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羽,你有什么打算?”東方彧卿察覺到她看著花千骨,也瞬間便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不過他并沒有直接就提出來,也明白對于她來講,花千骨還是女兒。
說實話,女兒這種事情,他理解了,但是現在兩人這個模樣他真的……敬謝不敏。
封飛羽泄了氣一般地跌坐在涉月身邊的位置,搖了搖頭。
東方彧卿見狀瞇眼,一雙狐貍眼也隱約有一些嘆息的成分在。他心中篤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姑娘一碰上關于花千骨的事情就猶豫不決,平時生死不論、殺伐果斷的性格就是個幻象一樣。
“手給我。”他沒再說別的話,伸出手在她面前,白玉的手掌在她眼皮底下動了動。
她疑惑地看過去。
“閣主,你有什么辦法嗎?”糖寶不愧是異朽閣的靈蟲,一下子就猜到了東方彧卿作此動作的可能性,一雙眼睛發出幽幽綠光,寫滿了期待。
東方彧卿看他:“傻蟲子,真當我無所不能嗎?”他笑了笑,又對封飛羽道:“給我你的心頭血,我這有一味藥,暫時能壓住他的妖神之力,但也只能維持兩天,所以,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封飛羽聞言,要咬破手指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行叭。”她最后還是咬破了手指,過了一滴心頭血給東方,與他交換了位置。
看東方彧卿在救治涉月,其他人也就放下心來,但同時也有些擔憂。
在原地自己個兒琢磨了半天,單春秋有些不太確認地道:“魔君,為何妖神之力你不能據為己有?”
雖然如今大家都被要挾著無法出門干壞事,但是單春秋又是何許人也?他心思不要太多,總想著日子這么長,早晚能勸說動封飛羽有上進心,努力搞事業的,所以從來不乏歪歪扭扭的各種見縫插針。
封飛羽也不知應該欣賞他的不懈毅力,還是應該一巴掌呼死他。想了想,她還是決定用溫和一點的方式,來打斷他的幻想,省得以后還是自己堵得慌。
“你再多說一句類似的話……”
單春秋只見到她的手微微握拳收住,自己的心臟口卻猛地一疼!
“唔噗——”他連反應能力都沒有,一口血吐了出來,跌坐在地上,心臟驟然收緊和放松,令他急速又難耐地喘|息著。
“就去死吧。”她輕蔑地說完剛剛未完的話。
單春秋咬著牙從地上晃晃悠悠地起來,低著頭應了一聲,不敢再造次。
其他人默默往旁邊站了站,不敢跟這位太過靠近,就怕不小心靠的太近被傳染什么傻瓜病來。
此時東方彧卿那邊也將一切弄好。
“兩天給你考慮,飛羽。”他起身之前,又沉聲提醒了她。
妖神之力若不轉移,便只能任由其在涉月體內沖撞暴漲,將涉月整個身體撕碎,然后橫沖直撞地尋找著可以融合的軀殼,所到之處寸草不生,萬物凋零。
封飛羽也能明白的。
她也不想讓涉月從此消失在天地間,怎么說也是看著他一步步長大,就算不是親娘,好歹當初出去藍蓮秘境的時候也承了他一聲‘娘’。更何況,相處這么久,她已經將他當成家人,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她還沒有那么鐵石心腸。
“唔……痛死了……”眾人正沉默著,昏迷的涉月醒了過來,揉著脖子皺著眉頭低咒了一聲。
糖寶連忙跑過去:“涉月你覺得怎么樣呀?!”
小少年跟一個老媽子似的,封飛羽這個被叫過‘娘’的人都還沒他那么關心人。他巴巴兒地跑過去,像極了做娘的,眼里全是光,渾身都散發著母愛的光輝。
涉月雙眼還被后脖頸疼得視線模糊,聽到他的聲音卻是先笑了,道:“沒事,就是……脖子有點疼。”他昏迷之前已經神志不清,所以并不知道是封飛羽打的。
糖寶聞言神色有些尷尬了一瞬。
該不該說呢……
倒是涉月,見他如此,微微瞇了瞇眼,朝著封飛羽那里看過去。
他揉著脖子,幽幽道:“阿封啊……你怎么來了……”
他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緩緩攀緣而上的陰寒之氣,帶著冥火,顫悠悠地飄向封飛羽,從她后背一點一點地纏繞,十分滲人。
封飛羽怕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一種心虛的感受。
她壓下那股心虛,氣勢如虹地轉過身去,居高臨下地睨著他:“你突然發瘋,我能不來嗎?妖神之力都控制不住,要你何用?”
涉月冷哼一聲:“喲,我控制不住怪誰啊?”
封飛羽:“……”
算起來好像怪她咯?
