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八十一臺聘禮,從魔界的結界口處,一直排到了魔界地界之外方到盡頭。而盡頭,殺阡陌和涉月從尾巴地方往前看,嘖嘖不斷。
“沒想到啊……這東方彧卿手筆夠大!”
“有錢……異朽閣真有錢啊……”
殺阡陌和涉月放下瞭望的手,相視一眼,十分感嘆。
殺阡陌對著一處招手:“去通知單春秋和糖寶,準備把這些聘禮給搬回去,放……”
他想了想,還是正色道:“放魔君寢殿的偏殿內,記得按照禮單上的一樣不準少!放完落鎖!”
那手下瞄了瞄聘禮隊伍,吞口水,卻也是不敢造次的,連忙點頭哈腰地退下去。
涉月和他看著這邊收東西的動作。
“你這也沒什么事兒,偏偏上趕著要讓位,現在也沒見你天天去美容覺,你是不是有問題?”他瞧著他半晌,總覺得封飛羽上位的這件事情是這位的預謀,至于是否是預謀已久,就不知道了。
殺阡陌被他如此質疑,也不生氣,理所當然道:“她啊,天生適合魔界的,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來她并非凡人,所以,魔君理所當然是她的啊。再說,我美容覺隨時可以睡,不差這一會兒?!?br />
涉月一臉無語,翻了翻眼皮,覺得這男人跟個神經病一樣。
·
這廂封飛羽已經被請上花轎,端坐在里面,八人合抬,步履穩健,她在這樣穩如泰山的狀態下,等著接下來的事情。
花千骨他們在魔界送親之后,看著迎親隊伍遠走消失,也揮手御劍向著異朽閣而去。
他們二人成婚,雖然轟轟烈烈、十里紅妝,但畢竟也是與正派人士們不熟,也就沒有寫任何一個喜帖給他們。不過,東方彧卿放出話去,人界異朽閣外擺十六條流水宴席,于婚后第一日開始擺三天。
而婚禮當日,那些門派的人若是想要參加,只要不鬧事不瞎說話,自然異朽閣的大門也是敞開了歡迎的。如此一來,除了她們幾個要好的同輩,異朽閣內堂,到時肯定也會聚集了不少的人來。
封飛羽坐在花轎中,不知道為何也不敢動彈,心跳極快,至今還未平復下來。
她回想著這幾年的事情,突然發現,寥寥數載春秋之中,東方彧卿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無孔不入地滲透她的生活、她的感官、她的心中,最后,連求親這種事情也是自己主動跳進來的。
想到這,她抿著唇,抑制不住地笑了。
眼前紅色的蓋頭在她眼中,都成了最可愛的存在。
…… ……
迎親隊伍之前,東方彧卿騎在馬上,一路向著異朽閣前進。從頭至尾,他臉上溫情深深,目之所及的所有人事物,在他眼中都像是春天的花朵一樣好看。
他身后是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女子,身前是邁向悠長又值得期待的未來長路,他竟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從一開始相遇,他猝不及防看見了她的身子,又被她種下了‘一諾千金’的咒術。
雖然這咒術至今未解,而他自己又其實有千萬種辦法可以解開,他卻并不想要解除它。如果說這咒術從一開始是威脅性命的東西,如今在他看來,卻是他們之間緣分的紐帶,也是他愛上她的伊始。
耳邊是喜樂,眼前……
異朽閣庭前,大門敞開,綠綃帶著下人站在兩邊,看著他帶著隊伍到了,連忙上前來迎接。
他下得馬來,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百姓,以及諸多不請自來的正派人士,眸光溫溫,并沒有說什么。
封飛羽感覺到花轎落地,腳下不一會照進來一道陽光,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
是東方彧卿的手。
她頓了頓,才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
下一秒,便被他緊緊握住。
她的手與心,皆在此刻,被他一起握在手心,再也逃不開。
··
“一拜天地——”
“二拜洪荒——”
“夫妻對拜——”
高堂之上,前后通明,沒有牌位,只有天地。
東方彧卿始終牽著封飛羽的手,拜了天地,又朝著異朽閣那座知曉萬般過去事的星羅輪回臺拜了一下,之后夫妻對拜。
喊話的人見他倆已拜完,立刻又高喊了一句:“禮成——送入洞房——”
綠綃帶著人招呼在場的賓客,東方彧卿牽著媳婦兒去了內堂,向著二人的新房走去。
