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彧卿趕回去魔界的時候,封飛羽還未醒過來,雖然已經(jīng)及時救治了,但因為傷得不輕又吐了血,便昏睡了過去。
他目光沉甸甸地掃視著在場這些熟悉的人,幽深而冗長,像是大海翻滾浪潮之前的平靜。
許久,他淡淡開口:“都滾吧?!?br />
在場之人皆是相互熟識的,蠻荒之后帶回來的那幾個根本就無情無義的,看了一眼唏噓了一下就走了,因此留下的還是那幾個。
殺阡陌好歹是從萬人之上的位置退下來的,被他這么輕描淡寫的三個字給弄得火冒三丈。
“東方彧卿你什么意思?!怎么說話呢?不會講話老子就教教你!”他說話聲音也不大,但就是激動了些,氣炸毛了。
東方彧卿微微瞇眼:“我說,滾?!?br />
殺阡陌氣得上前去,就想要跟他打一場??墒且凰查g看到他身后躺著的人,卻又安靜了下來。
這一瞬間,他其實(shí)能感受到東方彧卿如今如此生氣的原因,也能理解他。這么一想著,他也就沒了脾氣,
“算了算了,當(dāng)我碰到瘋子。你好好看著她吧,我已經(jīng)給她輸了內(nèi)力,睡一覺醒過來就沒事了?!币驗樗姆头怙w羽的實(shí)屬同源,因此救她也不算費(fèi)力。
他說完,擺擺手要走,也順手也將其他人一起帶走了。
等人全部走了之后,東方彧卿才松一口氣,卸下了一身的氣勢,轉(zhuǎn)身看向躺在床鋪間的人。
“我不過就是離開了一陣子,怎么就又把自己傷著了?”他坐在床邊,既無奈又心疼,伸出去的手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做,最后只能改為握住她微涼的手。
他看著她的睡顏,沉默著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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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飛羽醒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床尾靠著的東方彧卿,見他在閉目,也不知是養(yǎng)神還是真的睡著了。她輕輕動了動腦袋,房間里除了他們倆,也沒有旁人,猜想那些人估計是被趕出去了。
“醒了?”
她把頭轉(zhuǎn)回來看過去,正對上他清醒無比的眼神,四目相對。
她呆呆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應(yīng)了一個單音節(jié)。
他下了去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將人扶起來靠在床頭,把水杯遞了過去。全程面無表情,也看不出來是不是生氣。
封飛羽接過水杯捧在手里,看著他沒講話。
東方彧卿也就這么跟她對視。
直到她受不住,終于開口:“你就不說點(diǎn)什么?”
他笑道:“我能說什么?”
封飛羽被他一噎,再次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好,只能捧起水杯喝了幾口,用以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
東方彧卿淡淡道:“總歸我也是勸不住你的,何苦還給自己添堵,非要跟你耳提面命。飛羽,如果你確實(shí)想要認(rèn)回她,我也沒什么意見或者建議,你開心就好?!?br />
封飛羽咬著杯沿沉默著。
他繼續(xù)道:“只是,打架這種事情,最好還是不要了……你這不是傷得厲害,就是贏得,結(jié)局太兩極化,他們承受得住,我不一定?!?br />
她抬眼,看他:“沒、沒什么關(guān)系啊……”她想說,自己的身體情況她自己知道,現(xiàn)在還死不了,而且這次受傷真的就是個意外??墒窃趯ι纤林赜质軅难凵駮r,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任性了,只能囁喏著說些無用的話。
東方彧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手指揉著額角,咬牙切齒道:“你還真的是……讓人火大啊……”他又不舍得真的發(fā)脾氣,便只能壓抑著心里的怒火和無奈,從齒縫中磨出幾個字,企圖能讓自己壓下心中的憤懣。
封飛羽摸著杯壁,嗓音被他嚇得有些干澀:“你……生氣啦?”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眼睛不住地偷瞄他,在他動一下的時候有趕緊收回。
她心里尷尬地想:不會真的生氣了吧?我沒做什么啊?我做了什么就這么大的火氣啊?
封大佬的直女心態(tài),估計這輩子都無法體會東方閣主的心思了。
東方彧卿估計也是放棄了,低著頭想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口氣,卻是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放下手直起腰,一雙溫潤的眸子看向她,還是伸手過去——掐她的臉頰。
他惡狠狠地笑道:“看來得把你綁起來你才會乖乖地待在原地,否則說不定哪天我會被你先給氣死!”他嫌棄不夠,又把另一只手給用上了,把好好一姑娘給捏成了大餅?zāi)槨?br />
封飛羽傻眼地任由他捏著,只覺得氣血上涌,心砰砰跳,竟然不是覺得生氣,反而有點(diǎn)害羞。臉上被捏掐的地方根本沒有用太大的力,她只覺得那雙手掐住的不是她的臉,而是……一直以來,對他跳動不已的那顆心。
完蛋了,感覺自己好像對他欺負(fù)自己十分心動。
東方彧卿也沒有真的狠下心掐,只覺自己出夠了氣,便放開手,手指曲起,又有些心疼愧疚地揉了揉被自己掐紅了的地方。
“算了,當(dāng)我上輩子欠你的好了……”
話未說完,門口‘嘭——’一聲,門扉被人暴力推開,緊接著就是十分慌亂的聲音傳來。
“飛羽不好啦涉月他好像不行……”糖寶保持著推開門的姿勢,眨巴眨巴眼睛看屋里的情形,慌里慌張的尾音自動消了下去。
床邊,東方彧卿的雙手緩緩從封飛羽的雙頰上放下去,重新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而封飛羽,有些不明所以,雙手捧著的杯子還有一口水,卻被糖寶剛剛開門的動靜嚇得翻了,正好灑在被褥上。
“……”
她抿了抿唇,方才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沒了。
“什么事,你剛剛說涉月怎么了?”
