情,她又閉嘴了。
人家自己有分寸,她少說為妙。
糖寶趴在花千骨的肩膀上看封飛羽的背影,一雙大眼睛里寫滿了唏噓。
它昨晚聽到消息就傳信給了閣主,卻沒想到那塊玄陰木是被異朽閣給拿走了,甚至還用了異朽閣唯一的一塊千年寒鐵,與玄陰木融合,做了個劍鞘給封飛羽。
那可是唯一的一塊千年寒鐵啊,它清楚地記得東方爹爹可寶貝那塊寒鐵了呀,如今竟然是毫不猶豫地給人家做陪襯了,真稀奇!
它平時胡思亂想慣了,總想著閣主對她稱呼上沒有糾正,就是默認了會和骨頭在一起。
可是現在,它的小腦袋瓜忍不住又活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