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于正午時分到了昆侖山脈,從上向下望去,一片白雪茫茫,云霧繚繞,仿佛是人間仙境。
其他門派和仙家已經到了,除了天界的帝后二人,其他人基本已經三三兩兩地到了。
封飛羽落于眾人一步,不想在此出風頭。
但是無奈,她氣質太過特立獨行,隨著白子畫身后走進去,就聽見此起彼伏的聲音,竊竊私語地指著她,眼里全是了然和輕蔑。
像是,對她這樣的人,完全不看在眼里。
封飛羽不知怎么地,心中驀地升起一股逆反心理,臉上的笑容越發顯得陰森滲人。
“千、千骨!是你嗎!?”
突然,眾人之中傳來一個朗月清風一般的嗓音,帶著細微的顫抖和驚喜。
封飛羽只覺得眼前一花,目之所及的地方,有個身著墨色盤龍服的人已經抓住了花千骨的手。側面看過去,對方瞪大了眼睛,滿滿都是驚喜與驚艷之色,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他好像并不理會旁人的眼神,只顧著眼前的姑娘。
“千骨……你是千骨對嗎?!”他屏息認真地看著有些懵的花千骨,緊緊地抓著她的手不放開。
花千骨原本還小聲在跟自己師父說話呢,感慨群仙宴比之之前最開始參加的時候還要美、還要壯觀。沒想到才沒說幾句,旁邊就竄出來一個人,一把就抓住自己,令她嚇了一大跳!
她看著眼前的青年,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我是花千骨……”她囁喏著回答。同時,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無奈對方抓得太緊了,她又不敢太大動作,只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對他笑。心里面卻一個勁兒地在想有沒有人來幫幫她。
“放開她?!?br />
兩道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封飛羽去看跟自己同時出聲的白子畫,眼中浮現出一絲不屑,又轉過頭來。
她邁步走向拉著花千骨不放的男人。
“飛羽……”花千骨有些可憐兮兮地看著她,眼睛波光瀲滟,像是絕色的三生池水,霧氣氤氳。
封飛羽走到她身邊,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令人頭皮發麻的痛感直沖天靈蓋!
青年幾乎是睜大了眼睛去看她,咬著牙怒道:“你干什么!還不快放開我!”
封飛羽掐著他的手腕沒放,一點一點挪開他的手。冷冷地對他道:“男女授受不親?!?br />
“受你奶奶的不親!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跟千骨是什么關系嗎?!要你在這里逞英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像是沒發現封飛羽是個女孩子,暴躁地對她說話。
“你再說一遍?”她又緊了緊自己的手上力量,微微蹙眉看著面前這個處于極度隱忍又憤怒的年輕男子,一張俊朗的容顏已經憋得有些紅白交加,還能對自己罵起來。
她渾身上下布滿陰翳的氣息,明眼人看都看的出來,都不敢喘大氣。只有被她抓著的人,咬著牙,滿眼都是憤怒,毫不畏懼。
“憑什么再說一遍?你以為你是誰?!趕快放開老子!不然我讓你掉腦袋你信不信!”他使勁兒扭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臂,牙齒都要磨碎了。說完看了看旁邊,厲聲喊道:“此人哪門哪派的弟子,給我站出來!”
周圍群仙與眾門派之人無人敢吭聲。
廢話,一個是此次群仙宴的主角,一個是人間帝王。天界帝后都不在現場,他們這些‘小角色’怎么敢說話,著實不敢。
封飛羽聞言,有意無意地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旁邊的白子畫身上。
傳音:“尊上,不站出來認領一下我?”
白子畫不知道為何,從中聽出來一絲‘不需要你,別給我添亂’的深層意思。他本就覺著她能自己解決,甚至莫名地希望她自己解決。
他看著她抓著那男人手腕的手,目光一沉。
他傳音回去,冷淡如常:“隨你?!?br />
這下封飛羽心中樂了一下。
看不出來啊,這次竟然讀懂她的意思了!可以!
這樣一來,全場無人認領她,事情變得十分好玩兒。
“小孩兒,你當自己是皇帝還是天帝?還讓我掉腦袋?”她傲慢地上前一步,看似輕易地舉起抓著他手的手,然后狠狠一扭。
“??!”
‘咔嚓……’骨頭錯位的聲音響徹整個如同仙境的昆侖山,分外清晰。
‘嘶——’旁觀的眾仙紛紛倒抽一口冷氣,仿佛自己的手也被扭斷了。
封飛羽看著他冷汗直冒的模樣,甩了甩并不酸的手。對著他道:“不管你是誰,天皇老子也好,六界豪杰也罷。男女授受不親你應該學過,如果沒有學過,這斷手便是你的學費。就算對方是你未來妻子,在她沒有對你報以同樣激動情緒的情況下,你擅自抓著她的手不放,就是原罪。”
她一抬下巴,睥睨道:“可是聽懂了?”
軒轅朗捂著被折斷骨頭的手,低著頭,咬著牙。
他從未受過如此羞辱。
從小到大,何人見到他不是巴結他?不是小心翼翼?何曾有人竟然如此對待他這樣的人?何況,他如今可是人間帝王,九五之尊,就是天界的帝后見到他都是相互客氣有禮,禮讓三分。
如今,這來歷不明的姑娘,上來就給他如此大辱,何其能忍?!