她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然后得到了確實挺怪自己的結論,沒有再去跟涉月爭辯這個問題。
她換了個話題道:“東方也只能用藥幫你壓制兩天的時間,這段時間內,我們要找到能替代你身體的另一個容器,免得你最后傷人傷己。”
涉月動了動自己的手,感受到體內的妖神之力確實被壓制了一些,但依舊能察覺那力量并不完全,根本壓不住妖神之力。
“你打算怎么辦?”他問道。
封飛羽深深看著花千骨:“骨頭。”
花千骨一直在聽著他們講話,突然被她點名,愣了愣神,連忙提裙上前去。這個時候,她也根本就已經把之前的尷尬給忘了,也很擔心涉月的情況。
“飛……飛羽。”她開了口,突然不知道應該怎么稱呼她,最后還是叫了最熟悉的稱呼。
封飛羽倒是沒有在意:“沒關系,以后再說,怎么熟悉你就怎么叫吧。”
她點點頭,又道:“飛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說?你已經看了我不下三次了,跟涉月和妖神之力有關是嗎?”
可能是哪里開了竅,她竟然是條理清晰地把重點給找了出來。
封飛羽‘嗯’了一聲:“關于你的,身世。”
“身世?”
“對,我的身份你應該記得對嗎?”她問。
花千骨:“嗯,我記得,你說過你是曾經神魔大戰之后殘留的邪煞之體。”
封飛羽:“我有個劫,其實也不算劫……就是固定每15年都會轉生一次,不會受到時間、空間的影響,帶著有史以來的記憶,重生在有精氣之物的身上。”
“你出生那年,正好是我轉生的時間,卻因為你們村子地處陰寒偏僻,我卻是意外重生在了你父親的身體中,同時他也油盡燈枯進入別的輪回轉生。”
花千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封飛羽繼續道:“這就是為何我說我是你爹的原因,說起來,從你出生到現在,我確實是以你爹爹的身份來教育養活你。可是你不同,因為你是曾經神魔大戰中最后的天生之神,你的犧牲成就了我的出生,也拯救了曾經的六界生靈。”
“……天生之神……”花千骨喃喃自語。
“對,你是世間,最后一個神。”
整個大殿陷入寂靜無聲之中,單春秋、殺阡陌兩人都不敢大喘氣,更遑論是竹染和冥樊仙幾人,整個大殿銀針落地可聞的寂靜。
花千骨自己也懵了。
這信息量有點兒大啊!
“飛、飛羽……”她磕磕巴巴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十分艱難地道:“你、你沒有開玩笑吧……是、是我爹什么的,我也就能理解……可是……可是你說我是世間最后的神?”
這種信息真的超乎她本身的認知了,尤其是……失戀之后,又得到自己是世間最后一個神的消息,回味起來就是要干一番大事的樣子,她莫名有些哭笑不得,總覺得自己很可能是在做夢。
“飛羽,你這丫頭開玩笑的吧?”殺阡陌也楞了一下,看了看弱雞一樣的花千骨,又看了看封飛羽,略帶嘲笑道:“怎么看她都不像啊……”
其他人找回了自己的意識,紛紛咋舌,確實都有些不太相信。
封飛羽瞇著眼睛冷酷道:“她偏偏就是了,如何?”
“……”
好的呢。
見他們不再嘰嘰喳喳,她又去面對花千骨,耐心解釋:“你從出生就身帶異香,血液令生物卻觸之即死,那是因為你是神,那些生靈無法承受你恩惠,自然會死。”
花千骨隨著她的話想了想,確實是那樣。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天煞孤星,才會碰什么死什么,就連爹爹……啊,現在還活著。
這么一想,她好像并沒有那么難以接受自己的真實身份。
她看了看涉月,問她:“你跟我說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
封飛羽沒有意外她這樣問,只是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了:“骨頭,你的身體,是最適合容納妖神之力的。”
她沒有拐彎抹角說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前因后果說清楚,便也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看著她,道:“我當了你15年的父親,卻也不是個無情之人,我不希望你因此背負一些責任和不屬于你的責難……可是涉月畢竟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我能不眨眼地隨手傷害魔界這些不聽話的人,甚至也能毫無感情地殺掉一個惹怒我的人。”
“但對于你、對于涉月,甚至是這幾年與我有關的一些人,我并不是能狠得下心的。所以,我其實很矛盾,可如今確是只有你可以救他一命。”
花千骨定定地看著她的雙眼,面無表情。
這個人,從最開始到現在,依舊是那個直來直去愛恨分明的人。她曾經以為,她能在神器爭奪的那場戰爭中毫不留情,必然對自己以及周圍的人,都不是真心的,至少,不會有什么感情。可是如今面對了這么多事之后,她再聽她這樣講,卻絲毫沒有懷疑她的感情。
這人其實……也是爹爹啊……
她苦笑著想著,最后笑了一聲,有些釋懷。
“我也不想涉月就這么離開我們。”她環視面前的幾個人,笑得真誠,像是在一瞬間長大了一樣。
“哇嗚——骨頭!!!”糖寶終于忍不住,哭嚎一聲撲到了花千骨的身上,一把把她給抱住,淚眼朦朧地嗚咽著,嘴里亂七八糟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