新房建在異朽閣南北方向,與東方彧卿平時用來接待前來問詢之人的閣樓斜對著,采光與地勢都是極好的。
封飛羽全程沒有說話,直到離了人群,被他牽著走。
“東……”才剛開口說一個字,她就忽然停住了,咬著唇有些不知所措。
東方彧卿聽到她開口,一個早上沒說話,導致她的嗓子有些沙啞,那聲稱呼還未全部宣之于口,她戛然而止,他楞了一下,卻是察覺她為何停下。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牽著她走,伸手推開門。
他一邊道:“可是不知該如何喚我了?”他嗓音低沉,帶著戲謔與得意忘形,歡快得很。
封飛羽難得沒有生氣,就是羞惱地,卻又低低地應了一聲。
“誰知道,應該怎么叫你……”畢竟曾經都是叫他的姓氏,也并不是很親昵。
但如今兩人都已經成了親,日后,她必是不可能稱呼他為‘東方’,那樣顯得既不親昵,也不特別。她現在只要想起來其他許多人也一樣這樣喚他,便心中不太舒坦,總覺得太大眾了。
東方彧卿將她拉到喜床上坐下。
“我大名東方異,若是害羞,不愿喚‘相公’,便叫我‘阿異’吧?!彼呎f著,邊去桌子邊,將喜秤拿在手里,又走回去。
他目光微沉,伸手過去。
封飛羽聽他帶著調侃地說完,便見到朱漆包金的秤桿從喜帕下伸過來,一點一點挑起喜帕一端,她的眼前逐漸清晰、明朗。
她隨著喜帕抬起的動作,慢慢抬頭,最后,見到那一身紅衣喜服,儒雅矜貴的俊美男人。
一時之間,兩人都靜止了一瞬。
東方彧卿看著她好似未施粉黛的臉,火紅的燭光之下,她愈發顯得瑰麗妖冶。但她此刻就那樣單純地抬頭看向自己,卻清濯而不妖。
封飛羽看著他眸光深深,透著斂藏不住的溫柔感情,不知何故地,臉皮微微發熱。
東方彧卿驀然笑了:“還害羞了?”
她眼珠轉了轉,抿著唇沒有去看他,也不敢去看。
東方彧卿放下手里的蓋頭和喜秤,緩緩走向床邊。
“你……干嘛……”封飛羽仿佛是個受驚的動物,完全沉溺在自己的無錯緊張里面,看他走過來,身子不能動彈,無比緊張地質問他。
東方彧卿沒想到她還有這么可愛的一面,悶聲笑了,走過去坐下,一把將她抓住,往懷里一帶。
封飛羽只覺得自己上一秒還在緊張,下一刻立馬被那人摟在懷里,怔忡之余,便是乖巧地任由他抱著,聽到他在耳邊喟嘆。
“真是不容易,平常人家娶妻不過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這異朽閣主卻是苦苦追尋了三五年才成功。”
她臉色微紅,將腦袋又下意識往他胸膛中埋了埋,不想說話。
東方彧卿笑了,伸手撫上她的臉,將她從懷里抬起頭來。
他一只手托著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輕柔地,一點一點摘掉她頭上的那些首飾,減輕她頭部的重量。
她就這么近距離看著他溫柔地替自己摘掉頭上那些累贅,心緒逐漸平靜下來,眼里只有這個男人溫情的模樣。
最后一根金釵抽出,一頭青絲滑下來,帶著幽幽的蘭花香氣。
兩人的心思與眼光已經迷離,看著對方都帶著一絲朦朧,只覺得天地之間只有雙方。
二人成親,自是無人敢鬧洞房,因此這一步驟已經被省略下。成親的時間雖然是良辰吉時,但一整套流程下來,雖然能簡則簡,等他們回房的那個時候也已經是黃昏。
東方彧卿回過神來,沒有忍住,先在她額頭上不輕不重地親了一下。
“還有合巹酒?!彼呎f,松開托住她下巴的手,將她扶好端坐在床邊,他下床去拿了合巹酒來。
合巹酒拿來,兩人一人一杯,繞著手臂,親親密密地喝掉。
合巹酒是幾十年前東方彧卿自己閑來無事釀的,也是因為是他釀的,自然會有些辛辣。是以,封飛羽剛喝進去之后,臉頰更是酡紅不已。
他瞧著,心若擂鼓。
忍不住再次喟嘆一句:“成親了啊……羽兒……”他那聲親昵的稱呼一出口,人已經坐了回去。
封飛羽已經靜下心來,看他這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有些難以自禁地笑了出來:“怎么跟個傻子似的?”
東方彧卿摟過她,勾起唇角貼在她耳邊道:“娘子,那是不是應該跟我這個傻子,春宵一刻了?”
他細微的氣息噴薄在耳畔,引得她周圍肌膚起了顫栗,整個人恍惚著,突然之間就再不想清醒了。
“阿……阿異……”
她有些害羞地喚了一聲。
東方彧卿只覺得所有的感覺都直沖往下,腦子里只回想著她這聲聲如蚊吶卻透骨生花的柔軟稱呼。
春宵帳暖,燭火氤氳。