他抬起頭來,沖著她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冷汗直流。他往前挪動,笑著道:“當然……”
封飛羽瞳孔一緊,迅速又利落地消失在原地,躲過他迅猛如電的一記橫劈。
軒轅朗御劍向前刺了個空,差點兒一個趔趄摔在地上。他連忙將王劍插|入地上,穩住了身形。同時,背后傳來強烈的氣場,他迅速轉身面對,整個人愣在當場。
彼岸花開無風自動,身姿修長優美的姑娘身邊閃著一個金色的物體,映襯著她,昆侖山的霜雪與桃花做襯,她容色瑰麗,像是仙境本身,又高于仙境。
她竟然……反應如此之快!
剛剛他那一劍,不說迅猛神速,卻也是拼了八成的功力和速度刺過去的。卻沒有想到,她在那樣看似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還能毫發無損,瞬間移動。
他瞇了瞇眼:“你身邊的是……什么?”
他目光完全被她身邊金光閃閃的東西吸引,原本怒極的心情竟然是得到了一絲緩解。
封飛羽冷笑一聲,收了不歸硯。
“無須你管?!?br />
“神器不歸硯!”
她話音剛落,另一道粗礦的聲音緊接著而起。
軒轅朗原本還被她那句話給氣得再次怒火攻心,卻又被這一聲給激起了心中的委屈。
他轉頭對著大步走來的人叫道:“洛河東你還是不是我師父了?你徒弟我都要被一個死丫頭給欺負死了!她還折了我的手!”
封飛羽眉頭一皺,往花千骨那邊移動過去。
她輕聲問道:“骨頭,忘了問你,你認識他嗎?”
花千骨還處于驚天恍惚出神中。她的話聽在耳里,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哦,認、認識吧……就是我之前不是去茅山求道?然后中途遇見過他的,他是朗哥哥?!?br />
她剛剛聽他囂張地罵人才突然想起來他是誰。
只不過,看現在的樣子,好像并不適合敘舊。她也沒了當時剛想起來的激動心情。
誰讓他竟然對飛羽那么兇?她沒有想到,不過是四年不見,她認識的朗哥哥竟然從少年長成了青年,卻還是那樣暴躁,甚至好像更加暴躁。
她有些失望。
封飛羽看出她眼里的情緒,伸手安撫地想要摸摸她的頭。卻不想,有個人比她的動作更快地撫上了花千骨的頭頂,輕柔無比地摸了摸。
花千骨一愣,抬頭看向身后的師父,見他目光沉靜如水,卻如同點亮夜空的星子一般,溫柔包容。
封飛羽:“……”突然不是很想說話了。
那邊,軒轅朗已經氣沖沖地告完了狀,斷了的骨頭也被洛河東給用法力給醫治好了,正在抬頭傲慢地看向封飛羽。眼睛里全是‘你要完了’的得意訊息。
封飛羽默默在心里翻了個眼皮。
而軒轅朗的師父洛河東,則是緊緊盯著封飛羽在看,暫時還沒有動作。
他像是蟄伏的野獸,靜靜盯著獵物。
許久,眾人才聽見他渾厚的嗓音。
“你就是那個據說一人之力,抵御千萬妖魔,奪回了神器的封飛羽?!”他聲音像是帶了內力一樣,貫穿了整個現場。
風吹過來,吹落了一樹的桃花,花瓣紛飛。
封飛羽不甚在意地揉了揉耳朵,漫不經心地回道:“是?!?br />
洛河東猛然震笑:“好!好一個處變不驚的女娃娃!我代我這個不孝徒兒向你道歉,他也是見到小時候的好友一時激動,還請姑娘原諒則個!”說完,他竟是對著封飛羽抱拳,微微彎了彎身致歉。
封飛羽微微驚訝,還以為他會幫他那個囂張的徒兒報仇,沒想到徒弟是個無理取鬧的,師父竟然是豪放不失禮節。
其他人更是沒有想到。
他們都清楚,歡喜天憂洛河東,為人不拘小節又粗獷豪邁,卻也是護短的性格。本以為他徒兒都被人家姑娘一手折斷了手骨,他應該氣沖沖地給徒弟報仇,卻都驚訝于他如此能屈能伸,明白事理。
一旁的軒轅朗更是氣憤,不甘地沖著洛河東道:“師父!你還是不是我師父!?”
洛河東瞪他一眼,一巴掌拍上他腦袋:“你小子,仗著自己是皇帝就不知天高地厚!她就算什么都不是,能上來這群仙宴的也是個人物!你還不好好給人家姑娘賠禮道歉?”
軒轅朗氣不過地挺著胸想再辨別兩句,但是看到他認真的額臉色,只能忍氣吞聲,一步一步走向封飛羽和花千骨,在她倆面前站定。
“對不起!”
他眼睛盯著如花似玉的花千骨,動也沒動,也不知道眼神里是歉意,還是久別重逢之后被打斷的驚艷。
花千骨不知所措地笑了笑,然后搖搖頭。
封飛羽面無表情:“哦,骨頭接受了我就沒什么意見。下次還請您管教好自己的徒弟,多回去授課業指導,學學男女大防的知識?!?br />
軒轅朗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憋死自己。
洛河東楞了一下,隨后呵呵豪邁笑了笑,卻是應下了。
一個小插曲過后,帝后準時到達現場。也不知道是掐著點兒,還是真的碰巧,到來的時間正好是眾人落座之后。
群仙宴正式開始。
封飛羽她們在白子畫的帶領下,跟帝后行了禮,說了話。帝后又問了問封飛羽一些關于身份的事情,得到她如實的回答,雖然驚訝,卻也只能點點頭,明白她的身份并不是自己可以隨意置喙的。
一個群仙宴,各位仙人、修仙之人寒暄的寒暄,聊天認識的聊天認識,封飛羽像是孤身一人的來,又像是孤身一人的走,在宴會間隙,向桃林深處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