糖寶連忙回過神來:“他、他剛剛控制不住自己,把大殿毀了一半啊!現(xiàn)在殺阡陌他們在幫忙制住他,好像……好像是他體內(nèi)的妖神之力要壓不住啦!”
封飛羽聽到第一句就已經(jīng)掀開被子趕緊下床來,等糖寶說完,她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
“快走?!?br />
三人連忙前去事發(fā)地點(diǎn)。
前廳大殿中,涉月雙目赤紅,幾乎快要認(rèn)不出在場的人來,靠著殺阡陌給他丟過去的結(jié)界護(hù)著,還有他自己一絲尚存的理智,還沒有釀成大禍,不過殿內(nèi)的一些地方也被他毀得差不多了。
封飛羽他們趕到的時候,就見到他在結(jié)界內(nèi)難受地嘶吼。
糖寶抓著她的衣角:“飛羽,怎么辦???”他看著涉月這樣,自己也十分難受心疼,總歸是不想讓他受這樣的苦楚的。
誰都沒想到,涉月體內(nèi)的妖神之力,能在這個時候再次暴動。
封飛羽上前去,一手打散殺阡陌設(shè)下的結(jié)界,在他驚訝的眼神中動作迅速地制住涉月,一個手刀將他給打昏了過去。
“……”
在場眾人感覺自己的后脖頸重重一疼,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這力道,瞧著就不像是想單純打昏人,更像要把人家弄死。
“你們,把他抬上去躺著?!彼醚凵袷疽庹畹哪Ь?,松手毫不留情地任由涉月‘啪嘰’一聲摔倒在地上。
糖寶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啊……沒接住呢。他輕輕嘖了一聲,隨后還是上前去,將人給好好地扶起來,跟單春秋一起把人扶上了指定位置躺下。
在場的人都看著封飛羽,等著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而封飛羽站在原地,目光幽幽地定格在不知所措的花千骨身上。
花千骨也看著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說啥,只覺得有些尷尬,想起來之前她昏倒前說得那句話,她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
最后封飛羽還是沒有打算逼她,轉(zhuǎn)身過去涉月那邊。
花千骨松了一口氣。
東方彧卿伸手給涉月把脈,半晌,眉頭緊蹙。
他看著封飛羽:“他體內(nèi)的妖神之力控制不住了,就算你有再多的心頭血,也壓制不住?!?br />
“什么原因?之前還好好的,怎么最近如此不穩(wěn)定?”她嘆了口氣,有些疑惑。
他道:“你的心頭血對他體內(nèi)的妖神之力也有影響,加之最近你心緒起伏過大,妖神之力控制不住是早晚的事。何況還有你在,你的力量和妖神之力相互吸引,妖神之力雖然被你的血壓制,同時卻也在吸收其中的力量,這種情形在所難免。”
封飛羽嘖了一聲,一手掐著腰肢,舌尖煩躁地刮了刮牙齒。
“沒有別的辦法了?”殺阡陌在一旁問道。
“如果有更好的承載體,妖神之力是可以轉(zhuǎn)移的,涉月也不必成為妖神。”東方彧卿松開手,解釋道。
這下,一群人都犯了難。
更好的承載體?
涉月本身就是為了妖神之力出生的,只是因為封飛羽的介入,這具身體已無法完美融合妖神之力了。這個時候,去哪兒再去找一個新的承載體,又或者說這世間還有能完美融合妖神之力的軀殼嗎?
他們的印象中,是沒有的。
只是東方彧卿這么一講,封飛羽卻腦中靈光一閃,不自覺的去看向幾人之間的花千骨。
完美的承載體,除了涉月,還有什么人,比花千骨這位世間最后一個神的神身來得完美?
可是她畢竟曾養(yǎng)了這丫頭15年,也是為了她能平安活下去不受欺負(fù)才想著讓她好好地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雖然現(xiàn)在看來并沒有達(dá)到她預(yù)期的要求,甚至自己也卷入了不可避免的這場妖神出世的事件,可她依舊不想讓花千骨因此冒險。
妖神之力畢竟比當(dāng)初還要強(qiáng)大,花千骨的身體能否承受是一回事,不想讓無辜的她成為妖神之力的載體,才是令她無法下狠心的原因。
可能是她看著花千骨想事情太入神,惹得其他人竟也是瞧過去,不知為何心中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