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臨近異朽閣,糖寶就覺得自己通體發(fā)寒,小被子都不能讓它暖和起來,就差要哭唧唧了。
封飛羽特地不用不歸硯,直接御風(fēng)而行朝著異朽閣過去。一路上時不時地看兩眼肩膀上的糖寶,那眼神涼如水,讓它覺得十分可怕。
糖寶心中哀嚎:哇哇哇哇……尊上都沒有飛羽可怕!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啊哇哇哇……
封飛羽一邊飛一邊在心里偷笑。她眼角余光看著糖寶緊張兮兮的模樣,心里簡直樂得不行。
關(guān)于東方彧卿的一切,她雖然不至于知根知底,但是對于他在這些日子中扮演的角色,她倒是能猜出一些貓膩。
花千骨本應(yīng)該循著她當初‘死前’的‘遺愿’找個與世無爭的地方避世,那她天煞孤星的命格便不會因為遇到特定的人,而發(fā)揮作用。可是她轉(zhuǎn)生回來之后,一切都變了,樁樁件件都有意無意地朝著花千骨而去,若不是她從中作梗,怕是事情如今不會如此平靜。
異朽閣,異朽君。
東方彧卿。
你到底,有著什么樣的目的,帶著什么樣的希望來做這一切的推手?
她分不清此時此刻自己心中是了解到一絲真相的憤怒,還是一直以來對世事的毫不關(guān)心。她只是明白,她想要去更深刻地了解他心里的想法,她第一次,想幫一個人。
不緊不慢地到了異朽閣的門前,她微微一愣。
這還是第一次上異朽閣外面。
漆黑的大門之前排了好長的隊,男女老少都有,人手拿著一筐雞蛋。隊伍的前面是一個綠衣的高挑女子在前面檢查,不合規(guī)矩的就拒之門外。
“他這是做什么?”她轉(zhuǎn)頭看了眼糖寶,抽了抽嘴角問道。
糖寶被她一問,下意識打了個激靈。
封飛羽瞇眼。
糖寶撇了撇嘴,道:“做生意呀,不這樣怎么能有生意上門呢。”
封飛羽的嘴角繼續(xù)抽了抽,然后不說話,從隊伍的后面走上前面去。
綠衣女子伸手攔住她的去路:“什么人?沒帶東西不準上我異朽閣!”
她不認識封飛羽,封飛羽卻是通過她這個動作,想到了她是誰。
原來那天晚上在密林跟她搶東西的黑衣人,就是這個姑娘。當時她旁若無人地拿了東西就走,封飛羽只感覺到她身上的特殊氣息,如今是見到了人。
她微微一笑,想著她也是東方彧卿的手下,沒給什么不好的臉色。
“我來找異朽君的。”
綠衣女子蹙眉,正要說什么,就見到她肩膀上的綠瑩瑩的糖寶,神色一變,帶了一些了然。
她側(cè)身放手:“姑娘,進去吧,閣主在等你。”態(tài)度頗為恭敬。
封飛羽倒是沒想到,抬了抬眉,在糖寶得意洋洋的催促下邁開步子進去了。
從大門口經(jīng)過水榭繞過回廊,最后進入一片荒蕪,直到停在一處偉岸高閣前,壓抑的感覺撲面而來,隱約聽見石雕大門內(nèi)的嘰嘰喳喳的聲音。
是曾經(jīng)的舌頭們。
“飛羽飛羽飛羽,快進去!”糖寶此刻好像忘記了路上的緊張,興奮地催促著她趕快推門進去,仿佛里面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東西。
封飛羽聞言好笑地搖了搖頭,一只手指輕輕點了點它的額頭,才推開門。
迎面而來的是柔和的華光,不是純?nèi)坏陌祝瑤Я诵┪ⅫS,并不刺眼。原本一片黑暗的地方,現(xiàn)在瑩潤又亮堂,穹頂之上的舌頭依舊在藍色的光球里,在如此亮度的情況下,那些舌頭都可愛了許多。
“那個姑娘!”
“是她是她!”
“我就說是一個……”
“哎呀是我先發(fā)現(xiàn)的……”
舌頭們在穹頂上跳來跳去,爭來吵去,熱鬧至極。
封飛羽抬頭看了看它們,心情沒有一開始時候的那種淡漠,反而還笑了笑,映襯著滿室的暖光,朱色的淚痣瑩瑩閃光,整個人像是耀眼灼人的太陽。
舌頭們停了停,然后接二連三地跳了起來。
“啊她記得我們!”
“姑娘好呀……”
“小姑娘笑得真好看啊……”
“呵呵呵……我才不會喜歡你!”
“真漂亮……”
封飛羽被一群鮮活的舌頭給夸了一波,臉色也不知道應(yīng)該是害羞靦腆還是哭笑不得,只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然后移開視線。
眼波一轉(zhuǎn),卻是看到了遠處臺階之上矗立的人。
不同初見之時的一身怪異的長袍和惡鬼面具。他一身霧藍色的長衫,長發(fā)束起,一手拿著墨色的折扇,玉面如神,隨意地站在那里,居高臨下,卻是一片祥和溫柔。
一種直擊心靈的激蕩油然而生。
她慌亂地眨眨眼,強迫自己回過神來,表現(xiàn)正常。
“你這里怎么弄成這樣了?”她邁步走過去,狀似無意地問。
東方彧卿斂目看她走過來,面色雖然微笑,心中卻有些忐忑。重要的還是她的反應(yīng),他把一想陰暗的異朽閣主樓弄成這副光明正大的模樣,不過就是想讓她日后過來,不會覺得黑暗。
只是剛剛她的反應(yīng),他還是有些看不出來究竟是好是壞。
“煥然一新,有個新的開始。”他模棱兩可的解釋。
她走上前去,一把將糖寶捏下來,‘啪嘰’一下拍在了他的俊臉上。
怒容滿面,無法克制:“東方彧卿,你騙我也就算了,還算計骨頭!天水滴、勾玉、神器,她究竟是個什么身份是不是你也知道了!?對,你不知道也不行,你穹頂之上的這些雜七雜八的舌頭,一個個不給它攪碎了搗爛了根本學(xué)不會閉嘴!是不是連我的出現(xiàn)你也給算計到位了?如今神器盡歸長留,妖魔兩界的人因我上次殺了一大半如今元氣大傷,你是不是贏了?”
東方彧卿原本被她這舉動弄得有些不忿,險些被她氣到。可是轉(zhuǎn)瞬間就聽見她的控訴,一字一句都說在他心坎上,竟然是分毫不差。
只聽得她繼續(xù)道:“上古妖神出世,生靈涂炭,這個是你想看到的?還是你想借此打擊長留?如今神之身的花千骨和十方神器都在長留,白子畫又中了卜元鼎煉制的毒,看起來沒多久好活了,這個結(jié)局是你想看到的是嗎?”
她說到最后,竟然平復(fù)了略顯激動氣憤的情緒,平鋪直敘,目光坦然地看著他的眼睛。
她這個樣子,東方彧卿反而愈發(fā)覺得忐忑不安,好像自己距離她剛剛湊近一些,卻因為她這樣平靜的眼神,疏離遠去。
他眸色一深,伸手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語氣有些著急地解釋:“不是。我只是有我想要的,有我要做的……不過,如今看來,我要做的事情,并非一定要做不可……”他看著她,幽深的黑眸中波光閃閃,里面滿溢了太多的情緒,卻全是因她而有的。
封飛羽道:“那你告訴我,這是你的目的嗎?”
東方彧卿看她堅定的眼神,手一點一點收緊。
就在封飛羽覺得不可能得到他的回答的時候,她看見他最終頹然地點了點頭。
她突然間就松了一口氣下來,兩肩垮了下來。
“飛羽……”糖寶從東方的身上爬下來,小心翼翼地伸著極度短小的爪子,想要去抓住她。
封飛羽斜目看去,半晌,伸出去一根手指。
東方彧卿見狀抿唇輕笑。
她沒看見。
糖寶順勢爬過去,抱住她的手指:“飛羽,你不要怪閣主啦,他太累了,永不止息的輪回,背負著異朽閣的重責(zé),他也只是想休息休息…”
封飛羽一臉淡定,挑眉看它。
糖寶的小爪子抓了抓她,繼續(xù)道:“飛羽……你就不要責(zé)怪他啦……好不好……”
封飛羽看它小心討好的模樣,好笑道:“你有什么立場幫他說話?”她眼波含笑,看著糖寶多了一些疼愛的神色,像是在對待孩子一樣。
糖寶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靈看出了她并不是有意刁難,膽子也大了起來。它爬上她的手腕,順著手臂爬上了肩膀。
“求求你了……”竟然是跑到她脖子上滾來滾去地撒嬌。
“呵呵……”她無法克制地笑了兩聲,伸手把它拿下來放在手心。“行了,我知道了,別弄,我癢。”
見她露出了笑顏,糖寶嘻嘻對她一笑。
興師問罪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解決問題。
東方彧卿聽她說了始末,笑著搖了搖頭:“你當我未卜先知嗎?雖然我能推算出以后的發(fā)展,但是也沒有這么細致。他中毒……”
封飛羽看他,等著他的未盡之語。
他道:“他中毒,是他自己愿意。卜元鼎煉制的毒藥,他能力卓越,怎么會探知不到?呵,萬人心中高高在上、冷心無情的長留上仙,到底是對千骨動了感情,才會以身飼毒。”
動了感情?
她不可置信地蹙眉,戰(zhàn)術(shù)后仰。一臉地嫌棄道:“他喜歡骨頭?!”話音一落地,她整個人已經(jīng)接受不了地站了起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東方彧卿看向糖寶,傳音:“怎么回事?”
糖寶搖晃觸角:“我也不知道……”
“小羽……”他咂咂嘴,面前扯出一個微笑來,問她:“你這么激動做什么?”
封飛羽冷哼了一聲:“我閨女也是他能覬覦的嗎?!癡心妄想!”
東方彧卿:“閨女?!!”
糖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